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算美好的梦境 ...
-
《猎魔人》PA，兽形马哥请注意。
离开马亨德拉后，马嘶本想走得越远越好，可凛冬的大雪却封住了前行的路。厚重的积雪让每一步都危机四伏，白茫茫的山峰如同白色的巨浪。马嘶原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抵达山下，却在暴风雪中迷失了方向。
在风雪中，他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四肢开始发抖也未能走出雪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大雪无法吹到的洞穴时，饥寒交迫的魔狼已经筋疲力尽。他甚至没有力气把身上的积雪抖下去，只想躺下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这时，黑暗之中传来了一声恼怒的低吼……他似乎惊醒了洞穴深处的野兽……那是一只比他大上好几倍的巨熊，可是，一心求死的魔狼并未退缩，拖着疲惫的身躯径直冲向了那头猛兽……
野兽的哀嚎与血肉模糊的声音在洞穴内回荡，马嘶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头巨熊已经被自己撕得面目全非……它的身体被剖开，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而自己的嘴角正残留着令人作呕的肉渣。
他厌恶地吐出了口中的血肉和皮毛，然而强烈的疲惫与饥饿感却不断地唤起野兽的本能……让他想要将眼前这只血淋漓的巨兽啃噬殆尽。
自己又开始变得像个自暴自弃的怪物了……
不过是回到原点而已……
为何会感觉比那时更加绝望呢？
马嘶在洞穴里找了个角落，确保自己离巨熊尸体足够远，不会被血腥的气味所影响后，才勉强趴了下来。
和迦尔纳一起流浪的时候，马嘶会梦到许多往事……那些能让他含着泪笑出来的，他们三人在哈斯提那堡的回忆。
这是只有友人在身边的时候才会感到的安心。
现在，他离开了迦尔纳……这种安心的感觉也不复存在，那些让他保持人性的美梦，想必也会渐渐消失吧……
带着种种不安，他紧蹙着眉头闭上了浑浊的双眼。
或许是过于害怕自己会失去对友人的回忆，他努力回想着往日种种，恍惚中，他再一次来到了静修林的陋室里。
在父亲成为宫廷法师之前，他们在林中过着清贫自在的日子。他曾向往过哈斯提那堡的繁华，好奇那个世界究竟如何。时至今日，他才明白，那些珠光宝气，觥筹交错，亦是沉重的枷锁。
那时，俱卢帝国的王子和公主尚且年幼，他的父亲德罗纳与母舅慈悯却已经隐约嗅到了一丝微妙的紧张。俱卢帝国的两大主城：哈斯提那堡（Hastinapur）与因德帕斯塔(Indraprastha) 由般度和持国两兄弟分别治理，虽然这对兄弟感情深厚，共同维持着帝国的强大，但帝国早已徘徊在分裂的边缘。他们的后代是否会将帝国分裂？亦或是一方将另一方吞并？抱着这样的想法，两股不同的势力已然成型。而两位城主的孩子们便成了押注的对象。
般度的长子坚战比持国的长女苏尤妲稍微年长一些，加上他男性的身份，自然被当成了正统继承人。为了将年幼的王子们培养成合格的继承者，古老的魔法家族鸯耆罗一族的传人德罗纳被召入宫中，成了孩子们的导师。
对于马嘶而言，这的确使自己的童年多了许多玩伴。
那一天对他来说非常特别……静修林多了几间木屋，父亲和母舅正在紧锣密鼓地张罗着什么，自己也跟着忙活到了晚上，一身疲惫准备回屋时，竟发现屋内亮着烛光……
家里的蜡烛本来都没几根了，谁这么浪费！？
带着这种疑惑，消瘦的红发男孩大步跑进了房间，正要将屋内的蜡烛熄灭，却发现自己的房间里不知何时被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孩霸占。她披散着波浪般的长发，雪白的脚丫在床边晃来晃去，赤色的眼睛警惕地瞪着这间房原本的主人，仿佛马嘶才是那个不速之客。
“你……迷路了吗？”
原本想要赶人的男孩瞬间呆住了，半晌才笨拙地挤出这样一句话。
那便是他和苏尤妲（Suyodhana，难敌的原名）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眨眼间，静修林的陋室变成了马嘶和父亲德罗纳在哈斯提那堡的府邸……苏尤妲依旧旁若无人地坐在他的房间，丝柔的长衣将她娇美的身姿勾勒得玲珑有致。暖色的烛光下，王女白皙的肌肤如同闪耀的金莎。她抬起头，那双酒石般的眼睛映着窗外的星光，让人对上以后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时过境迁，昔日那个刁蛮任性的公主也已经变为美艳绝伦的王女。与她的美貌同样出名的，是她如火焰般张扬狂野，如疾风般不受约束的性子。唯独在友人面前，她会稍微将荆刺收敛。
