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1971》路沐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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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过后，多多妈抹着眼泪送为善北上、智善南下，难得的一家团聚却被一件大事搅的全家心情沉重。
　　那就是省城集资房子的事，多多妈去报名时被告知房子已经分配完毕，没有她家的了！
　　多多妈当场气晕，凭什么没有她家的了？不是说还有两天才截至吗？
　　办事人回答，说是那样说的，可是先报先得，你家报名的时候正好没指标了。
　　多多妈不服，这不是明的欺负她么，她就找院长理论，丁怀仁离休后新上来个焦院长。
　　她去找焦院长，快过年了，办公室都没什么人，她坐着等了老半天，焦院长才派人告诉她，说这事由分房委员会负责，有什么事让她找委员会主任。
　　她又问主任是谁？
　　那人告诉她是丁院长，说他威信高，是三个单位投票推举出来的分房负责人，决策方案、实施细则都由他把关。
　　多多妈气乎乎的回了家，将家人召集开会商量这事怎么办？
　　为善说没有就没有了，反正妈你不是在晋南买了房子，不打算在这儿常住，文松也是晋南人，大不了我回晋南陪你在那儿养老。
　　多多妈听到文松的名字脑子更炸了，气的语无伦次，“你念了那么多书不说到北上广发展，跟我回什么晋南！要回也是多多！她是小的，而且就念了个中专，在小地方说不定还能找个好工作，在省城找工作都难。”
　　慧善递给多多一个眼神，文松说话不算数！
　　多多现在顾不上文松，她才不想回晋南！她跳起来，“三姐，这会不是说晋南房子的事，是说咱家去报名，人家不给咱家房子的事，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咱家吗？咱妈将来在哪养老那是另外一个话题，现在是咱家明明有资格要到的房子现在找了水漂，咱们怎么办的问题，要我说，妈！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跟你去找丁怀仁!”
　　多多妈一怔，丁怀仁，死对头，又想起当年她当临时工和路景福被他欺负的种种来，让她去找丁怀仁，她还真有思想负担！
　　“智善，你说怎么办？”多多妈征询大女儿的意见。
　　“妈，我去叫小林来，让他出出主意！”
　　“大姐！”慧善、多多喝住她，慧善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能不能有点主见，凡事都要找他商量，你没脑子吗？”
　　这话搁在平时智善也就忍了，偏那几天她倒霉，腹部胀痛，情绪本来就不好，被慧善一激，点了炮捻，火苗簇簇的往起蹿，一炸开就不可收拾，“你有脑子，你从小数学就不及格，动不动委屈说你看为善、看多多影响了你的学习成绩，谁不知道你从小就算不清帐，拿为善、多多当借口，自己脑子不行吧，还听不进别人的劝，小林不好能当上厂长，我是脑子不好使，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像有些人，自己傻还不听聪明人的！”
　　慧善是个顺毛驴吃软不吃硬，还特别爱面子，智善突突突的扫射，她哪里能善罢甘休，哐当！将手中的杯子摔到水泥地上，两手掐腰，怒目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谁是傻子？你才是傻子！”
　　多多妈气死了，不争气！啥时候了还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拍着桌子嘶吼“行了！都给我闭嘴！”
　　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多多为了息事宁人，硬着头皮说，“行了！你们别吵吵了，不就是个丁院长么，我去找他！你们谁和我去？”说完她将眼神递给为善，寻求盟友，为善很遗憾的摇头，“我不去。”
　　多多这才想起，小时候家里没醋了，二姐叫为善去到邻居家借，为善说什么也不去，最后还是多多去借，还有早上倒尿盆，慧善、为善都觉得丢人，每次都将那个差事交给多多！
　　多多又问了声智善，她可是大姐啊，家里的长女，厂长夫人应该场面见的多了，“大姐，你跟我去吧？”
　　智善起身，“好，我跟你去，但是得带些东西，大过年的到人家家里空着手不好，再说这种事是求人的事，没东西人家怎么给咱们办？妈，小林带回来的好酒好烟呢？”
　　慧善鼻子哼着，“毛孩就行了，还小林，恶心，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呢，敢情就会送礼！”
　　多多妈刚预备起身，多多制止，“妈！不能带东西，有事的事也说成没理了，拿什么东西，又不是我把丁默然打了赔礼道歉去？”
