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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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发比第一次见面时短了许多，露出了那双眼睛，变成了清爽的短发。
攀岩场里光线充足，让游乐乐可以清晰看到他的面孔。
野生的浓眉不经意在上挑，眉下的眼珠颜色却天生过淡，是种漂亮且少见的琥珀色，和他此刻表情真是绝配，淡漠又慵懒，唇边那点若有似无的扬起，都像是带着嘲讽。
连像是来泼冷水的开场白，都让她心脏不由得加快跳动。
“本来我还真是冲着前三来的，现在看来应该不行了。不过——”
话没说完，游乐乐忽然一抖。
程亦行比她高了差不多二十公分，必须略微弯腰低下头，检查她腰间的主锁和安全带。带着热量的身躯再次靠近，他的手不可避免地隔着衣料，碰到她的腰。
没说完的话被她倒吸的一口气带着，全给吞了下去……
“抖什么？”程亦行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这让她原本就找不到节奏的心脏，更像加了个起搏器。
她忽然不想让面前这个人随便看轻自己。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正式的攀岩赛。我就是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到底有多大能力，能攀到哪里。”
游乐乐看着他的眼睛，一点都不避闪。这种直白的目光里，带着一种形似“宣战”的情绪。
这让程亦行的视线，从她的面孔，扫到她攀岩背心间露出的肩背和手臂肌肉线条。
流畅紧实的身型，让他稍微有些意外。
难怪那天在电玩城抱起她，看起来身型精瘦，上手却是意料之外的重量——
原来还都是肌肉。
“攀岩练几年了？”他问。
“三年半，怎么了？”
程亦行没再接话。
安全检查很快完毕，程亦行对一旁的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表示通过，工作人员示意他们可以进场。
她安全绳的另一头连在他手上，他居然是这次比赛负责安全的保护员。
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再次响起：“既然这样，那就期待一下你的表演，看看你到底会带来什么‘惊喜’。”
双脚蹬离地面的一瞬间，游乐乐的比赛时间正式开始计算。
不同于攀岩速度赛的争分夺秒，难度赛更考验选手的经验、思路，还有心理素质。
许多选手上场前，自信认为路线规划合理，但真正攀爬到关键的支点时，才发现预想和现实大有不同，最终遗憾坠落。
此刻时间过去三分钟，游乐乐刚刚攀到二分之一的屋檐位置。
“现在镜头里可以看到，游乐乐已经来到屋檐处的蓝色三角支点这里。这也是整条路线最关键的一段位置之一，刚才除了十一号选手龚雪莹，其他选手都是在这里失误掉落。虽然现在时间已经过半，还是让我们先期待一下，游乐乐能不能顺利通过……”
解说的声音通过广播在整个赛场里回荡，失误、掉落、时间过半这种关键词，让她整个人的情绪更加焦躁。
刚才攀上来的那一段，因为要凭借仅有的短暂观察记忆做出判断，每个动作都极其小心，导致时间和体力耗费过多。攀到现在这里，她手臂已经明显开始剧烈泛酸。
而现在这个位置，离下一个支点跨度很大，并且还要翻一个仰角，根本不可能轻易用手触到。游乐乐刚才试了下，如果不用一个跳跃的动态动作，以她的身高和四肢长度，不可能轻易攀上去。
既然之前选手几乎在这里全军覆没，显然都是因为跳跃的失误……
此时她的后背和手心都在大量出汗，双脚也在开始慢慢往斜面下滑……双臂剧烈泛酸的感觉被无限放大，甚至有两三个手指开始火辣辣地发疼。
在纠结产生的瞬间，她吐出一口气，从自己仅有的视线范围里试着向下偏头。
侧过去的余光勉强瞥到岩壁下，那个站在起点的黑衣身影。
她能看见他仰着头，在注视自己的每一个动作。
——那就期待你的表演。
——看看你会带来什么“惊喜”。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在她脊梁骨上刺了下，那根想要松懈的神经瞬间绷紧！
她下意识咬紧牙，手指再用力抠紧岩点，重新调整位置，仰头观察路线。
决定好下一步后，她踩上比先前更高一阶的小支点，随后将重心下沉，身体斜拉，用一个绪满所有力量的爆发，将身体斜向往上抛送出去——
松开的右手在下一秒，就紧紧抓住了那个原本看似摸不到的三角形支点！
抓稳后她迅速调整重心，扣上快挂，短暂地交替换手休息几秒后，双手死死攀住岩点，用腹部爆发的核心力量向上引体，将抬高的双腿顺利踩住仰角高处的支点。
底下瞬间爆发出一阵颇有规模的呼声！