在哈斯提那堡这些年，即便是心思再单纯的人，也能感受到俱卢帝国的暗流涌动，人心险恶。在吸血妖鸟诅咒事件后，他更是对那些道貌岸然的忠臣良相感到毛骨悚然。
“苏尤妲，有什么急事吗？”
或许是因为从小和苏尤妲一起长大，马嘶和她之间反而没有那么多男女之间的顾忌。苏尤妲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睛，略带调侃地说道：
“我迷路了。”
“噗……让我猜猜……你一定是厌倦了宫中的日子，想要出来透透气吧？还是说……剑术导师今天又出言不逊了？”
马嘶正要为友人拿些茶点，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王女却不知为何安静了下来。
“阿修（Ashu，马嘶小名）……”
当苏尤妲再度开口，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消沉。
“再过一个月我就不能来见你了。父王已经授意……让我和般度叔父的长子坚战联姻。”
马嘶并没有露出震惊或抵触的表情，只是点头哦了一声，但手中的茶杯却不觉间滑落，滚烫的开水洒了一桌，也灼伤了他的手指。
“你喜欢坚战吗？”
“我喜不喜欢在这场联姻中并不重要……”
再度回过头时，苏尤妲脸上依旧挂着笑意，火红的眼眸却如同燃烬。
如今，持国与般度两兄弟的继承人已经长大，谁来继承俱卢帝国，帝国是否会走向分裂？这些问题已经像房间里的大象一样无法视而不见。解决矛盾最好的方法就是联姻……这样一来，坚战和苏尤妲的孩子将会成为俱卢帝国正统的继承人，将这个濒临分裂的帝国合二为一，而两位王的后人也将共同经营这个庞大的帝国。
是啊……这是和平解决所有争端最好的手段。
赌局上被用来押注的对象，何时有过选择的权力？
“那……坚战对你怎么样？”
几句看似平常的话，不知为何到了嘴边竟变得格外沉重……苏尤妲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直到眼角都流出了泪水也未能停下。
“你知道……我变成吸血妖鸟的时候，帝国高层的风向是如何变成那样的吗？”
“是坚战他们五兄妹干的？！”
马嘶的手心已经不觉冒起了冷汗。原以为吸血妖鸟事件已经足以让他见识到人心不古，可他了解的越多，才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这场权力游戏中每个人的底线。
“他当然不会亲手去煽风点火，只是有人这么做的时候他也没有阻止罢了。就像当年怖军伤害我的弟弟时，他和他的母亲都没有阻止。再说……一旦我被划入非人种族之列，谁还会把我当成帝国的公主呢？”
这位年轻有为的宫廷巫师在魔法的领域已经达到了令人仰慕的成就，自认为足以保护身边的挚友。可即便如此，在这场权力的游戏里，他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与无力。
马嘶深深凝望着故作坚强的王女，微弱的烛光在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打颤。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已经僭越了自己的职责，甚至僭越了两人之间友人的关系，但下定决心后，他仍旧直视着王女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你不能嫁给他。你现在已经因为这门婚事如此痛苦，你不可能忍一辈子。逆来顺受不像你的作风……”
苏尤妲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低垂着眼帘，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吸血妖鸟的诅咒虽然是俱卢帝国王室的秘密，但经过那次诅咒以后，帝国高层已经决定让坚战成为俱卢帝国的继承人……尽管诅咒已经解除，他们却早已不再将苏尤妲视作人类。有了这场联姻，她或许还能保留自己在帝国的一席之地……她确实已经别无选择。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安分地接受所谓命运的安排。
