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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生死第二十九 ...

  •   已是黑夜,天暗暗地压了下来,林子里掠起了一阵阵风,携起片片竹叶,但偏生又些许冷,令人草木皆兵。
      几人也是稍稍填饱了肚子,于是生了火,静坐在地,观察那群人的一举一动。江楚坐在上官容旁边,在摆弄些什么,近些看来,才发现是一把鎏金小折扇子。
      “这是什么?”上官容见江楚摆弄那东西许久,目光都不曾抬,于是好奇问。
      江楚抬头,瞧了瞧她,然后露齿一笑,道:“这折扇,还是赢获上次补给我的。”
      “赢获?补给你?”上官容挑眉,“他给你这东西做什么?”
      “不知道。”他耸肩,“大抵是胭脂水粉里混日子的,都偏爱这些。”
      上官容轻轻一笑,朗声道:“还是你会说话。”然后转念一想,又问道:“你说他是补给你,曾几何时,他还与过你一个一样的?”
      江楚一顿,摩挲着白玉象牙小扇柄的手戛然而止。他仰脸,静静瞧着上官容,而后片刻笑了:“其实不是,是赢获送秦冥的,他嫌这东西俗,索性补给我了。当然,我也不是白给的,我也是给了他一把小匕首的,虽说不值几个钱。唉对了上官姑娘,你看......”江楚朝秦冥指去,“就是他现在手里捏的这个!”
      上官容顺着他的手一看,眯缝了眼,果然见幽幽烈火下,一瞬寒芒乍现。“便是那个?”她问,旋即笑道:“倒是别致。”
      江楚点了点头。他低了头,踌躇些什么,片刻后便勾了勾手,示意上官容靠近些:“上官姑娘,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她道,“但说无妨。”
      “就是……”江楚压低了声音,小声凑着上官容耳边,生怕隔墙有耳,“秦冥他最近有些怪。”
      “怎怪了?”
      “他最近老爱躲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刚刚,我给他的那把匕首,掉出来了,喏。”他比划一下,然后更加小声地说:“他就不跟我说话了,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上官容瞧了瞧他,疑惑道:“你是不是最近惹了他了?”
      江楚摇头:“没有啊!”
      “奇怪。”上官容摩挲着下巴,眯起了眼,道:“那我属实不知道。”
      江楚闻此言,有些无奈,便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很纳闷,他刚刚就待我冷若冰霜,要是我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得兴师问罪去……上官姑娘,我与你说,他最近跟个姑娘似的,你们同出闺阁,人常道女人最懂女人,上官姑娘,你且帮我瞧瞧!”
      上官容笑着瞥了他一眼,然后乐不可支地说:“女人最懂女人,江小兄弟,你……”
      “咳咳。”他轻咳一声,示意她小点声,道:“别被正主听见。”
      上官容点头,然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时两难。她挥了挥手,示意江楚与他靠近些,也收敛了几分,于是她小声说:“实不相瞒,江小兄弟,我行走江湖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也都见过个杂七杂八。依我看啊,这秦大总督,该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
      “啊!”江楚如遭雷击,“不会吧!那姑娘究竟生的是如何的风华绝代,才会让铁石心肠的秦玉林铁树开花,黯然神伤!”
      上官容一时语塞,想起方才她告诉自己的“属实不知道”,江楚不免陷入了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他问。
      “没有。”上官容一口回绝,随后抿着唇,眼里笑意流转,“这个嘛……两个呆子。”
      “什么?”这下子江楚更疑惑了,“上官容,你把话讲清楚!”
      上官容神秘地眨了眨眼,学着秦冥一般,不再说话了。
      “上官容!上官容!人美心善的上官姑娘,你……”
      那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无所谓似的,说:“你要想知道,倒不难。”
      “怎么?”
      “我告诉你,你别打我。”
      江楚闻言,惊喜万分,然后对她悄悄说:“怎会怪你呢,快快说来!”
      上官容笑道:“咳咳,我觉得吧,他可能有……”顿了一下,方才神秘兮兮地说,“有断袖之癖。”
      江楚如遭雷击。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一般,揉了揉又不可置信地问:“有什么?”
      “罢了罢了。”上官容摆摆手,“斗胆猜测,说了你也不信。”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望向秦冥那一边,察觉到她的目光,于是秦冥抬头,两人的视线不合时宜地撞到了一起。
      “......”上官容只觉刹那间有刀光剑影漫天纵横,那一双锐利的眼从自己身上,看到了江楚身上,又来来回回巡了好几次,生生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似的,看得她寒毛直竖,心里发毛,却又不知怎的,平添一丝好笑。
      “得,”上官容自顾自说,“看来我是在这里不成,有人生生要赶我走。江楚!”