　　多多妈啐了一口，“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小时候打了人家孙子，他能后来总找你爸的茬，把你爸从食堂撵出来到了花窑，成天对着花花草草，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抽烟解闷，才早早的把命没了，还说呢！”
　　智善一听，打了退堂鼓，“多多，你打过人家孙子啊，那我不去了。”
　　慧善冷笑，“我当你有多大的胆呢，打过他家孙子你就不敢去了，他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
　　智善是厂长夫人，人们见了她都是点头哈腰笑脸相迎，哪里受过这样的挖苦打击，在家里毛孩总说她傻，凡事都不让她出头，当初追上她的时候，她曾问过毛孩，你不是说我妈是拉板车的，我家都是闺女，生不出儿子那你为什么还要追我？
　　毛孩振振有词，“我看你单纯，做事总被人欺负，不忍心，总想保护你，再说生儿子的事那是爷们决定的，你要嫁了那些歪瓜裂枣，肯定生女孩，嫁给我你想生闺女都生不出来！”
　　智善挺受用，毛孩在厂里呼风唤雨的是没人敢欺负，嫁给他确实有了靠山，可婚后，毛孩颐指气使说话也特别随便，遇上她做事马虎，丢三落四，毛孩着急了总说她傻，俩人遇上小事吵嘴，毛孩不仅骂智善傻还骂路家的人都傻，还特别强调将来他们的孩子不能让路家人看，害怕看傻了。
　　这些话要是路家人听了非爆肝不可，智善听的多了反而被洗脑了，她认为自己就是傻，做事比不上毛孩，家里的人也傻，她想到慧善就挺傻的，从小数学就学不会，为善虽说学习好，那也是死学，跟毛孩比起来，家里人在待人接物人情往来确实傻。
　　这会她被傻子骂的找不到北，她能咽下这口气？
　　“我不敢去，那你去呀？”
　　多多瞥眼慧善，二姐那人，嘁，别人不了解，她还不了解，她就是窝里横！在家人面前什么都敢说到了外面，别说她不敢，她要真敢也说不到点子上。
　　从小到大，多多跟着慧善净出洋相了，有年夏天，慧善带着多多到附近县城买葡萄，慧善看一家嫌人家的葡萄长的丑，看一家又嫌人家的葡萄不新鲜，当着卖家挑三拣四，然后就是唇枪舌战的跟人理论，非要以她的结论为终结，多多拉着她离开，东西不好，你转身走了就行，干嘛非得吵个青红皂白，耽误功夫，慧善甩开手转而将火撒在多多身上，你为啥不帮着我，你和谁是一伙的？把多多骂了个灰头土脸。
　　还有，慧善嫁给郑建伟后，俩人并不像婚前想的那样，举案齐眉，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多多有时去他家，正赶上俩人吵架，多多想闪身走人，慧善非叫住她，让她当裁判，评评刚才俩人谁对谁错。
　　说实话，百分之九十九是慧善错了，可多多不敢说，她不说，慧善连她也骂一顿，说她不是娘家人，不给她撑腰之类的！
　　别说慧善不想去，就是她真的想去，多多也不敢带她，她去了只能坏事！
　　“行了，你们都别去了，我去！”
　　“多多！你要去也让为善和你一块去，”慧善在后面叫住多多，“丁院长是个势力鬼，看人下菜，你叫上你三姐去，怎么说你三姐也是留学回来的，她不怕你也会忌惮你三姐的。”
　　没想到为善连连摆手，“我不去，我留学回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再说我在国外给人刷盘子刷碗，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风光。”
　　“叫你去你就去呗，他哪里知道你在国外过的刷锅刷盘子的事，你现在是研究生，是疗区大院最有出息的孩子，将来要在北京干大事，说不定还会当大官，你去了就这么说，先把他唬住，再说房子的事！”家人就是太傻，要是毛孩听到非说傻不可，智善真真切切感受到毛孩讽刺家人的内涵了。
　　“为善你也是，去了把你的派头拿出来，口气硬起来，这人就是，你硬他就软，”总算说对一次，慧善跟着帮腔，“多多毕竟打过人家孙子，你不一样，你和他家没过节，而且你确实是咱家最有份量的人，你去最合适，让多多给你引路。”
　　多多妈也将希望寄托在为善身上，“你大姐、二姐说的挺对，你就走一趟吧。”
　　为善晃着身子，“不去。”
　　多多当然也想让三姐去，在她心里三姐是很有智慧的人，小时候让她送鸡毛信，毛毛每次看了都笑的跟傻子一样。
　　但她等了半天，三姐都没吭声。
　　多多很失望，恍惚间，她记起六岁的事，有次三姐骑车载她去晋王湖玩，当时有人招揽她俩照相。
　　三姐那天心情好，俩人在湖心桥上照了张像。
　　付钱时，三姐掏出一百元，那个摄影师盯着三姐手上的一百说了声“这么大的钱。”
　　急着从口袋里找零，找完急着跑了。
　　三姐和多多盯着满手的零钱，当下楞住，一百元静静的躺在为善手中。
　　可，她们都没去追。
　　过了三五日，是取照片的日子，三姐借口肚子疼，让多多去取，多多不想去，那人回家盘点钱时肯定会发现多找钱的，如何面对？多多觉得很惶然。
　　可在为善的一再催促下，多多硬着头皮去了，谁料，那人根本没提多找钱的事，很痛快的就将照片翻出来给了她。
　　现在想来，为善其实很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