“没错，阿修……我当然不会逆来顺受。因为我根本不打算生下那家伙的孩子。”
苏尤妲漫不经心地解开了身上的披肩，当她取下镶着红宝石的发饰，散落在他锁骨上的长发带着一缕丁香的芬芳渗入鼻息。虽然他们从小就亲密无间，但马嘶隐隐感觉这和平日里亲密的嬉笑打闹有些不同，
“苏尤妲……你…………”
王女用食指封住了他的双唇，娇美的脸上浮起一丝近乎癫狂的笑意。
“就算我不能选择嫁给谁，但我至少可以自由地选择未来孩子的父亲。”
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平静，可那双绯红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泪光。马嘶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随即又赶忙在她继续做出任何傻事之前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将外衣盖在了友人背上。隔着这层屏障，他才终于有了将友人拥入怀中的勇气。
“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反抗这荒谬的政治联姻。如果你要带你逃离这个鬼地方，甚至是去和坚战决斗，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但至少不是让我亲手伤害你！”
“傻瓜……正因为对象是你，我才不会受到伤害。”
苏尤妲紧贴着友人起伏的胸膛，滚烫的泪水如同流淌的熔岩，让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灼痛。
“我不能这么做……你喜欢的人是迦尔纳。”
这句话让苏尤妲的脑海瞬间陷入一片空白。她半晌才回过神来，扶着友人的肩膀打量着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娇美的面庞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被戳穿心事的羞涩，令人捉摸不透。
“阿修……你其实也喜欢他，对吗？”
苏尤妲用她纤细的手指描摹着那张俊美的面孔，柔软的臂膀轻轻顺过了友人的脖颈。
“不必露出这样的表情……既然心里都同时装着两个人，那我们扯平了。”
那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梦……
因为在那之后，便是俱卢帝国最为动荡的岁月。暗流涌动的纷争终于还是被搬到了明面上，最后一层维持表面和平的遮羞布也被早已结成的两个阵营亲手撕碎。
马嘶是被额头上的伤口痛醒的。
梦醒之时，脖颈上的触感依旧格外真切……
除了格外熟悉的触感，耳边还传来了颤抖的呼吸。一个沙哑的声音正不断在耳边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每一次都是这个声音……将自己从癫狂的边缘唤醒。
那个傻瓜居然凭借着猎魔人的感知能力和非同寻常的毅力冒着大雪追踪到了这个鬼地方！
迦尔纳苍白的面孔已经冻得跟冰块一样，从动脉延伸至脸颊的血丝如同寒冰上的裂痕，异色的眼眸变得血红，才缝合的伤口也不知何时开裂。马嘶无法想象他究竟服用了多少毒副作用极大的魔药，才能冒着那样的大雪支撑到这里……
“阿修……跟我回去。”
他已经冻得四肢僵硬，却仍固执地想要将友人带走。
你的存在对于你周围的人来说会变成灾厄。
总有一天……你会失手杀死自己的挚友……
你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虽然迦尔纳的模样令他格外不安，但魔狼仍旧下意识地弓起后背，向后缩去，龇着牙想要将猎魔人赶走。
迦尔纳并没有退后，而是抬手覆上了魔狼的鼻梁，魔狼几次试图吓走他，却完全无济于事……只得蜷起身体，面朝洞窟的墙面，背对着友人。
“阿修，你在跟我闹脾气……”
这句略带责备的话让马嘶心里相当不是滋味，他耸拉着耳朵，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极力避免不去发出呜呜的声音。不料一块冰冷的东西竟贴在了他的后背上，冻得他嗷嗷直叫……但察觉到那正是友人后，魔狼又不忍心挪开。
那家伙真的冻坏了……
也罢……就算要走，也等大雪停下再说。