      “怎么?”江楚抬头,讷讷地回。
      “自个瞧着吧,我与秦大爷不熟,有事别找我来,我怕哪天把他这龙阳之癖治好了,倒冷落你了!”上官容抖了抖衣袂,然后抬头接着说,“我看看光景去,省得你们让我操心。”
      她轻笑一声,便走了,掀起一阵风。然后只剩可怜的江楚在风中凌乱,如水月色下,他脑子转不过弯似的,呆着脸低低重复上官容方才的话,“怕哪天把他这龙阳之癖治好,冷落我了......”然后猛然反应过来,“等等,上官姑娘,什么意思解释清楚啊!”然后起身要向前寻去,抬眼一望,哪里还有上官容的踪迹。

      江楚瞧着上官容翩然离去后,好久才动弹。他将将沉浸在刚才的震惊里不能自拔,谁知那秦冥不识好歹,偏生走来了,神色凛然得对他说:“你……不觉得有异吗?”
      江楚心道:有异?确实有异!人家说你是龙阳之癖还和我有干系,没有异就怪了!
      秦冥见江楚不说话,兀自叹了口气。他俯下身坐了下来,说:“放才是我不好,我……”说了一半,顿了顿,又说:“我不该和你耍小性子。”
      江楚震惊了,一双眸子瞪得老大。他心中如遭雷劈,日日冷若冰霜的秦总督竟会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亲自和他道歉?!于是咳了咳,干巴巴地说:“明明是我……太放纵,秦总督,不怪你。”
      秦冥抿了抿唇,见歉也道了,人也理他了,便叹了口气,放心了,生怕人家从他脸上看不到四个大字:关心则乱。
      “你刚才说有异……是什么?”江楚关心着问。
      秦冥沉吟:“半夜三更,虽说热闹,但依我看来却没有启兵迹象……按理说他们在此停滞了数日,早应该动了,难道任由我们瓮中捉鳖?”
      “你是说……”江楚在空中乱比划,“他们是在诓我们?”
      “是。”秦冥点头,“上官姑娘出去打听风声了,一会要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好。夜里头就别睡了,仔细照看着点,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嗯。”江楚低低应了一声,“咱们的兵离这块多远?”
      “若是策马而来,倒不远。加上迟盏临身手不错,能省些时间来……”说话间,林内叶子飒飒,“唰”一声,一抹黑影而过。秦冥话锋一转,狠厉道:“谁?”
      不出意料,依旧万籁俱寂。
      二人赶紧握紧手中佩剑,如临大敌。
      接着阵风连连,惹的漫天都是飞扬的叶。伴随萧萧的风声,还可以听见一些细细的脚步声,虽不引人注意,但足够了。
      “他们急了。”秦冥嗓音喑哑,“有人想鱼死网破。”
      江楚笑了笑:“放心吧,鱼死不了,网能破。”风生谈笑间,天际传来一声凌厉的哨音,就像鹰的鸣叫,彻底划破了晚夜的寂静。然后叶子落定,片刻后,骚乱乍起。
      “唰”剑与鞘厮磨的声音聒人耳,片刻后,月光映着冷的剑光,淡淡闪出一抹骇人的寒芒。二人背对着背站着,手中长剑紧握,只听骤然几声脚步,夜色中黑影因为动作迅疾而模糊,从树上纵身而下几个身影,携着长风,惊起一地的叶。
      远方不知何处,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阵杳远的狼嚎,粗犷,辽远,在天际边回荡,回荡。

      “各位几个爷,行行好,说说什么事呗,这样大的声音……我有些怕。”上官容扭捏着嗓,佯装娇滴滴地说。一双眉蹙了起来,一对杏眼水波流转,大有些小女儿姿态。
      “去去去,一个娘们碍什么事。”几个打下手的不耐烦了,摆摆手打发她一边去,“兄弟们有大事做,你个娘们挡什么道?”
      “好哥哥。”上官容夹着嗓,扭捏更甚,娇滴滴竟要哭起来一声:“我如今孤身一人,本就无凭,如今又摊上如此大的事。也是,我生来就是被厌弃的,我随大哥来此,不料大哥无情,竟半路抛了我去……各位,莫要管我了,让我一人自生自灭吧。”此番下来,她竟拈一双兰花指用先前包过桂花糕的帕子悄悄拭了拭泪,欲是转身。谁知这一套法子还真是奏效,那几个哥见一个姑娘家哭的梨花带雨,不禁心生触动,又有趁火打劫之意,就看似不耐烦地说:“得得得,我如今护着你,待我们事成之后,请你做压寨夫人!”