“完成得非常漂亮！游乐乐现在是本场第二个攀过这一段的选手！”解说员激动喊道。
然而此刻，她比刚才平静多了。她侧身低头，看到计时器显示还剩下最后一分半钟，随后深深呼吸，继续不疾不徐地稳健向上攀。
“挺厉害啊这个游乐乐……行哥，你说她今天能登顶吗？她……唔！！！”
聒噪的男生从游乐乐上场起，就一直在程亦行边上叨叨不停。
程亦行顺手拉下男生绑在头上的迷彩头巾，盖住对方的嘴，让他少废话。
他微微仰头，看到岩壁上的身影还在一点点向最高处努力攀去。
多少是带着些看看笑话的心情，想看看她除了练出那些漂亮的肌肉外，究竟能翻出什么花来。
刚才她在仰角的屋檐那儿就应该失手，或者干脆知难而退。
反正她不就是那种遇到一点麻烦，就畏畏缩缩退到角落里的女生吗？
游乐乐的比赛时间还剩最后十秒——
她已经快没力气，加上没有足够时间更好地规划思路，体力消耗巨大。她不得不停下来，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一个菱形支点。
她根本没力气再攀到那儿，但哪怕双手多触一个点，最后的名次可能完全不一样。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
五、四、三、二、一！
在同计时器一起默数到最后两秒的同时，她用尽最后力气，整个人奋力向上一跃——
在双手同时触摸到那个岩点的下一秒，她精疲力竭，从高处坠了下来！
……
“接下来宣布女子组难度赛前三名。第一名龚雪萤，第二名陈静，第三名游乐乐……”
颁奖台的看板前，主持人在台上激情四溢朗诵获奖选手名单，底下的相机和手机镜头，很多都对着站在右侧的游乐乐。
普通老百姓哪会随便在现实生活里，这么近见到明星真人？听说她是个明星后，大伙也不管这人红还是糊，认不认识，先拍了再说。拿去发微.博、发抖.音、发小红.书……反正总会有人认识她！
“你说，为什么一个人能有这么大反差？这个游乐乐，跟网上说的‘脑残’完全不一样啊！”
小峰——也就是刚才被程亦行堵住嘴的男生，这会儿又忍不住叨叨起来。
“我记得她还迟到了吧？就匆匆瞥了几眼场地，都拿了前三，她要是赛前认真看过，在之前没浪费那么多体力，第一肯定没问题吧！行哥，你说她看起来，人也没什么毛病啊，网上那些人为什么骂她啊？”
“你问我，我问谁？”程亦行莫名其妙看他一眼，“那些话难道是我骂的？”
“也是，问你这个从不上网看八卦的人有什么用呢。”
小峰拿出手机，也兴高采烈地打开相机对台上拍了几张：“明星就是明星啊，照妖镜一样的摄像头都能拍这么好看！今天必须得发个朋友圈，我也是偶遇过明星的人了！”
程亦行刻薄地一笑，点评道：“你可真有品位。”
小峰拍好照片收起手机，转过头，一脸揶揄：“行哥，你少装不熟了！刚才我可都看见了，安全检查的时候你和她还悄悄在说话。今天下午场上那么多女选手，你可就主动和她说话了。”
“那又怎么样？”
“那是不怎么样。可刚才她掉下来的时候，你紧张什么呢？我看你那眉头皱得都跟包子褶一样了！”
这什么狗屁形容？
程亦行心想。
她最后的起跳根本没给其他人准备和预示，一下坠下来好几米，连她自己都在空中惊叫一声。要不是在场的人都是有经验的，第一时间反应一齐拉绳冲坠，她脸都能给拍扁在地上……
程亦行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
非要在最后冒这个险，脑子在想什么呢？
而站在看板前的游乐乐，心跳在剧烈激荡，四肢因为过度消耗，还在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不是紧张，是觉得刺激。
她并不缺乏技巧和经验，刚才那一跃，她当然知道有危险。然而那瞬间，肾上腺素飙升时大脑一片空白，她只想用尽全力，去拿到自己最好的成绩，向底下的那个人证明，她可以做到。
这种刺激也意外让她突然找回入行最初时，第一次站在台上的感受——
懵懂、莽撞，不顾一切地奋力向上。
这些感觉让她有点陌生，又莫名觉得怀念。
她的视线扫过人群和冲着自己的镜头，发现底下甚至还有参赛的运动员，对她比了个赞的手势。
而就在那个比赞的人不远，一群人头里，她轻易就看到那个男人。
他比周围的人至少高出半个头，很是显眼。
是在看自己吗？
想起刚才帅气一跃过后的狼狈收尾，游乐乐有些不好意思。但视线已经对视上，她还是礼貌性地向对方笑了笑。
然而回应她的，依然是那副仿佛被人欠了三千万的冷漠表情……
咦，这人怕不是个面瘫吧？
业余比赛不拘泥太多环节，大家站成一排后，主办方按选手名次，依次发奖合影。
颁奖环节结束，赛场就解除了隔离，满场人开始相互穿梭。
游乐乐从台上下来时，还带着期待在场内张望。
好不容易在混乱的人堆里再次看到他，可刚想走过去时，有一些听过她的路人已经举着手机，纷纷出现在她周围，将她围在当中。
“你真的是那个游乐乐？主办方为什么不安排你唱个歌啊？”
“你们明星怎么想到来参加这个比赛啊？”
