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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文心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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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顾家无关?”
能被轻易堵住嘴就不是顾弭弭了。
周围的人纷纷散开,让顾弭弭一行人暴漏在众人视野中,也让顾弭弭得以毫无阻碍地直视宋子盈。
她讥讽道: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和在场的哪家有关?沈家?李家?还是王家?”
“你!”
宋子盈被她噎了一下,还没想好说辞,就听见人群里有个声音打哈哈:
“确实,这也不关我们什么事。不如你们私下去说清楚,是吧,莫夫人?”
莫夫人笑道:
“虽说这是宋慕程三家的事,但今天请诸位来,也是希望大家能给这对被拆散的佳偶主持主持公道。”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咱们要是能成人之美,那也是功德一件嘛!”
底下有人附和。
顾弭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十分不屑地“哈!”了一声:
“真是奇了,京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月老?我跟阿南一起长大,我怎么不知道他跟宋小姐还是一对佳偶了?再说,就算要主持公道,轮得到你们这些人?都当慕家没人了是吗?”
慕家老爷子铁血手腕,虽然生了个儿子无意家业,跑去做科研了,但又得了一个孙子,亲手调教,很有他老人家年轻时的风范。
所以慕家虽然人丁不旺,但满京城,谁敢小看。
顾弭弭这句话扣的帽子在场没有一个人敢接。
但也有人避重就轻:“小弭啊,你近几年都在国外,许多事你都不清楚。你知不知道,阿南和鹿小姐结婚不到一个月就分居了。阿南还这么年轻,就要独自掌管偌大的慕氏,忙碌了一天,回去还要面对冰冷的家。虽说这是慕家私事,但是慕老爷子对我们时常照拂,阿南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说句托大的话,我们都是把他当自家孩子看得。婚姻大事,关乎一辈子啊,咱们做长辈的,总不能看着孩子受委屈吧?”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赢得了在场多半人的赞同。就连顾弭弭也无法反驳。
鹿雪贺冷眼看向说话的人。
不是别人,却是京城周家的当家家主周传志。
周家虽说在京城排不上顶级豪门,但也举足轻重。
更重要的是,周家是靠着慕氏发家的,一直以来都是两家利益共同体,交情深厚。
甚至可以说,周家是慕家最忠实的拥护者。
当初鹿雪贺跟慕岭南的婚礼上,这位周总还亲自到场祝贺。
可是今天,他却换了一副嘴脸。
不仅如此,连迎合他的人,也大多和慕氏关系紧密。
原本鹿雪贺以为,今晚的戏码不过是宋子盈惯用的幼稚伎俩,说些她跟慕岭南的往事,好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难堪。
可现在,鹿雪贺才明白过来,自己想得简单了。
这分明是一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鸿门宴。
只听有人帮腔道:“我听说鹿小姐成天在家里打游戏。这种人,怎么当得了慕氏主母?我看,还是宋小姐更适合嘛。”
另一人接着道:“程家这样的行事作风,今日能胁迫你娶一个女人,明日就能胁迫你把整个慕氏拱手让人。阿南,慕氏可是慕家几代人的心血啊!”
一番拳拳苦心,真是闻者落泪。
三言两语之间,就将鹿雪贺和程家打成了阴险做派的小人。
可就在一个多小时前,他们见到自己,还在谄媚奉承。
鹿雪贺忍不住冷笑:“胁迫慕氏,这个罪名可不小。不知这位周先生是从哪里听说的,有没有证据?我们程家虽然人微言轻,却也不容许他人任意诽谤栽赃。”
“当然有证据!”
宋子盈站出来道。
“周叔叔就是证人,福兴港的项目他全程跟进,你们用了什么手段他一清二楚。”
鹿雪贺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周传志,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挑个日子,叫上程家、慕家的各位族老董事,让周总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说我们程家用了什么手段。”
宋子盈不依不饶:“你们程家各个心黑,万一私下又耍什么花样,胁迫周总怎么办?我看就今晚把话说清楚,也让诸位做个见证。”
顾弭弭打了个哈欠:“拜托,我是来参加晚宴的,可不是来当什么无聊的见证人的。谁有兴致谁当吧,我可不奉陪了。”
说罢转身离席。
沈绎也朝着莫夫人微微一点头:“告辞。”
他俩一走,宴会厅里不少跟顾沈两家关系亲密的,也纷纷找借口溜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一时左右为难。
莫夫人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宋子盈却全然不顾。
她盯着慕岭南,上前两步道:
“表哥,我知道当初宋家资金冻结,没办法对慕氏伸出援手,才让你不得不向程家低头。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以宋家的名义向你承诺,所有程家能给你的,我们宋家都能双倍奉上!只要你跟鹿雪贺离婚。”
宋家这几年在政商界都发展迅猛,宋子盈是宋家独女,颇受宠爱。她虽然不能全然代表宋家立场,但若是宋家和慕家联手,对宋家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一时间宴会厅里议论纷纷。
宋子盈胜券在握,接着道:“为表诚意,今晚我带来了一份合同。”
她招了招手,助理小跑上前,递上一叠文件。
宋子盈道:“这是欧亚的一条航线转让合同。只要你答应,这条航线宋家无条件转赠慕氏。”
如果说她开始的许诺还算是空头支票,那么这一纸价值千亿的合同所代表的经济、政治价值,则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侧目。
一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静音”键,全场寂静,鸦雀不闻,都在等着慕岭南作何回复。
连鹿雪贺也暗自心惊宋家竟然为了一纸婚约如此大手笔……
生意场上的事她虽然一窍不通,但慕氏近年重点扩展欧美商业版图的事她还是略有耳闻。
一条欧亚航线对于线下的慕氏而言,绝对是不可多得的战略资源。
鹿雪贺默默衡量慕岭南离婚分割的财产和一条航线之间的价值,发现从长期来说,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
她忍不住抬眼看慕岭南,却发现慕岭南正看着自己。
“……?”
