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阿飘》鲁予熙

6、阿飘与孟婆与美食

　　日子过着过着，双胞胎要过百日宴啦！
　　此时已经入冬，怀家也没有准备大办，遂准备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火锅吧！又热闹，又暖和。
　　计伏清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一模一样的红彤彤的小袄子，阿沉十分喜爱，一穿上就兴奋得手舞足蹈，嘴里还啊啊啊地叫个不停，口水滴滴答答直往下掉，惹得计伏清哭笑不得，还得惦记着时不时地给他擦嘴。
　　阿飘现在很不高兴。
　　一大早，怀老二家几口人喝的只是普通的暖胃粥，可是还有一股隐约的香香甜甜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还十分调皮地往她鼻子底下钻，然而！作为一个才百日大的小宝宝，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更不要说寻常时候的早、中、晚三餐了，每到饭点，哪怕是眼不见为净，但香味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
　　阿飘深深地回味起了过去的日子。
　　她做了阿飘几百年，知道阴曹地府里，确实没什么好东西。举凡生灵，死后入地府，该下地狱的下地狱，该被审判的被审判，着急投胎的去投胎，但总有一些鬼魂死后是不急着轮回转世的（当然像阿飘这样不但不想转世还想着找死的几乎没有啦）还有一些有公职在身，所以在酆都置办了产业宅院……各类鬼魂云集，酆都还是有点儿热闹的，尤其是每个月还有集市开放的时候。
　　然鹅，集市木有好吃的。
　　准确的来说，没有能让鬼魂真正一饱口福的。谁要有，那是绝对不可能拿到集市上面去做交易的。
　　人死成鬼，只能承受香火供奉，所以阳间那些食物，只能以气味的形式来填饱鬼魂的口腹。知道阴曹地府里有多少鬼魂是缺香少钱的么？海了去了。因此，饿鬼忒多，此时若有点什么吃的披露在众鬼面前，那就会落到万鬼疯抢的局面。
　　谁要是得了一口吃的，那还不藏着掖着自己偷偷享用啊？
　　有的鬼魂饿得太久太狠，发起疯来还会吞噬其他鬼魂，最终就会被送到终焉界去释放他的天性。
　　当然以上仅限于普通鬼。做了阴差的鬼，没有这些担忧，尤其是阴帅判官这种，完全不缺香火。
　　但说到底，好吃的重要性在于吃这个字眼上，而不是在于吸。
　　不能通过嘴巴吃到肚子里的，都不能叫做好吃的！
　　于是乎，孟婆在阴曹地府中，最受欢迎！因为她是阴间里，唯一一个，能做出让鬼魂像活人一样进食的食物的人……啊不对，是鬼！
　　而且能做得超级好吃！当然孟婆汤除外。
　　不过孟婆是个傲娇且自负，狂妄且凶猛的鬼，动不动以灌孟婆汤做威胁恐吓，而且在酆都中地位也不低，想从她那求得一顿美食，就算是酆都大帝出马也有难度啊。
　　阿飘前世死后魂归地府，上来就说“我要下地狱”，吓翻一票鬼魂，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折腾了许久，穿了一次终焉界，游了一回溯源海，终于悲伤的接受了自己折腾不死的事实，从这个时候起，她就转而开始折腾别的鬼魂了。
　　不想让我折腾你啊？可以啊，告诉我怎么go die？
　　而阿飘第一次接触到孟婆，是酆都大帝忽悠她去尝试摆脱自己前世的记忆（其实就是想骗她去投胎啦）。当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孟婆面前，身后排了一支长长的都赶着喝孟婆汤投胎的队伍，她从同样面无表情的孟婆手里接过那碗汤，猛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吐出了把孟婆气得直跳脚的四个字：“难喝死了！”
　　孟婆立马就有种想把她丢忘川河里的冲动，但想到酆都大帝在暗中盯着，只好艰难地忍住了。
　　哪知阿飘看看手里的碗，又看了看孟婆身后的一大缸子孟婆汤，一口气喝完，然后把碗一丢，走两步上前。
　　孟婆横眉瞪眼：“干什么！此间秩序岂容你来捣乱！”
　　但阿飘绕过了她，猛地提起那口大缸，哐哐哐地喝。
　　孟婆顿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娘幸幸苦苦熬的汤！啊啊啊啊啊啊你给我放下！混蛋快放下！你搞什么鬼！来人啊！我的汤！我的汤我的汤！啊啊啊啊啊啊……”
　　阴差们对此鬼的古怪程度皆有所闻，一时不敢上前，还是隐在暗处的酆都大帝赶紧现身，一把夺过了那口大缸。
　　饶是如此，阿飘也快把那缸孟婆汤喝掉了差不多一半。
　　她淡定地擦了一下嘴，冷漠地看了一眼孟婆，又看向酆都大帝：“不是你说这个能让我忘记前世么？可这一点反应也没有，而且难喝到要吐，不会是假货吧？”
　　孟婆气得失去了理智，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好大的胆子敢说老娘的汤！老娘剁了你做菜！”
