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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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句，十一要回家的吧？”办公桌对面的王姐一面剥着橘子皮，一面看当天的报纸，啧啧于街头发生的抢包案，抽空问她。快放假的办公室气氛就是轻松。
“……嗯，有同学要结婚呢。”句一朱呵呵笑起来，把桌子上面的文件分档，“王姐不是说要去雪花山么？怎么样？十一时候人很多吧？团好不好报？”
王姐分橘子给她：“小孩他爸单位发的，挺好吃的——唉，十一就是人多，我家儿子就想着出去疯，没办法，孩子他爸单位的车，报团太难了，咱们省内的小地方居然旅行社都满员，现在人都旅游疯了——你同学都要结婚啦，算算也该是时候了，小句有啥要求没？王姐替你留意啊？”冷不丁冒了一句，眼睛瞄着这个乱没存在感的新晋实习工作人员。
“呵呵……”句一朱笑起来，整整文档，站起身，“知道王姐手里资源多啦……过段时间吧，我能不能转正还在两可呢——王姐，李处去年那个报告在哪一层啊？”
“都实习半年了，怕啥，这破单位，就是饿不死，进来就不容易赶出去了，再说，找个合适的，立马就换单位了，这也能是借口——”中年女人切了一声，一口一口咬着橘子，含糊地说，“李处上次不是拿出来看了么，说是王局要问那次那笔款子的事，可能放在四层了吧你找找看……”
“哦，那我去隔壁看看去。”句一朱笑了笑，夹着文件夹出了门。走廊上大窗户敞开着，九月份阴凉地的风呼呼叫，她笑着吐了口气。
要结婚的是高中同学，不算很熟，被女同学在电话里千叮万嘱，说是许多同学都要去，别又猫在陆城旮旯里面装傻充楞——女同学彪悍的原话。
倒不是说怕见格胥，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毕竟。就是一堆人毕了业各奔前程，再见面总觉得有些沧桑茫然感。其实不熟的还是不熟。不过同学们联系一下各自知道近况也是必须的吧。
三十号下班早，领导也睁只眼闭只眼。赶了晚班的大巴车回家。舟车劳顿。望着逃下高速的大巴车外面漆黑黑夜色，斑驳灯光。一时无所想。
一号家里聚餐。姨家的小弟今年刚升的高三。个子不高，青春期的肥肉倒是堆了不少。还老气横秋地拍着句一朱的肩膀头充大人样：“老姐，啥时候给俺找个姐夫？最好在高校上班的~”
句一朱笑着没出声，帮忙剥葱，小姨一拳就打在儿子后背肥肉上：“还最好是高校招生办的对不？”
小弟呵呵一笑，问：“姐，陆城咋样啊，我想考出省，你小姨也就是俺娘就是不让，看不起兄弟我。”
句一朱看看他笑起来：“考哪都成啊，你先顾好学习再说。去了陆城不是我也可以帮你吗。”
小弟哼一声：“得了吧，想找个免费劳动力。我才不去。看我看的紧，那考学还有啥意思啊。”
小姨又一巴掌呼过去，瞪小弟一眼：“就在你姐这拽吧，有本事跟你姐说说升学分班考了几分？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
小弟悻悻一笑，躲进客厅去。耸着肩膀很难以忍受自己老妈罗嗦的样子。
小姨叹口气，一面切菜一面跟句一朱抱怨：“句子，家里明年就这么一个要考学的，你看他那德性，也不知道下劲，说他两句就跟要他命一样。”把切好的茄子丁垛到盘子上，又捡了西红柿，忙叨叨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丁叔叔的大儿子上了K大，我也没见着他几回，小小个孩子，人家那么辛苦自己一个人住在外头，你当姨的我心里过意不去。叫了他几次，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总说学业忙，还叫我跟你丁叔叔注意身体。唉，……”小姨叹口气，笑了笑，“……再看看咱们家这催人命的，你说一句，他有一百句在那堵着，怎么就不知道跟丁储学学呢。”
