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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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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悦的情绪稀薄而涣散,转瞬即逝。
沈司意慢慢收回压着鼠标的手,捏了捏拳头,语气淡淡:“乔珩,你在说什么屁话?”
乔珩冷冷的盯着他:“昨天晚上你和崔然碰面了?”
“是又怎么样?”沈司意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说,更别提他们只是偶遇。
对话间,乔珩来到办公桌前,先是居高临下的短暂俯视,随后手一挥,手机落上桌面。
屏幕亮着,停留的页面正和崔然有关。
沈司意飞快扫了两眼,嗤笑道:“你就因为这个来找我?”
连他都被拍过,更何况崔然这个原本就身在其中的,酒吧人那么多,指不定就有相关从业人员认出了崔然,值得特意跑来兴师问罪?
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半嘲讽半艰涩的说:“你把他看的比自己都重要。”
可乔珩完全听不出,或者不在意他的言外之意,兀自加深语气和神情的冷硬:“要不是他助理觉得不对及时找过去,他这辈子就完了。”
沈司意微怔。
“怎么?用手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觉得很有效,又想故技重施?”乔珩发出两声哼笑,眼内却没半丝笑意,反而戾气顿生,“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吗沈司意?”
此时,沈司意的怒火积攒已久,快到爆炸的边缘,可听了乔珩这段没头没脑的控诉,他一下睁大了双眼,似是难以置信,又似是恍然大悟。
手段、有效、故技重施,这几个意有所指的词语化身为清晰的粗箭头,指向记忆长河中的某个时刻。
那天,是5月6日,乔珩救出沈司意后的第三个月。
三个月,足够沈司意结合收集到的资料做出分析,他知道自己做了乔珩打击那些人的棋子,不但不生气,还暗自喜悦。
于是那天,他再次到博云,这次,乔珩终于见了他。
“看在我帮你‘探路’的份上,一起喝一杯?”
和聪明人说话是很省力的,乔珩二话不说就跟他到了酒吧。
大家同为商人,聊起来有的是话题,半途中乔珩到洗手间接电话,回来时没看到沈司意,以为沈司意临时有事,也没在意。
到停车场后,竟然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扯着沈司意往车里拽,沈司意似乎有所反抗,但不知为什么力气极小,力气被压制,眼看车门就要关上。
乔珩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换作其他人只会通知保安,可想到和沈司意的那点渊源,他最终上前,将沈司意救了下来。
彼时的沈司意陷入半昏迷,根本不可能自行回家,乔珩没带身份证,也没法住酒店,干脆好人做到底,将沈司意带回了家。
之后的事,混乱中透着一丝搞笑。
以至于两人一同滚上地毯,乔珩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沈司意会脸色潮红呼吸粗重,为什么抱着他不肯放,还要拼命去解他的腰带。
他被人下了药。
沈司意发起疯来力量吓人,压着他又亲又摸,粗暴的撩拨乔珩的意志力。
起先,乔珩震惊无比,可生理的本能反应战胜了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很快反客为主,占据上风。
第二天,沈司意没能离开他的房子,连床都下不去。
从乔珩口中得知原委过程后,他非但没像乔珩所想的那般暴怒,反而笑了起来,扶着腰艰难下床,慢慢走到乔珩跟前,说:“上都上了,感觉还不错。”
分明行动迟缓,站立时双腿还微微打颤,还嘴硬说“不错”。
乔珩觉得好笑,没说话,挑眉看他。
可很快,他就真的笑不出来了。
沈司意:“我就直说了——我挺喜欢你,想跟你继续这样下去,你觉得怎么样?”
眼瞅乔珩的淡淡笑意僵在脸上,瞳孔浮上愕然,他笑出声来,举起胳膊,一手揽过乔珩的腰,一手摸了摸他的眉毛:“趁我意识不明,对我下手——你要是不答应,我可要追究了,我知道你乔家有本事,可传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
“你这是要挟我?”乔珩觉得这人八成疯了,“你觉得我怕?”
“你当然不怕,说到底,我也不能真把你怎么样,不过……”沈司意拖长语音,手不安分的探进他衬衫下摆,“你也没损失,不是吗?”
如此露骨的表白,被沈司意说的轻描淡写又句句在理,几乎像是量身定制。
乔珩脑中灵光一闪,豁然扣住沈司意作怪的手腕,问道:“你是故意的,是吗?”
