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7、第三卷 第四十二章 分别 ...
-
“如今既已回来了,就别走了。待我寻得药引,助你重塑仙身,我们杀上九重天,给你,给父君和母亲报仇,必要他们血债血偿!”凤飞花说。
妘笙咂舌,“好好个女娘,戾气为何如此之重?你说九重天害他性命,可有证据?就凭你空口白牙说一说,怎么让人信服?回头只会重蹈当年覆辙罢了。”
凤飞花愤然:“你一个妖,干嘛替九重天说话?”
妘笙冷笑一声,“刚才还焰羽焰羽叫得亲热,他现在还危在旦夕,给了块灵骨,就想要拉着他去送命?我看你目的不纯啊,你莫不是想把他当刀使吧。”
凤飞花凉眸流转,说:“笑话,我朝歌行事磊落,才不会与汝等宵小一般心思。看在你护我兄长有功,我不杀你,不过你最好不要惹我。”
妘笙轻嗤,拱手讽刺道:“那我倒是要多谢前辈了。”
凤飞花不愿理会,转而与莫城如说:“焰羽,你与我同根同源,我的灵力虽然不能疗愈你的经脉但可为你缓解不适。要不要留下来?”
“不行。”储原川说。
凤飞花凛然面色一沉,“小王君,你凭什么为我兄长做主。你是中州的王,可我兄长却不是你中州的百姓。眼下这种情况,好像没你说话的份。”
储原川面不改色,转过身面对她,说:“纵然我是个凡人,但你那些灵力伎俩也未必对我管用。不信你可以试试。”
凤飞花当即唤用灵力,莫城如赶紧阻止,“不可!”
他抓着储原川呵斥道:“胡闹什么?不要命了?”
储原川耳语道:“灵力术法对我无用,她伤不到我。此人善恶不明,我不能把你留在这。”
“那也不行!”莫城如说。
凤飞花收势,静静地看着窃窃私语的二人。
“看不懂了?”妘笙问。
凤飞花颇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妘笙说:“劝你一句,这俩人的事儿少掺和。”
凤飞花忍了忍,还是问道:“为什么?”
妘笙摇头无奈,“这是两个糊涂蛋,剪不断,理还乱。”
凤飞花正色,“对我兄长客气一点。”
妘笙扫量着她这幅冷脸,说:“方才是我不备,低估了你,若认真起来,你猜你跟我谁会赢?”
凤飞花从容道:“早听说妘笙尊者的四方鬼煞厉害,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妘笙轻笑,“呦,认识啊?”
凤飞花说:“近年幽冥掌狱官乌爻在找一只万年雪兔,据说那兔子很是狡猾,屡屡让他给逃了。你说我要是帮了乌爻,幽冥会给我什么好处?”
妘笙面上阴云密布,小声嗫喏道:“……你狠。”
凤飞花说:“我朝歌恩怨分明,不亏不欠,只要你真心实意待我兄长,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真心实意?”妘笙抬头看了眼对面两人,压低声音说:“你这话可别叫小王君听到。”
凤飞花好奇:“你一身的修为,为何要怕一个凡人?”
妘笙说:“这就得劳前辈亲自去问问您那位好哥哥了。”
此时莫城如上前半步,说:“姑娘——”
“朝歌。”凤飞花纠正道。
“……朝歌,我有些事想问,可否借一步说话。”莫城如说。
妘笙和储原川听罢互看了一眼,便就不约而同走去了一旁。站定后,妘笙又从储原川身旁挪远了许多,结果储原川却跟了上来。
妘笙看了看,自顾苦闷道:作孽。
储原川默不作声,那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妘笙只想图个痛快,便先开口:“王君有何指教?”