“小姨，你别烦了，他现在在高三，心里不知道怎么用劲呢，不跟你说就是了。”句一朱把葱搁在案板上。
“我来我来，你别动刀子，怪不利索的。”小姨忙接过来，“那是最好啦。”
“小姨，壮子挺不错的，考试不好可能是刚升高三还没适应。男生后劲大着呢。丁储性格就那样，你别太过意不去。他毕竟大了。刚念大学，也是跟家里脱离自己找乐子的时候了。丁叔叔其实教育小孩挺开通的，你别自己给壮子的弦绷太紧了。”句一朱笑起来，“你看我爸我妈，现在我不在家，人家小日子过的多好呢。你两个的好日子明年也就要来啦！”
小姨脸突然红了下，敲她脑袋：“死小孩，小姨心里多担心那死小子呢你这么打发你小姨。”
句一朱呵呵笑起来：“小姨，等着享壮子福吧~”蹦达着回客厅跟小弟抢遥控器去了，远远地喊在阳台拿饮料的丁叔叔，“姨夫，我爸我妈不是出去买烧鸡了么，怎么这么慢啊……”
中年男人的声音恍恍惚惚地传过来，含着笑：“老两口可能又在超市瞎逛呢吧……”
小姨笑了一下，等油烧热了，把茄子丁放了进去。
“怎么挺合适的颜色你一穿就这么素气没个色儿啊！”女同学大剌剌地拽着她抱怨着。
句一朱瞪了陈秦一眼，不好意思地笑：“是呀，哪有你大小姐人衬衣裳。”
陈秦切了一声，把她拽到大厅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熙熙攘攘的。小声问她，“刚才看见新娘的眼睛了么？总觉着那双眼皮是剌的……”
句一朱哭笑不得：“总之就你天然美女就对了。”
陈秦哈哈笑起来，很肆无忌惮的，但是相当艳丽，明眸看着她，流光溢彩，又嘿嘿低声笑着：“句子，你真好，要是你不来，我就真没脸来了。”
句一朱受不了地白了一眼，端了茶水饮：“百八十年前的旧事了，你也别老充心伤。听说明明是你跑到人家新郎单位要的请柬，还有脸说自己不好意思。”
陈秦呵呵笑起来，没说话，轻撞了她肩膀一下，低着头剥花生：“挺不要脸的吧？”
句一朱瞪了她一眼：“哪的事。李裕不是那号人。他恐怕是害怕你抹不开面子，所以没敢直接给你请柬的。别想太多了。今天你艳冠全场呢。”
陈秦是高中时代出了名的大美女，每天校门口都垒满了人。冬天时候穿着白羽绒服，围个遮大半张脸的红围巾，不晓得多漂亮。陈秦二字当时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绯闻多了去。大学时候听说曾经跟高中时候特别低调的一个男生表白。传的在外省念书的同学都当大八卦讲。后来据说是美女甩了低调男。只不过至于这个低调男，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姓甚名谁。
只有一次她回家过年，大马路上碰到美女。明明半生不熟的同学关系，却被硬拉着去吃饭。一顿饭美女吃的稀里哗啦。她才知道美女也是长情的人。眼泪不知道掉多少。明明不是很熟悉的人，却被美女抱着在小饭馆失声痛哭。当时的壮观让句一朱直接大脑死机。
刚才在迎宾处见到迎接自己的陈秦，明明是一贯火辣辣明艳造型，从新郎新娘处寒暄进去，却感觉到美女挽着自己的手细微发抖。之前在陆城时陈秦打电话要挟她十一和自己一起出席，说，句一朱你要是敢不来，老娘死给你看。不对，是老娘让你死给我看……
句一朱不禁笑起来，就着大厅橘色闪亮的簇簇灯光看身畔美女，一颦一笑，真爱死人。这么个艳光四射从小到大都在赞扬中过活的美女，心中原也有伤痕，也有情动的纯真。
同桌坐的都是高中时候不咸不淡关系的同学甲乙丙。大家聊天，也都是些以前的趣闻轶事，以及当初同学的现状。
“李裕这家伙在局里干的可不错呢，听说要进大队的。和局长想提拔一批年轻人。上次那谁来的新闻你们看了么，就是李裕他们队接待的。”同学甲说。
“李裕他爹就是局子里的，也算自随父业了。新娘是城北的，家境可好了呢。听说结婚娘家陪的很阔绰。”同学乙插嘴。
“别说的那么现实，人家俩是市里大会活动认识的。新娘家里老小，性子特别好，我妈上次参加她家哥哥婚礼，说小姑娘是难得的人。”同学丙反驳。