      上官容听后,神色一动,却兀自拭着泪。另几个就不乐意,问:“怎么好处就被你独占了去,我就不是人了?你……”
      未等他说完,上官容便起手将他劈倒,一改刚才的娇态,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反手又放倒几个。末了,拍了拍手,笑道:“早就怀疑你们,没想到你们自报家门到我跟前……演戏也不会演。”方才环顾四周,见再无人,抄起一把剑就提携而去。
      “迟盏临也不傻……这会约摸已经去了。虽还未到兴头上,但也够热闹了。”上官容喃喃道。

      待不知杀了多少人时,地上流了多少血时,待喘息的功夫,秦冥与江楚只看见一个人从茫茫夜色中现出。
      秦冥胸膛起伏,粗犷的呼吸在夜色中吐开。他吃力地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肩,却只是摸到了一手的粘稠,滚烫。他单手持剑,因为体力不支,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一旁的江楚也没好到哪去,他本就身着白衣,所以纵横的血色更加明显。
      眼见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秦冥猜那人大概是他们的头头,于是静观其变,却一刻未松懈。
      “我们不妨来谈谈。”
      “谈什么?”秦冥语气轻佻。
      那人一身黑衣,就连脸,也是遮着的,根本就叫人看不清神色,只听他淡然自若地说:“谈谈你们是死是活。”
      “哦?”秦冥微笑,“你跟我谈条件?”
      “也是迫不得已。你可知,你的那群兄弟,虽被我们拦在外面,我们为此损失了多少人?”
      江楚听了话由,不禁觉得那人演技拙劣,轻轻一笑,说:“既然我们是将死之人,你为何要救我们于水火呢?你与我们,本不是一路上的人。”
      秦冥补刀:“自相矛盾。”
      “你!”那人气急败坏一样,先前的淡然自若全部消失,“爱听不听,说吧,你怎么选?”
      秦冥却不接他的话:“你是被杀没人了吧……也是,这群小喽啰,虽人多了些,对于我,寡不敌众还有点扯。”
      那人冷笑一声,悄悄握着剑柄,而后猛然拔开,“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掠着一地的叶,那人提剑笨重地横冲直撞,风掀掉了他遮的严严实实的斗篷,露出一张粗犷的脸来——江楚瞳孔骤缩,那张脸,分明与先前引路来的赵虎一模一样!
      “糟了,玉林!”江楚大喊,“中计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四面八方的黑衣人蜂拥而上,将处在核心的他们包裹起来。秦冥想躲,见旁有一个缺口,便与江楚轻巧跳了上去。草木皆兵,江楚猛然回头只见远处一个同样身掩斗篷的人,正持弓拉满。箭镞似鹰隼般裹挟着凌厉的风席卷而来,若破空之势穿梭在林间,电光火石,刀光剑影,吐出的蛇信直冲秦冥的心脏而来,江楚来不及喊出声,只觉得嗓间喑哑得发不出声,身体却先行一步,紧紧地挡在秦冥身后。
      “噗”,那支箭狠狠扎进江楚的胸膛,溅出的血三尺老高,只刹那,一身白衣便就被染成了红衣。
      又一声,弦动,箭动,却不见二人这边飞羽而过。然后是嘈杂的脚步声,拔剑声,拉弓声,交错纵横。
      一切都在瞬息间。江楚胸口一疼,只觉得眼前昏昏暗暗瞧不清楚,却强撑着扶着一旁的树干站了起来。这树虽生的粗大,可毕竟是树,再粗大地方也有限,他脚下一滑,将要掉下去,谁知秦冥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他,喊道:“弈秋!”将他扯到自己身侧,与他对视。
      江楚看到他的眸中映出了一个血红的自己,无暇的脸上溅满了鲜血,或是敌人的,或是他的,他看见自己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悄悄地和他说:“迟盏临快到了,别怕,死不了。”
      秦冥狠狠地盯着他,只是狠狠地盯着他,不说话。他红了眼,脸色冷峻,一身黑衣在他身上,寒气更甚。见他不信,江楚继续安慰:“你还在这愣着……也不怕等会人反应过来把咱俩一锅端了。”
      “他们敢?”秦冥轻蔑一笑,“他们来了,刚刚那个人,已经死了。”
      江楚听完这话,神志不清地点了点头,终于因为失血过多,再也坚持不住,闭了眼,倒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秦冥低头静静看着在自己怀中昏死过去的江楚,胸口上还扎着一只闪着寒光的箭羽,他眼中汹涌潦浊,滔天的情愫在里头翻滚压抑,他握紧了拳,最终只能无奈地闭上了双目,小心翼翼地抱住眼前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生死第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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