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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一章 唯有康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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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他怎么啦。”虽然很艰难,还可以挪挪身子,结果过了一个晚上,却比昨天还要糟,这到底怎么了。
赶来的妈妈陷入心痛里。
刀伤不能随便乱动,从这点上说,不管是郭健还是立青都有错。不该逞着自尊跑去洗手间,当然,错得最多的是馨蓉,如果没有那一推,郭健不会睡到现在还没醒。
“要输点血吗?”区克勤挽起胳膊,悄声说:“我是O型的,新鲜。”
这说法,血库里的都旧了是吗。本是玩笑话,为了缓和气氛,立青却听得很不高兴。回过头来,区克勤邪魅的,带着一丝鼓动的脸色在眼中变得模糊,动动唇,还没有发声,他便悻悻地退开。
输血又不是随便乱输的,得听医院安排,已经错过一次,岂能再错第二次。
如果昨晚没有和他走出去,也许这个傻瓜就不至于落到这步。
怪不得人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谁能想到,在那种情况下,馨蓉竟然能够下得了手。
气疯了,也就不觉得是在发疯了。对着郭健的妈妈,馨蓉知道,再多的“对不起”都是多余的。
在犹豫间,对面的立青抬起头来,那一眼是埋怨还是鄙视,她觉得都有,顿时便改变了心情。有些不服,有些较劲地向萍姨喊道:“阿姨,对不起我,是我推了郭健。”
她虽然鼓起勇气,说到事实也是羞愧无比。声音不觉变低了些,张萍听在耳内有点发虚,惊诧地道:“你说什么?”
“是我不好。”为了不让立青看不起他,也为了自身的担当,馨蓉选择说实话,可是说实话的成本很大,尤其郭健没醒不可能为她美言,她只有拿出一片诚心:“阿姨,我昨晚……”
“不关她的事,是我不小心滑倒的。”头一歪,突然惊醒的郭健睁开迷蒙的眼睛,很快为她辩解:“妈,我昨天走路摔倒的,不是蓉蓉推的。”
“你说什么,你下床?”妈妈快被这个说法吓死,急步来到床边:“我不过一个晚上没有看着你,你竟然下床?”
没有几晚,不过三晚,可是三晚,妈妈熬得也很累了。所以替换她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替换的人不经心,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脱口而出,并无指责之意,立青却坐不住地站起来,神色肃然地致歉:“阿姨,我……”
郭健能动的那只手急急拉住了他,向妈妈解释:“妈,是我自己要下床的,真的,不信,你可以……”
他想让病友作证。可是望过去才知道,隔壁的床是空的。人在花园里遛弯。
时间不早了,是十点了,今天有“大人物”要来,还是早做准备吧,在这时追究这些,有些可笑。
说可笑,是因为它们和二十多年前的深仇大恨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二十多年,六千多个日夜,怎么熬过来的。想到它,妈妈的身体变得发抖,她又急又气,又担心,又紧张。
在关键的时候,自己人在“起哄”,多让人伤心。虚弱成这样的郭健要怎么慷慨有力地面对仇人?
是不是天意?是不是他爸的在天之灵在规劝忍耐,继续忍耐下去?
不行。
已经避无可避,怎么能忍得了。
从青丝变成华发,二十多年了这笔账,利滚利,已经算不清,怎么能放手?
看看插不进话的区克勤起身,对立青小声说:“我走啦。”
立青点点头。
他又转过身来,对着萍姨道:“阿姨,我,我去准备接机。”
“唔。”知道要迎来什么的张萍顿了一顿,在床上的郭健沉不住脸色,呻|吟出声。
逮到机会的馨蓉赶前一步,霸占了探视的位置,向他关切地道:“郭健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红通通的眼睛,在告诉对方她有多么懊悔。
她是真的舍不得伤他,却偏偏伤了他。
真想哭,可是哭有什么用呢。
她捧起郭健的手,缓缓地抚着:“郭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别哭了,我已经没事了。”郭健说着安慰她的话,眼神却跟着另一个人的行动在走。
区克勤去接机,立青也走出了房间。
他去干什么,躲开么?可我并没有怪他。郭健迷糊地想了想,也好,躲开也好,如果真能不见面,也许就真的不会伤心。
就算再笨的人,在危险冲来的时候,也会知道闪避。何况那么敏感的心灵,又怎么会感应不到此刻是多么暧昧的时刻。
不是欢聚,不值得庆贺,到来只为歉意,也许会引发更大的灾难也说不定。
躲进洗手间,点了一支烟的立青慢慢地吸着。
他从来很讨厌烟味,然而在这时候,唯有它能将他暂时带离痛苦。
不是没有预感,不是不害怕,然而这些,怕又有什么用。
锁着的卫生间只有他一个人,对着镜子,一言不发的他伸出手去。
开着的龙头因为手指的抚弄沾上水珠,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一下子,眉毛已被揉乱。
颓废的面容变得无神,他抬起眼来,愣愣对着镜中的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慰还是鼓励,就算没有别人听见,也觉得多余,多余到像神经质。
爸,你可不可以不来,你可不可以,就留在青岛不要过来?