“你是来录节目的吗？”
……
此起彼伏的声音里，问的问题却没有几个是她想回答的，更何况这会儿，她心思根本不在这些人身上。
“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眼看他和同伴跟人交谈完，已经径直往出口方向走，游乐乐心中一急，低头重复着一句“不好意思”，一面拼命挤开那些人。
好在路人都只是看个热闹，并不是娱记，她很快就从人群里脱身，在寄存处拿上自己的背包，快步走出场馆。
比赛的攀岩馆位于文化创意园一个十字路口，游乐乐走出来向四周张望了一圈，才发现他已经往东面走了很长一段。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戴上，然后鬼使神差地快步小跑起来。
直到和他们的距离缩短到相隔大约十米，她才放慢脚步，小心翼翼跟在他们后面。
这种跟踪的痴汉行为当然不太正大光明，可上去打招呼……好像更不合适。
突然上去把人拦下来算什么？
她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就这么一直纠结地跟着他走过了两个路口，对方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游乐乐心想，要是再走过一个路口，还找不到借口可以跟他搭话，那就不跟了。
谁知这想法蹦出来的下一秒，前面的人在路边突然停下来。
她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刚想找个地方躲一下，然而对方并没有回头。
等路上的车过去后，他和同伴直接走到马路对面，进了一扇门内。
人进去后，游乐乐才走到他刚才站的位置。一抬头，才发现他们进的地方竟然是“探途”。
犹豫片刻后，她也跟着过了马路。
这家名为“探途”的户外俱乐部，对游乐乐来说并不陌生。
她人生第一双攀岩鞋，就是跟教练一起来这儿买的。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国内真正深度玩户外运动的人，恐怕没有人没听说过，这家成立了六年的户外俱乐部。
如今真正高端的户外旅行探险，早就不是大众印象里，那种随便找个舒适平坦的风景地扎帐篷，带着零食泡面去度假的方式，而是真正接近刺激、原始、徒步丈量的体验。
“探途”正是专业从事国内外户外探险和旅行定制的俱乐部。
可单是这个俱乐部接待私人行程的定制条件，据说就苛刻得不行。有钱没用，想成为会员感受完全不同的私人户外体验，都必须先过了老板那挑剔的一关。
听说过老板是个挺年轻的男人，但是人特别古怪。只要是他看不上的人，不管对方什么来头，也一概不允许加入俱乐部。
这人越高冷，就偏有越多人想要来“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这种莫名其妙的规矩被口口相传，让探途在短短几年里，成了一些有钱有名的人，争相要来入会的户外俱乐部。
理由很简单，值得炫耀。
游乐乐打量着眼前这面炫酷的彩色砖墙。
和上次来时一样，大门口的墙面上，涂鸦叠得花花绿绿，都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在上面留下“墨宝”。
这俱乐部老板果然是个怪人，在创意园一众文艺气息浓厚的房子里，他就像是故意要挑衅周边那些墨守陈规的邻居般，不仅放纵大家在自己的墙上涂鸦，更没设任何招牌，只是用黑色喷绘当作笔，在那面形似打翻了调色盘的墙上，喷下了两个字体粗犷、笔锋间充满傲慢的黑色大字——探途。
磨砂质地的玻璃门连带感应系统，游乐乐刚走到门口，玻璃门便向两侧打开。
整个前厅里没有“墙”，而是四周高至天花板的“岩壁”。
上次来时她还好奇摸过，手感和攀岩墙可不一样，完全是真实石料质地。地上不知道铺的是什么，看上去和踩起来也都很像被风干的沙土。
进门的这片空间，看起来就像个微缩版的峡谷荒漠。而右侧的那一面“岩壁”又被单独用玻璃隔出来，做了个更精致的造景。
厚厚的沙堆里露出了一半哺乳动物的骨架，还有大小不一的岩石，和几个人造的躲避洞。粗壮的空心枯枝横在其中，上面蹲着一只快要和树干颜色融为一体的……蜥蜴？！
游乐乐有些好奇，凑近到玻璃前。
上次来的时候有这东西吗？
她用手指轻轻敲了下玻璃，想看看到底是真的还是标本。突然间，那只一动不动的鬃狮蜴开始转动眼珠，爬行动物特有的奇异眼瞳一瞬间锁定住她！
“居然是活的？！”
“是活的，有什么问题吗？”
方才明明没人的空间里突然传来声音，紧接着，被她跟踪一路的人从岩壁后绕出来……
毫无准备的“大变活人”，将游乐乐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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