储原川幽幽说:“以为阁下已经走了,没想到还能遇到。”
妘笙跟着打浑:“可说呢,真是缘分。”
“可你与他此番再见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储原川淡淡然,说:“阁下对他似乎很在意。”
好嘛,终于到正题了。
妘笙说:“有些交情,自然不愿看他辛苦。王君不是连这也要管吧。”
“阁下别误会,”储原川冲他微微一笑,“既然与他是旧相识,日后我若有疑惑,还请阁下指点一二。”
妘笙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储原川客客气气道:“从前多有失礼,望阁下莫怪罪。实不相瞒,我自幼便喜欢他,到如今依旧。只是他心中多有顾虑,却轻易不愿袒露,所以也不知如何帮他。若能得阁下相助,不胜感激。”
妘笙暗叫:这厮是打算拿我当军师?方才刚告诉别人别蹚这淌浑水,一转眼落到自己头上了。要说他还真不含蓄,就这么明晃晃的说喜欢人家?如此直白,怕是小天尊一辈子也做不到。
妘笙想罢,说:“其实我与他虽然认识已久,但倒也不算太熟,恐怕爱莫能助。”
储原川缓缓道:“无妨,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他目光望向远处,眸中映着莫城如的身影。
那二人面对面站着,都有些拘谨。
“还要多谢你能度我灵骨。只是我还有一些事没有解决,不能留下。”莫城如说。
凤飞花看了一眼储原川,随后沉吟良晌,说:“父君失去灵珠,很可能已经遭难。”
莫城如面色阴郁,没说话。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凤飞花视线下垂,白若凝脂的脸上,原本已经红肿的眼睛又憔悴了几分。
她继续说:“刚才你使用灵力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所以悄悄探查了一下,结果发现你是他的灵珠化身。我怀疑你重生是父君为之。这件事我势必会查清楚,但我不会强迫你,毕竟你能活过来就已是幸事。”
她慢慢拉起莫城如的手,掌中的手指柔软纤细,不像其他男子那般宽厚,透着温热,活生生的。
凤飞花会心一笑,眼尾跟着湿润,“你与我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相信我说的,但早晚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会水落石出。”
莫城如周身僵硬,亲人这个词听来简单,再平平无奇,可他以为他没有,这辈子也不会有。
他轻轻收回手,问:“那你这么多年可有找到你父君的消息?”
凤飞花掌心余温渐褪,她稍稍平复些许,说:“听闻当年划分五道之前,仙门在千门山拿到过一柄烛冥剑,那里面是父君的元神。我到过千门山,可是结界太强,我怎么也无法破除。”
凤飞花之前那些话难辨真伪,但这件事确所言非虚。话已至此,莫城如也坦言:“其实我八年前垂死之时意外掉入幽冥界,是被岁荒所救。但焰羽一事,他并没有与我讲。我对他尚算了解,他有意隐瞒,定另有打算。你可否告诉我,焰羽跟岁荒到底是什么关系?”
“岁荒幼时一直在云溪山修行,后来你……”凤飞花停顿,说:“后来焰羽也被父君送去那里,他们就这样相识。焰羽资质差,最后还是被岁荒点化,这才能有机会历天劫。岁荒原本是天神,可焰羽出事后,他立誓绝不踏足九重天,之后便去了幽冥。而且我去幽冥寻焰羽元神的时候,也是岁荒主动提出由他亲自护佑焰羽的残元。至于其他详情我就不知道了。”
莫城如点点头,“多谢相告。”
“你跟他真的很不一样。”凤飞花眸光暗淡,说,“焰羽性烈,从不与人客道,又因为样貌和资质常被人非议,长此以往,他的脾气就更古怪了。如果他当年修得人身会是你这样清隽,他应该会很开心。”
莫城如抿唇极轻一笑,眉眼几乎没变,“我会亲自查明当年之事。”
凤飞花欣慰,“……好。若需要任何帮忙,随时来找我。”
莫城如临走前,回身与她说:“如果焰羽知道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会很开心,但也会心疼。我想他会希望你自己能过得好一点。”
他的身影没入霞光里,朦胧得并不真实。凤飞花一直看着他消失,还恍惚觉得是做了场梦。
夜色蔓延至城深,人烟更稀少。护城河旁青石路有些湿漉,孤灯下映照着人影一双。
储原川手持灯笼脚步缓慢,时不时往身旁看看。
莫城如走在他边上,垂着眼郁郁寡欢。
“心情不好?”储原川问。
“谈不上。”莫城如说,“就是听了焰羽的事多少有点心酸。”
“她说的那些你信么。”储原川又问。
莫城如犹豫,深思着说:“我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骗我。”
储原川说:“想不出就别想了。路总要走,早晚有答案。”
莫城如舒了口气,没吭声。
储原川抬起头,皓月清辉覆盖着高耸的巍峨宫墙,庄严又寂寥。
“我们到了。”他说。
莫城如跟着他走了两步,突然驻足,说:“王君就不怕吗。”
储原川也停下脚步,说:“怕什么?”
