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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元解音 ...

  •   从来风花雪月动人,而今独上小阁楼,故人不见,旧书满架,凄清寂冷越发冻人。
      元解音在那浸染透红的素书上,缓缓写下一句词。随后一把火点燃,叫红烫的焰火贪婪吞噬,一如,当初楼清安还在眼前。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壹·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元家传承者,”元轩澄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目光温柔地说道,“我会将所有本事交付于你,尽我所能教导你。你,会替元家守护好楼家少主的,对吗?”
      轻哄声未落,另一道声音便响起。
      “老爷,这婴儿手腕上带有月牙柳,分明是柳家人,若是那女子有意撞上您,趁机交换我们小少爷那该如何是好?”
      这般轻易叫人看穿的把戏,元轩澄难道会不知?
      但他只摇摇头,神色温柔,缓缓说道:“新生儿何其无辜,若我不收,只怕柳家不会善待他。”
      说罢,元轩澄交代人安抚了受惊的奶娘,眸色温柔不见半分假意。
      ——顾及这孩子是被柳家当作弃子来用,怕耽误一个新生命,终是看着那月牙柳的印记软了心,命自己人来看护,并视为己出。
      “往后此子便是我元家少爷,随我姓元,名解音。”
      元轩澄笑得毫无芥蒂,目光柔和地落在婴儿吮吸手指的圆腮上,他轻轻地将婴儿交与奶娘,吩咐下人照顾好他。

      ·贰·
      “来,挥手时用力些。”
      元轩澄亲自指导元解音,一招一式绝非徒有其表,招招实用毫无浮夸意。
      元解音学得很认真,可孩子的心思总不专注,一会儿便随着眼前扑翅的彩蝶一块儿飞远,再难集中注意。
      元轩澄摸摸少年的脑袋,随后不声不响地足尖一点地,便将蝴蝶合在掌间空气里。
      他将双手放低,元解音便好奇地走过来看,墨色的圆眼目不转睛。
      于是元轩澄张开手,里边便出现一只漂亮的彩蝶,轻轻张合的翅膀泛着光泽,落在少年眼中,光芒渐渐温和。
      “若是解音能学会这一招,爹爹便带解音去找楼家的小少爷玩。”
      ——可是很难的样子……
      元解音低下头,犹豫地转着手指,轻咬下唇,显而易见的纠结写在脸上。
      元轩澄并不责备他畏难,弯下腰摸摸他的脑袋,语气和缓:“爹爹昨日教过你,要避无解难事。但此事却非无解,解音若是能勇于尽力一试,爹爹也应你。”
      元轩澄此言一出,元解音的眼眨巴眨巴,随后露出一抹笑,只单纯的觉得愉快。他顿时觉得浑身充满澎湃的热血,重新捡起扔在地上的小木剑挥舞起来。
      ——楼家少主,那个只长出两颗小兔牙的圆白圆白小团子,软软香香的,今天终于能见着啦!

      ·叁·
      “我是楼清安,”小公子长着长长的眼睫,微垂时密密地遮掩着眼眸中的神情,他的态度清冷淡然,不知是从何处学来。
      微微颤抖的眼睫像一只翩翩的彩蝶,蝴蝶喜欢鲜花,所以元解音暗暗记下。
      元解音扬起抹练习许久的暖笑,拍拍腰间的佩剑自信地说道:“我会保护你的!我是元解音。”
      小公子随手捡起一枝竹枝,掂量掂量,对着元解音说道:“请指教。”
      ——他那么软糯无害,我下手会不会伤到他?不行不行,我要收敛着些。
      元解音想好,也随意捡起一根细竹竿,对上小公子。
      ……
      “我想要这个,”元解音睁圆了眼撒娇似指指稻草棍上插着的冰糖葫芦,晶莹剔透的冰糖包裹着火红欲燃的无核山楂,一串七颗,正安静地在落日余晖中泛起流光,“好不好嘛?”
      长满青苔的寻常巷陌,青石路绵绵长长,一颗颗鹅卵石光滑圆润。
      元解音手中攥着一串仅剩四颗的冰糖葫芦招摇过市,身边跟着的正是元轩澄,他的目光温润,走在元解音的身后,既不落下也不超越,就这般静静地享受这般休闲时光。
      “我吃过了,清安还会吃吗?”元解音的目光干净无辜,却还带着孩童的狡黠。
      元轩澄的目光顺着望去,原来是不远处又有一家正儿八经的点心斋,上边热乎乎摆着各式各样的糖果子,还有醒目的糖葫芦。
      “你呀。”元轩澄忍俊不禁,知道这小滑头心里的想法,却觉得他蛮机灵,愉快之下将元解音点的糕点全部打包两份。
      一份他帮提着带回去给元解音解馋,另一份则托下人交予楼家的小少主。