慕岭南勾起嘴角笑了笑,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举着杯子朝宋子盈走去。
鹿雪贺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理智上,如果她是慕岭南,她也会选择宋家,可是当慕岭南真的做出这个选择时,她心底还是不可否认地失落和慌乱了一刹那。
周围的人都在看好戏。
而宋子盈则是满眼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得意。
眼看着慕岭南走到跟前,她笑意盈盈地将手中雪白的一打合同递了过去。
谁知道,慕岭南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停下,直接从她身侧走过,施施然地将空酒杯放在了傻站着的侍者手中的托盘上。
“表哥……”
宋子盈有些错愕。
慕岭南没有回头,径直停在了周喆面前。
周喆个子不高,就算脚下踩了5厘米的增高鞋垫,再加上鞋跟高度,依然只能勉强够到慕岭南的下巴。
身高上的压制让他喘不过来气,他忍不住抬头往上看,不期然对上了一双凛然如冬雪的双眼。
冷漠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看一只爬上了主人餐桌的蚂蚁。
周喆难以承受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见慕岭南眼里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道:
“周先生今晚的故事说得不错,可惜我不喜欢。如果下次见面,能讲一讲冥王哈迪斯和冥后珀耳塞福涅,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我也许会准备好丰厚的小费。”
周喆脸一红,接着一白,他正要辩驳自己并不是说书的,可是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慕岭南抬脚准备走了,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道:
“对了,我听说周先生讲故事,喜欢借Janny Chou女士的作品为背景。”
说着,他解下身上的领带针,随便一伸手,插在了周喆胸前的口袋里。
“这件Narcissus暂借给你。”
慕岭南顿了顿,脸上浮上一丝危险的笑意。
“关于Narcissus的故事,周先生可要好、好、讲。”
周喆没料到慕岭南会来这一出,一时有些无措,他下意识地看向宋子盈。
却发现宋子盈的脸色极其难看。
Narcissus周喆不了解,宋子盈却清清楚楚。
那是Jane Chou的成名作,以一颗16克拉的黄钻为主石,设计的黄水仙胸针。
当年,慕岭南的母亲萧晚晚以高价拍下,没想到现在竟然被慕岭南改成了领带针。
而Narcissus背后的故事……
宋子盈想到这里,脸色更难看了,手里的合同都被捏出了褶皱。
——Narcissus是以冥王哈迪斯和冥后珀耳塞福涅为灵感。
传说中,哈迪斯对珀耳塞福涅一见钟情,为了得到珀耳塞福涅,哈迪斯在她游玩的大地上开出一朵美丽的黄水仙,并趁着她被那朵黄水仙吸引住时,驾驶着自己的黄金车,将她掳走。
自己刚让人以Anemone为引,指责鹿雪贺是介入她和慕岭南之间的第三者。
慕岭南就当众来了这么一出,明示自己并非被夺爱的美少年阿多尼斯,而是对冥后珀耳塞福涅一见钟情,一往情深的冥王哈迪斯。
宋子盈也是到这时才发现,鹿雪贺今晚的礼服上,装饰的也恰恰就是水仙花。
他们俩故意的!
围观的群众里也有不少人听出了慕岭南的话外之音,窃窃私语声渐渐大了起来。
慕岭南嘲讽地弯了弯嘴角,并不理会这些嘈杂,潇洒转身,再次目不斜视地从宋子盈和价值千亿的航线合同身侧穿过,回到了鹿雪贺身边。
他伸手揽住鹿雪贺的纤腰,温声道:
“今年的珠宝宴真是无聊,我们回去打游戏吧。”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宴会厅的人听见。
鹿雪贺配合地挽住他的胳膊,在宋子盈想吃人般的眼神中,轻盈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