就见沈司意面色僵了几分,可语气仍是轻佻:“你觉得是,就是吧。”
乔珩眯起眼。
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彼此气息融合,呼吸交缠。
卧室还没整理,若有似无的弥散着某种特殊气味。
沈司意穿着他的T恤,锁骨和肩颈上满是青紫的痕迹,在这么一个暧昧到极致的氛围里,连带沈司意清透的双眸,都染上情|色的意味。
他说的对,无论如何,他根本不吃亏。
于公,他们大概有不少共同话题;于私,解决需求,也省了可能被“要挟”的麻烦。
乔珩没去理会心底深处冒头的得意,捏着他的下巴抬起,和他对视:“你可别后悔。”
沈司意一口咬在他嘴角,低笑不止:“那是我的事。”
三年多,沈司意从未后悔,可他也知道,乔珩肯定后悔过,不止一次。
尤其是崔然回来后。
沈司意迟钝的眨眼,将飘散的思绪拖了回来,定定的看着满目冷然的乔珩,问道:“他被人下药了?”
乔珩只是冷笑。
猜对了。
沈司意无意追问更多,他也不关心,可:“你以为是我干的?”
乔珩:“是不是你?”
沈司意喉咙发痒,想要大笑,又想要流泪,放在大腿上的拳头捏的更紧:“你先入为主以为是我,我说不是,你就会听吗?”
说话时,痒感更深,他竭力控制着往下吞咽,尝到一丝血腥之气。
乔珩拿起自己的手机,点了点沈司意:“监控里清清楚楚——沈司意,别耍那些把戏。”
沈司意仰头,麻木道:“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第一天发现么?”
说完,他不等乔珩回应,也不再看他,飞快按下内线:“送客人走。”
没等秘书过来,乔珩先一步自行离开了。
开关门的动静极大,甩出呼呼的风声,办公桌上文件翻飞,有几页没被压住的在半空中跳跃几下,悠悠散落在地毯上,像电影的慢镜头播放。
沈司意试图去捡,伸出手,又停在低空中,攥紧了手心。
一股巨大的乏力感袭来,他剧烈的打了个寒颤,无力靠向椅背。
他不禁想,在崔然面前,他肯定很温柔,哪会像这样,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将他踢到九霄云外,永远也不去烦他。
每一次涉及崔然,都让他更加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乔珩心中的地位,那么鲜明惨烈的对比,渐渐撕开他自欺欺人的面具,剥开伤口,逼他面对。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楼下停车场,乔珩钻进车子,报出医院地址后顿了顿,又拨出电话:“你到xx医院去一趟……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到。”
路上略堵,他赶到睦家时已过了半个多小时,陈炎早已按吩咐等候在崔然病房外。
介绍完双方身份后,乔珩说考虑到崔然的身份,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可以打电话给陈炎,他会安排好。
崔然脸色有些红,大约是药物后遗症,但神智清明,显然已无大碍:“先谢谢陈秘书,麻烦你了。”
“崔先生别客气,有事尽管吩咐。”
这位明星和乔珩的关系,陈炎是知道的,身份特殊,由他这种和崔然没直接关系的人来处理确实是最合理。
乔珩又喊他到外间走廊,说:“派人看着医院门口,不要让媒体和记者找过来。”
陈炎应下,心底却有些纳闷,为什么老总对这个老朋友格外紧张,还亲自安排,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除了医生和护士,也别让其他人靠近病房。”
差点被下药强上这种事万一漏出风去,不知道闹出多大风波,现在的八卦媒体一个个鼻子比狗还灵,路子又多,保不准就会查到什么。
而若被崔家知道,绝对不会放过始作俑者,到时候就没法收场了。
乔珩默默告诉自己,作为崔然的兄弟,理应如此。
陈炎离开前,又被乔珩喊住:“另外……”
等了一会儿,乔珩却皱起眉。
“乔总?”
“你亲自到xx酒吧,把昨天全天的监控全部拿回来,别留底。”
太阳换了几个位置,天色渐暗。
沈司意赶到酒吧,提出想看昨天某个时段监控,却被告知因为电脑出问题,先前的所有监控视频都被洗掉了。
沈先意忙着恋爱,樊锐总说有事,他开着车无处可去,只能漫无目的的四处溜达,不知不觉拐到了熟悉的马路上。
他把车停到路边,从车窗往外看。
三年来,绝大多数时间住在这,进进出出,早就成了习惯。
他的东西依然在其中的某一层,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或者说,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回去的机会。
高楼外观冰冷锐利不近人情,夜里也闪着凉光,看久了眼睛发酸,他闭上眼缓了缓,收回视线,准备离开。
就在他发动车子时,斜前方拐过一辆黑色轿车,绕过他的车,径直朝公寓的专属车位驶去。
沈司意像受到催眠般,无意识的放下方向盘,转而去看那辆车。
眼珠转了几下,车子停下。
随即,驾驶位车门打开,乔珩先行下车,但他没立马上楼,又欠身探进后座。
紧跟着副驾驶门移开,下车的人隔着车身,对起身的乔珩摆了个手势,还说了句什么。
离这么远,自然是听不到,可沈司意看到了乔珩脸上的笑意,被灯光镀上柔和的金光,刺痛他的眼睛。
尔后,他眼睁睁看着乔珩提行李袋,和崔然一道消失在公寓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