      ·肆·
      “楼清安,”元解音一手抱着一捧彩色的鲜花站在窗口,一手卷成喇叭状朝里边喊,“元解音来找你玩!”
      楼清安转个身继续看书,并不理睬他。怎料元解音仗着轻功在身从窗口翻身进来,将鲜花放在案上,继续噪音攻击。
      ……
      楼清安再次拿起竹卷,徒留鼻青脸肿的元解音欣慰地抚摸着脸,口齿不清地说道:“嘿嘿,清安果然天赋异禀,这么快就超过我了。”
      语气听着还颇有几分自豪。
      楼清安这会儿敏锐觉出几分异常,他伸手一把扯过元解音的脸皮,扯的元解音咕噜咕噜口齿不清。
      “你长龋齿了?”
      楼清安的眼眸低垂,望着元解音的牙颇感无语。
      “啊啊…唔”元解音好容易才扯回脸皮,合上嘴将涎水用丝帕擦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地。
      “少吃些糖,”楼清安一看,发现元解音羞赧地双颊绯红,便顺口安慰道,“现在还在换牙齿,痛几天便无事。”
      元解音只得点点头,别的却是再羞于启齿。
      ——怎么楼清安吃了甜点就无事?
      “我不喜甜,”楼清安似乎看透了元解音的纳闷,像兄长一般说道,“换牙以后莫要如此了。”
      隔天,元解音大摇大摆晃到楼清安面前,故作无意地张大嘴说话,好半天,连腮帮子都觉得疲累,可楼清安却丝毫没有抬头看他的意思。
      元解音泄气地将楼清安手中的书抢过,见楼清安的目光果然落在他脸上,便高兴地想张嘴指些什么。
      半盏茶的光景过去,楼清安终于舍得放开元解音,自顾地拍了拍衣摆,目光落在鼻青脸肿的元解音脸上。
      恰巧见着元解音张嘴,黑乎乎的缺口透风,挖凉挖凉。
      “……”
      楼清安停手,眉头微蹙,不可置信道:“我好像…没有下那么重的手罢?”
      “你的牙…要不在地上找找?”
      ——满地找牙?
      元解音这会逮着机会一吐为快——
      (人为翻译)“我换牙了!”
      楼清安:……

      ·伍·
      “楼清安,这个给你!”
      元解音一抬头,便见着一个少年将信往楼清安手里一塞,随后转身就跑开。他看完全程,故作漫不经心地踱步过去,压制着强烈的好奇心,斜眼去窥探那信。
      “元解音。”
      “我没有偷看!”
      “……”
      “那个…能不能让我看看?”
      “滚。”
      “好嘞!”
      可最终楼清安也没有和少年在一起,少年经过元解音身边,看一眼他手中的鲜花,苦涩地低下头与他擦肩而过。
      少年手中也拿着一束鲜花,不过是朝下无力地绽放着,这叫元解音倍感不解。
      “你也觉得他像蝴蝶吗?”
      少年没有回答,又或许早早给出了答案。
      元解音将鲜花插在瓷瓶里,换上清水,最终摆在桌案显眼的地方。