　　阿飘漠然地看着孟婆扑上来又被她身上的功德金光滋啦地烧黑了手，顿时孟婆就捂着小黑手呜呜咽咽地哭了，一边哭一边骂她。她想了想，舀了一碗孟婆汤，随手抓了一个身后不远处瑟瑟发抖的鬼魂过来，捏着鬼鼻子就是一灌——那鬼顿时一翻白眼，片刻后浑浑噩噩地飘走了。
　　原本排队赶投胎的鬼们瞬间离她更遥远了。
　　阿飘又自己舀了一点喝了一口：“还是难喝得要吐。”
　　孟婆呜呜咽咽也只是装个样子，呜呜了两声就收了，她一边用力地搓着手上乌漆麻黑的一坨，一边气得脸色发黑地冲酆都大帝嚷道：“这家伙到底怎么搞？”
　　酆都大帝单手摸了摸下巴：“莫非是你功力退步了，所以导致孟婆汤的效果不太好了？”
　　孟婆的脸更黑了：“要不然您自己尝尝看？”她指着阿飘叫道，“这汤对她根本无效啊您还不愿看清这个事实吗？为什么不是送她上天而是要带她来投胎啊？”
　　阿飘扫了酆都大帝一眼：“原来你是想让我投胎。”
　　酆都大帝：“呃……我让孟婆做点好吃的补偿你。”
　　孟婆好气又好笑：“神马？等会……我耳朵没出错吧？为什么让我去补偿她？”
　　酆都大帝微微一笑：“谁让你的汤对她无效呢？”也不等孟婆再次出声，他又飞快地说，“就这样吧朕还有公务在身。”风一般地跑了。
　　孟婆不敢置信地看着酆都大帝离开的方向，又看见阿飘已经挽起袖子亮出来的小拳拳，心中悲愤欲绝：大帝你个老贼！只留我应付她！
　　孟婆看了一下自己的小黑手，又看了一下阿飘的小拳拳，妥协了。
　　她这一妥协，后面就悲催了。
　　孟婆，一个傲娇且自负，狂妄且凶猛的鬼，至此沦为阿飘身后勤勤恳恳的小厨娘，每当她气得失去理智扑向阿飘之时，就会收获小黑手一双，并且伴随有金光霹雳大礼包一份。
　　数次之后，她终于唤醒了自己的平常心。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谁如意，总之不是我自己。
　　阿飘在百日宴这天清晨，淡淡的粥香中，深刻地想念着孟婆的手艺，导致在奈何桥上监督着鬼魂们排队喝汤的孟婆脸色一僵，随即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孟婆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好把视线转回鬼魂们身上。
　　直到温暖湿润的帕子落到嘴边，阿飘这才把思绪从孟婆（的美食）那里拉回来，对上计伏清笑眯眯的双眼。
　　她笑着说：“小家伙是不是被馋到啦？看看你这奔放的口水。”
　　阿飘木然地任由计伏清给她擦脸，内心想：既然知道，就不要在她面前吃东西啊！看看那边的小胖子！看看他的口水有多厉害！
　　阿沉好像感应到她想了些什么，在一旁啊啊啊啊地直叫，然后被怀拾遗很熟练地塞了一只奶嘴过去，顿时消声。
　　阿飘伸出小肉手在自己眼前晃了几下，，心里叹了一口气：幼年时期可真麻烦，我到底是为什么想要走这一趟？
　　哦对了，是北君那个混蛋！
　　她气鼓鼓的脸蛋突然又被计伏清轻轻地捏了一下，后者笑道：“怎么啦？小家伙因为这个生气啦？等你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吃别的东西了，所以慢慢来，不要着急哦。”
　　阿飘一时无语地看着她，半晌，别过头去。
　　时间又过了大概一两个小时，怀司业和常卿如夫妻俩一人两手满满地登门了，计伏清抱起阿飘，捏着她的小爪子挥了挥手：“看看是谁来了呀？是大伯和伯母呀！”
　　怀司业一见到阿飘，立马就凑了过来：“哎呀，大伯好久没看到阿飘了，很想阿飘啊！”
　　阿飘给他的回答是小巴掌糊了他一脸。
　　见到家里有客，最兴奋的莫过于阿沉这个小胖子了，哪怕之后怀老太太跟着她家老三夫妻一块上门，屋里气氛顿时凝结了一瞬，小胖子也很开心。
　　反正他读不懂空气嘛。
　　计伏清依然保持着笑容招呼道：“妈也来啦，三弟、弟妹你们坐，我给你们泡茶去。”
　　怀老太太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她宝贝三儿子却先开了口，笑嘻嘻地说：“我听说二嫂收藏了不少好茶叶，今天我可得好好尝尝！”
　　老太太就没说话了。怀拾遗笑道：“你哪次来不是好茶招待你？”
　　怀少府说：“谁让你家的茶格外香呢？”
　　兄弟妯娌几个笑笑闹闹把气氛炒的很活跃，怀老太太偶尔也会读一下空气，这一次也没说出什么突然的话来打岔，这让厨房里帮忙的计母暗自松了一口气。
　　怀老太太自双胞胎出生之后，上门数屈指可数，回回都说些让人气得七窍生烟的话，如果这人不是宝宝们的嫡嫡亲奶奶，她还真不想让她上门。
　　计伏清微微笑了一下，安抚地拍了一下母亲的手。
　　老太太无非就是迷信罢了，只是迷信就算了，她又特别容易轻信他人，随便一个什么大师，说点好听的话她就容易上当，上一次那个估计被骗惨了，所以才消停了一段时间，但估计过不了多久又会固态重演，然后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不就是说阿飘阿沉不好吗？计伏清完全可以主动出击，找到一个“十分可靠且能说会道”的大师，把阿飘阿沉打造成“小福娃”，也不要太过，只要能让怀老太太消停就成。
　　所以么，计伏清可是准备充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