句一朱看着分神玩手机游戏的陈秦，微微笑起来。
陈秦刚好打完一局，抬起眼，对她笑起来，甜甜的，安静的。
“乐卫，这时候才来！”同学甲站起来招呼。
来的是个高个子男生。很深的眉眼，头发短促，穿着深色西装，被同学打趣着，“呦，今天穿的挺人模人样的嘛！”哈哈笑起来。
身旁还站着个女孩子，带红色的小裙子，气质特别好。
严乐卫把女孩子让到位子上坐下：“封匀，格胥女朋友。格胥说是刚开学，学校事多，明天再回来，凑李裕招待单位那一场算了。封匀昨天先回来的——我还得当伴郎，你们多照顾人家啊。”
女孩子站起身，对大家笑起来，气质自然大方：“都老同学了，可别欺负我。”
陈秦呵呵笑起来：“我们不欺负美女，丰韵美女，啥时候跟格胥的事情也办一办，我好先攒钱呢。”
句一朱看到帅哥的眉毛似乎抽了一下。倒是气质美女掩口笑起来，游刃有余地含笑怒瞪陈秦：“陈秦大美女，还是老样子呢，当初就说，陈秦的刀子嘴，许绚的豆腐心，放心，我结婚又吃不穷你~早着呢，够你攒钱包大红包的。”
气质美女开玩笑，也温温和和的，堵得陈秦没话说，切了一声：“格胥真不可爱，找个厉害的主儿，看他以后怎么哭给我们看——记得叫他哭漂亮点哦，我这个人最没同情心~”
封匀呵呵笑起来，真真银铃般清凉舒服的声音。
严乐卫哼笑一声，睇了眼陈秦：“老实了吧你。”
美女怒目。
真真，艳光四射啊，句一朱在旁边笑着。很乐意自己搭伴儿当了路人丁。
酒席招待的很好。句一朱心里暗暗叹，难得吃喜酒吃得这么上档次了。看得出来双方家长都很用心。也对这对新人很满意。满场子就属同学帮的这五桌最热闹，干爹干娘的胡喊，跟老人家打趣，开新娘玩笑，问家里多少表妹。另外半场是李裕队里面要好的弟兄和以前警校里面的同学。铁要死。那半场阳刚气十足，闹到后半场，好多热血青年来这半区联络感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冲着这一桌的封匀和陈秦，还有隔壁桌的许绚和贝谆安。闪亮亮不同款型的大美女们啊，不能怨制服青年们晃花眼。四大美女给李裕长了脸了。
陈秦暗里瞪乐哉乐哉的句一朱一眼，低语：“你就幸灾乐祸吧。我对当警察媳妇不感兴趣。烦死了，早吃饱了。一会跟他们说先走好了。”
句一朱呵呵笑起来：“那我今天不沾你的光，我可不想坐外头警车被送回家。还是让警察哥哥送你好了。我识相吧？”
新郎新娘又被热情同学拉过来灌酒，喝不少了的李裕面庞微微泛红，很不好意思地辩解说实在喝不下去了。
陈秦在桌边凉凉看，笑的明艳动人。句一朱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坏心眼。
新娘喝，新娘喝~桌上的恶人们群情激动，把新娘逼得脸羞红低下去，真的是看着就是温润秀美的女人。
高个子的伴郎挑了下眉，上前要接过酒。被老同学三两个架住开玩笑：“乐卫你充哪门子英雄，等会又不是你洞房，激动个啥。哪凉快哪呆着去！”
严乐卫冷冷一笑：“李裕这德性今晚上肯定不行，你们这群淫人就是嫉妒对不？”
男人们呵呵笑起来。
新娘端着酒，挨个敬下去，反灌了桌子人一肚子酒，声音软软的：“李裕就是个实诚人，大家以后多担待他，今后我也算挤进你们圈子了，可别拿我当外人啊……”
哪里哪里，男人们起哄着，面对美女又非常不能免疫。
轮到女生这边，陈秦站起身，句一朱看到李裕的眼神清醒了许多，淡淡的，远远的。
陈秦呵呵笑，直呼酒太多，可别满了自己醉了就丢大人了。这么笑着，垂眼看着娇小的新娘，大叹：“李裕你可赚到了，这么好的媳妇哪里找去！今天我算见识了，憨人还是自有天疼的。你以后可得疼着咱们的小嫂子点，要不在咱们北城可混不下去啦！”
众人起哄，说陈秦大美人发话，绝对全世界追杀他。李裕摸着鼻子悻悻笑，新娘脸通红，低低说：“敬姐姐啊~”
碰杯。
陈秦大美女垂下长长眼睫。雪白皮肤，修长手臂，站在那里都勾人的美艳。难得她为了衬景穿浅粉色的衬衣，隐约的银条纹，俐落明媚。垂下眼眸的时候，句一朱看到那一瞬艳丽美女的神情端庄凝肃，虔诚静谧。