他默不作声地将尾巴盖在友人身上，极力让动作显得不那么明显。猎魔人起初一直在打寒颤，许久才缓过来，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倚靠在一起，正如逃往马亨德拉的路上，每一个难熬的夜晚。
“还生气吗？”
不知过了多久，猎魔人终于有力气开口。魔狼虽然没有做声，但毛茸茸的大尾巴却狠狠地扫了一下猎魔人的脸颊，让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阿修以为友人仍然觉得冷，随即很快又将尾巴搭在了他的肚子上。
迦尔纳习惯性地顺了顺友人火红的毛发，但阿修似乎并不喜欢被摸尾巴，一个哆嗦将尾巴甩开，随后索性用爪子将他扒拉到身边取暖，被挪来挪去的猎魔人有些哭笑不得，但阿修至少没有躲着他，这让他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接下来的话。
“不论是拿回摩尼宝珠，还是进行青草试炼，事关你的未来……选择权应该在你手里。是我太过傲慢……以为自己可以替你做这个决定。”
“呜……”
魔狼将头转了过来，随后意有所指地用鼻尖顶了一下猎魔人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口的位置。迦尔纳抚摸着友人嘴边的绒毛，“阿修，我知道……所以我们一定会解除这个诅咒。只是这一次，由你来选择解除诅咒的方法。”
他抬起头，坦率地注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将青草试炼残酷的过程毫无保留地叙述了一遍……
即便自己已经在情感上变得格外冷淡，可那仍旧是他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青草试炼（Trial of the grasses ）或称草药试炼（Trial of the herbs），是年轻的猎魔人学徒服用一种特制的被称为“青草”炼金术煎药后，身体和生理结构发生重大变化的过程。
只有在青草试炼及其后续的变异阶段中成功存活下来，年轻的猎魔人学徒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猎魔人。但这是一个极端痛苦的过程，即使是青草试炼的存活率据说也只有十分之三，而少数能够幸存下来的学徒也必须接受变异的改造——这同样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
“第三天，除了一个刚满十岁的小男孩以外所有其他的孩子都死了。他因突如其来的疯狂而躁动不安，接着又瞬间陷入深度昏迷状态。他的目光呆滞，双手则不断抓紧衣服，或是在空中挥舞，就好像要抓住一支鹅毛笔一样。他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粗重；身上开始出冷汗，皮肤散发着恶臭。接着又一种药输进了血管，他的癫痫发作了。这次跟着的症状是流鼻血、剧烈咳嗽最后变成呕吐，直到彻底虚脱后变得一动不动为止。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的症状并没有减轻。他的皮肤被汗水浸透，然后逐渐干燥并开始发热。脉搏变得断断续续，但是保持了正常的强度。他没有醒过来，也没有尖叫。
最后到了第七天，小男孩终于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睛时，他的双眼就像毒蛇的一样……”
“如果不去俱卢帝国拿回摩尼宝珠……这将是解除诅咒唯一的途径。”
马亨德拉（Mahendra这里设定类似于游戏里的凯尔莫罕）的几位猎魔人心情忐忑地等了一整夜。罗摩几次想要出城去找人，都被持斧罗摩拦下。
如果连迦尔纳也带不回马嘶的话，没人能把他带回来……
如果迦尔纳还没找到他，那个固执的家伙也是不会跟罗摩回来的。
终于，大雪过后，马亨德拉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天。
雪白的山脊上，踏雪而行的赤色魔狼如同舞动的火焰。伽内什高兴地踏出了她平日里坚决不愿意离开的堡垒，奔向了她的家人……
持斧罗摩站在城墙上默默地注视着再度团聚的一家人，脸上的神情却格外复杂。
“罗摩，去准备青草试炼吧。”
“青草试炼？可是……马亨德拉已经好久没有进行过……”
“这是他们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不算美好的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