“我这般异类,常人当是避之不及才对。”莫城如说,“当真还要一起回去吗。”
他尤为认真,储原川眸底愈深,“……你又想不要我?是么?还是你早就打算这次出宫就不再回来了?”
莫城如说:“王君已经达成所愿了不是吗,战事危急,王君也该收收心……”
话音未了,一片白影近眼前,莫城如瞳仁缩紧,一下子看清储原川的脸庞,这距离让他猛地噤声。
储原川眉头紧皱,那眼神透着让人心惊肉跳的凝重,“所以你去帮我,顺从我,是因为想要离开我?”
莫城如眉睫微颤,悬着的心堵在喉咙,说不出话。
“什么叫我得偿所愿?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什么?”储原川似自嘲地苦笑一声,“莫公子的心肠怕不是石头做的,竟能厉害到将我玩弄于股掌还能无动于衷。”
莫城如喉结滚动,说:“我早就说过,我不会也不能喜欢你。王君还执着什么呢。”
“我偏要执着!”储原川怒着加快语速:“你不是担心我迁怒于程楼吗?那我就告诉你,如果你再有旁的心思,哪怕动一丝一毫想离开我的念头,不光是她,与你有关的所有人都别想好过!就算你不喜欢或是有多委屈,最好忍!”
他拉起莫城如的手往宫门走,莫城如却一动不动,厉声道:“你所说的喜欢,不过是因为你从小没有得到过疼爱,所以才把自己空缺的那一部分情感寄托在我身上!你根本不懂如何去喜欢一个人,何必要互相折磨?”
“对,我是不懂如何喜欢别人,也不知道怎么讨人喜欢,因为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一个!”储原川质问道:“莫公子见多识广,不如你告诉我,你与你爱慕的那个人是如何相处?他又是如何让你念念不忘!”
莫城如内心复杂万分,一瞬间涌着百转千回的难受,四肢百骸无一不冷。他凝滞片刻让自己冷静下来,温声说:“当初的我就像你一样,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如果不是我痴心妄想就不会害得他入凡自惩命途多舛。我自己酿的苦果我尝过,我不希望你也像我一样执迷不悟,最后害人害己。储原川,看在我们往日的情面上,你放过我吧,好不好?我有我需要去做的事,你也有你必须要去履行的职责,你跟我注定就是不同的,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不要再一错再错下去了不行吗?再这样勉强,你跟我谁都不会快乐,你真的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么?”
储原川的神情略微恍惚,无力地松开他的手,“我只问你一句。”他声音苦涩,断断续续:“……你有没有,半分,喜欢过我……?”
莫城如心底刺痛,百蛊蚀心般疼得呼吸也不稳,却最终神情自若地决然说:“没有。”
储原川呆愣得着看着他,那道人影在眸中支离破碎。他阖了阖眼,沉沉点了点头。
夜凉如水,和风徐徐吹来,掀动衣袂似雾。
“……罢了。”他躬身将灯笼放下,没有抬头,“那就祝公子今后,安康顺遂。你与我,”他转过身去,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哑然失笑几声。悄无声息的泪痕坠下,颊边凉薄无边的蔓延,在沉寂中崩解碎裂。他极近清冷的说:“此生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必见。”
莫城如闭上眼,听着他一点一点的走远,聚集在胸膛的一股力量也随着他慢慢消逝逐渐空空如也。
“我说你刚才非要我跟着你们上路,原来是早有打算。”妘笙走到他身旁,可惜道:“好端端的何必呢?明明心里舍不得,说起狠话还真一点不留情。”
莫城如身侧的手轻颤,没有回答。
妘笙散漫地说:“凡人一生很快的,趁着百年好好快活一回有什么不好?等到时候他回了浮虞山,教条礼数一大堆,何辽又古板无趣,估计那才是真的没可能。”
“所以不还是注定没结果。”莫城如步履蹒跚地转身,“他顺顺利利归位比什么都重要。”
妘笙跟上他,说:“俗不可耐。口口声声要替别人着想,好像多大义凛然,但人家要不要你替他着想?你这么做当真觉得他就会好过?不见得吧。他刚才那个样子看起来像马上快死了。”
莫城如脚下一顿,片刻又继续走,“他没那么脆弱。”
妘笙劝不动,就问:“那你现在打算去哪啊?”
莫城如想了想,脑子里好长时间都只是空落落的茫然,许久才说:“先找一处地方容身,趁早恢复去查当年那件事。”
妘笙问:“万宝局?”
“……百花楼。”莫城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