“他们有人要续摊儿，你们怎么走？”不知什么时候一贯严肃深沉的严乐卫居然走到句一朱身旁，低声问她。
惊了路人丁角色的她一跳，半天才缓过劲儿，呵呵笑了下：“那你们好好玩，现在又不晚，我们溜溜达达的就回去了。”
五官深刻的严肃男人想了下：“你们别着急走，等下我送你们。”
“谁让你送啊，严~官人~”陈秦凑过来，抛个白眼，把下巴咯在句一朱肩膀上，很亲昵的搂着对方的小香肩，“我们说好了等下去商场逛，十一有特价时段，抢不到手不罢休来着。”
严乐卫淡淡瞥了她一眼，一秒都没多留：“顺带送你而已，句一朱家在南边，比不得你住在市中央金贵。”
“那我可以打车送我家句子达令~”美女甩甩头发。
“俩女的深夜打车，我们不放心句一朱。”严乐卫站起身，压根没多谈的意思。就是扭回头跟句一朱说，“好好待着，一会等我。”
句一朱心扑扑跳，这么个高中时代就很拽的人说要送，就算知道自己是电灯泡也觉得艳福不浅。呵呵笑着点头：“我知道了，我们谢谢你哦。”
气质美女封匀呵呵笑起来，半真半假地怨叹：“唉，乐卫，真不够意思，见到艳丽美女就不管我这个陪衬了……”
句一朱有趣的看到严乐卫跳了下眉毛：“一会你得跟他们续摊，以为你逃得了啊，等你家格胥救你吧。”松了领带往另外半场走，埋怨身边的李裕，“没事一次叫那么多局里的干嘛，不怕喝死。就这么陷害我吧你。”
句一朱还瞄着远去的身影，叹：“严乐卫真是帅啊。不服不行。”
陈秦切了一声：“看他装的拽样。”
出来的时候晚风已经渐凉了。陈秦站在身边，呼出淡淡的酒气，抱怨着：“你装什么乖嘛，咱们走着去商场逛逛多好。一晚上憋气透了。现在还得吹风等那位大人。烦死你了。”
句一朱搓搓手，哈着气：“……怎么十一了晚上就这么冷……你就是管不住你嘴巴，坏死了。现在消停会儿，我要喘口气，一晚上在酒店，耳朵都是满的。”
一辆黑色车从停车场滑出来，亮了下灯，示意她们进去。
陈秦啧一声：“工作刚半年就买车啦，是不是你那当官老爹送来当成人礼的啊？”
前排的严乐卫没什么反应，转着方向盘，淡淡开口：“成人礼十六岁就过过了，大姐你不会还没过吧？”
陈秦白了一眼，换了个话题：“你们不是续摊么，怎么把我们隔离了。我们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啊。”
严乐卫从后车镜里凉凉瞄了一眼：“你去没问题啊，句一朱人家安分孩子，不能跟你一块去局里那个狼窝搅和。”
“李裕他们局里的人也去么？”陈秦压根屏蔽对方的打击话语。
“五子他们本来就跟局里那帮混的好，这次见着了，就直接联欢了。”
“呵，那格胥那口子还去啊，”美女呵了一声，“我就说我们不招人待见吧？”冲句一朱勾勾眼，令对方直拍胸口，连呼怕怕，“大晚上别乱放电，人家不是开着照明灯么？”
陈秦一瞪她不解风情，慵懒的倚在后座上，气吐如丝：“我说，那女的也就中上姿色罢了，格胥怎么就被勾搭上了？可怜当初我还以为他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呢。”
后视镜里的鼻子高挺下巴严峻，坐在句一朱正前方的严乐卫没什么反应的平淡丢了句：“人家喜欢精致风，不是你这黄土高原的可以肖想的。省省吧。”
美女不怒反笑，兴致颇浓：“那你喜欢啥风啊？”
帅哥侧了下头睇了眼没脸没皮的某人，口气冷淡：“反正不是野兽派。”
句一朱心中暗暗叹，记得此帅哥高中期间成绩一团糟，天天在校园里只闻其事，不见其人，居然都知道马蒂斯野兽派，厉害厉害。窃笑着看到美女咬牙切齿丢过去的大白眼。
小城晚上热闹但不喧嚣，街道两旁都是霓虹灯和丛丛人群。坐在美女帅哥身旁，总有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况且都还是半生不熟的人。句一朱淡淡笑起来，心中却有的感叹，大家都工作成人，慵懒调笑。各有各的活法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