怎么能提这样的要求,无理而且没有头绪。谁会理解,根本没有人能理解。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可是我在怕什么,我竟然不知道。
握着的手,放在水池边,开着的龙头哗哗地像在洗刷他的心。
外边有人急了,嘭嘭地拍门:“谁在里边,谁啊!快开门!”
立青没有理他。
渐渐的人多起来,声讨也变得“壮观”:“谁啊这么缺德,快开门啊!”
在猛烈的拍击声中,立青拉了门,却被一掌打在胸口。
医院人满为患,四楼的抽水马桶坏了,水漫了一地,不得已才跑下来。却想不到竟然会有人故意刁难。怎由得人不气。
二楼没空位赶上来的人也纷纷叫骂:“你这个人真的没有公德心,怎么回事啊。”
打架喽,打起来喽!
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亏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受气。哪怕知道是不对的,却因为心里不为人知的埋怨而无法承认。
打就打吧!
纠缠在一起,人一多,更加混乱。
等王言焕一干人等赶到的时候,只看见110和医生还有一些病患站在对着面色发青的立青交头接耳。
“怎么啦!?”排开众人,奋力挤进来的王言焕脸色惊变:“啊,你怎么回事。”
动手的不止一个,立青又不占理,所以看热闹的很多,拉架却没有一个。
下巴和手都有蹭到,脸也肿了,嘴也青了,成了花脸。
还好只是软组织挫伤,不算太严重。王言焕却像是被火药炸到似的叫起来:“是谁,是谁干的!”
负责处理此事的主治医师站在那儿,他不由分说地上来就拉住他的衣领:“你们医院怎么回事,放纵病人打人!?你们怎么搞的!”
不是不能冷静不是不知道该好好说话,可怜天下父母心,眼看宝贝儿子被打,他怎么能视若无睹。
打人的已经被带去警车,却还叫嚣着不肯离去。这个人家里有点背景,所以一般的病友不敢惹他。今天他打了立青,自己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旗鼓相当的体力让他们两个都挂了彩,所以叫喊着要报仇。
王言焕在大厅里找不到答案,突然想起进门时看见的警车,他马上明白了,转身跑出去。
下了台阶,警车的车灯还在那里闪个不停,不服气的打人者还在乱喊,抓着车门不肯上去。王言焕奔过来,揪住他的肩头,也不说什么,一拳就扫过来。
坚城在他身后吓得直叫:“叔,叔,你不能动手,不能动手!”
都五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伙子吗。要吃亏的。
果然那人横眉怒目地斜视过来,张牙就咬,像疯了似的:“你敢打我!”
110抓住两边,大声喊:“都住手,都住手!在搞什么!”
警棍平时只不过做做样子,难道这会儿要上真章?坚城在旁边拼命地喊:“别,别,是误会!”
乱了,乱七八糟,要引来更多的麻烦。
围观的人很多,不知道是叫了一声:“喊电视台来,打人还有理啦!”
忘了给郭健买牛奶,区克勤去补,晚来一步,看到这乱哄哄的景象惊得不能自己:“这都怎么啦,啊?”
电视台就是我,我就是电视台。他把情况搞了个大概,赶快打电话:“喂,莉莉,是我,我是区克勤,你帮我个忙行吧?”
旧情人还算卖面子,这位答应拖一拖。
“五分钟,太少啦。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为难。你是当家花旦嘛,你慢一点他们不会怪你的。十分钟,十分钟好吧,我一定想办法,啊。谢谢啊。”
十分钟虽然很急促,但是要稳住这里像点样子,总算还可以。
不止他在拖,负责人也在拖,就算不是什么大事,医院上电视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拖来拖去,电视台里的人情关系终于搞定了,不了了之。
那位打电话的,总算也冷静下来。
打电话的就是挨王言焕打的那位。肿得发涨的脸,粗短的身材,好像猪头三,引人发笑。
坚城当然不敢笑他。区克勤也不敢,虽然决定私了,态度还是要诚恳。如果王言焕识相,最好是别把立青也受伤的情况扯进来,虽然是事实,只会更加引起“受害人”的逆反心理。
伤者为重,一切都是为了风波平息。
在病房中挣扎再多次的郭健也是徒然,馨蓉到最后恨不能把他绑起。
“你要我让医生给你打镇定剂吗?”虽然知道荒唐得不可能,她还是不免又急又气:“都跟你说了,你那个‘康弟’没事,没事,你怎么就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