      “这是什么?”元解音看着楼昔落交给楼清安的锦盒,目光中尽是好奇。
      “…素书。”
      ——楼元两家的永世交好之契。
      “这个我知道!”元解音得意地揽着楼清安,若是有尾巴怕是要高高翘着,可说道一半却又低垂眼睫。
      只因这番话是元轩澄重病卧床时告知他的。
      事情要从楼家第一任家主与元乾说起——
      “清洲兄,我与你,靠这素书相约——可这终究有会被毁坏的一天。”元乾看向正在品茶的楼清洲,唇角含着未收敛的笑意,原本风流俊朗,此刻温和更佳。
      “我从来不觉得写在缣帛上便能成真。”
      楼清洲放下茶杯,回以温文尔雅的一笑,恰似春风拂面。
      元乾赞同地点点头,随后又说道:“这素书,便只当证据,证明你我楼元两家,结永世之好。”
      楼清洲这会没有应声,他的眼眸中冷静不减,只转头对府上的管事嘱咐道:“往后楼家主不得主动毁坏此物。”
      管事应声,接过素书,慎重地装入锦盒,随后捧着锦盒退下。

      ·陆·
      “你本是我柳家庄的小少爷。”
      ——不,我不是…我是元家的元解音!
      弯弯的月牙柳告诉他,这就是证据。
      可元解音又怎能接受?
      随着柳家庄一夜灭门的流言,他从中取得只言片语,知晓了主流猜测此事是楼家所为。
      ——到底该如何…有没有人告诉我……
      可元轩澄早已逝去,再没有人引导他破局。
      ——对了,楼清安,找楼清安就能知道了……
      可当元解音转身,却忽见柳子涵的脸,来不及反应就已眼皮一沉,昏睡过去。
      醒来时,身边就只有柳子涵一人,他嘲讽般说道:“原来你才是柳家三少爷。”
      元解音冷下的丹凤眼一凌冽,语气寒凉:“我是元解音,不姓柳。”
      柳子涵说要给他讲个故事,打发时间,于是他便知晓了二十年前柳闻达布下的局——当时自己在柳闻达的计划下恰好与元轩澄之子同日出生,于是便有了这一出。
      元解音听罢,抬起头看向柳子涵,唇瓣嗫嚅:“所以——你才是元家的后裔?”
      柳子涵默而不语。
      “你打算如何面对楼清安?”
      “我不知道。”
      ——他还会要我吗?
      ——可我是柳家人,是他杀害了柳家满门。
      “柳家灭门之事,并非楼清安所为,”柳子涵看他一眼,语气冷漠至极,“这是柳家庄主一手策划的,策反你的计谋。”
      可当元解音满心欢喜轻松地寻找到楼清安,却见他的暗卫正好将柳子墨毙命,他茫然四顾,周遭皆是柳家人的尸骨。
      ——你不是说…这一切都只是柳子墨的障眼法吗?可为什么会这么真实……
      楼清安看见他,清冷的眼眸不改淡然,他只招呼着暗卫撤离,却不曾关注他。
      元解音忽然升起不知名的妒火——凭什么对我不苟言笑却对他们温和?

      ·柒·
      在他眼里,楼清安再也不像蝴蝶,但他仍坚持在他的瓷瓶里换一枝花——不过不再是白百合,而是蔷薇,洁白淡雅,文静端庄。
      不知是何时改变的心思,情不知所起,却终究无法得一善果。
      当楚辞的匕首埋进楼清安的身躯,他便知晓,此事算完,这也是当时楼清安说的——“我自会予你一个答复,但不是现在。”
      楼清安以死明志,而顾洲楼却是交予了当初那个被维护的暗卫——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
      ——是啊,当楼清安为他解说兵法时,专注而温和的眼眸,注定是他此生无法拥有的。
      从那时起他便知晓,楼清安,注定是他梦里的绝望,虚无缥缈,再无法触及。
      如此,也好,谁都不能再拥有你的温柔。
      ——对于你,我再不是例外。
      ——可对于我,送花的对象永远只会是你。
      只是今年的冬季过于温吞,我在雪地中再找不见除却雪花以外的花,所以我将自己送予你。

      ——楼清安,你能原谅我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元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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