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与玫瑰》千雨墨尘

4、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抹了一把脸，发现自己满脸泪水。
　　也许是父子之前的共情，我似乎感觉到了姆父的绝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无法呼吸，酸胀感涌来。
　　这时候，女佣敲了敲门
　　“少爷，老先生和老太太来了。”
　　是外祖父和外祖母。
　　我将眼泪抹掉，用有些发哑的声音回答她“我一会下去。”然后去洗漱间洗了把脸，直到脸上的红退下了才下楼。
　　客厅了坐了四个人
　　外祖父母还是和以往一样地慈祥，而大舅舅和他的女友也来了——两人都是Alpha。
　　外祖母看到我有些激动“柠柠，小言还生病吗？”因为姆父怀我的时候喜欢和柠檬茶，为了区别我和姆父，我的小名叫柠柠。
　　在以前，外祖父母也经常来看姆父，但姆父对他们向来是冷淡的，整个人沉默寡言，而外祖母对姆父却也是小心翼翼地讨好。
　　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我懂了。
　　我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去对待他们，我想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对待姆父，却又问不出口。
　　“还病着，姆父应该醒着，祖母要看看姆父吗？”得到我的回答后，外祖母有雪有些不知所措的拉了拉披肩，想答应又犹豫了一下，喊了一声大舅“阿远，你……你去吧，我和你爸在外面看看。”
　　大舅进去的时候没有将门关上，所以我和外祖父母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言言，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死不了。”姆父的回答很冷淡，大舅舅被噎了下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起来。
　　“母亲很担心你的身体，说等你好起来给你表演一下之前学的拉花，所以言言要早点好起来。”
　　“父亲最近总喜欢和李叔下期，下不过又生气，要母亲哄着。”
　　“前几天简捷木被他们科技院的Alpha 欺负了，嘉诚跑去把人打了一顿。”
　　“我和你嫂子又端了一个A 市的人贩子窝点，救了很多小孩子……”
　　“你为什么不救我？”
　　大舅舅说着一些日常琐事，姆父一直都是沉默地听着不出话，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刺激到了姆父，他的声音一下子高了不少。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那时候就在你打球的场地旁边那个厕所，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都不来救我？”
　　姆父的声音十分悲伤“我求过你两次，你为什么不去救我？”
　　“你为什么，总是忘记去接我，哥哥？”
　　“我真的以为你那天是来接我的。”姆父似乎笑了一下“结果你是来让我不要恨嘉诚，怕我伤害他。”
　　“我怎么会伤害他，你是他的哥哥，我也是。”
　　“可是嘉诚是你的弟弟，我也是。”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屋内沉寂了很久后，舅舅才说话。
　　“对不起，言言……”
　　“没什么对不起的。”姆父打断他，“毕竟我只是一个外人。”
　　“不是的……”外祖母突然闯进去，抱住姆父“言言，你不是外人，你是我的儿子，对不起。”
　　外祖母六十多了，不曾尝过苦日子，脸上没有太多的风霜，又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像四十几岁的样子。姆父却因为生病而显得憔悴，看上去不像母子，而更像姐弟。
　　外祖母哭的伤心，头窝在姆父的颈脖处一直抱着他，而姆父却没用动作，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良久之后，才将手轻轻搭在她背上。
　　外祖母没想到姆父会回应她，怔了一下后，哭的更伤心了，一边哭泣一边道歉。
　　姆父坐在床上，手轻拍着外祖母，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外祖母的哭声似乎大的整个庄园都能听见。大舅舅站在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外祖父没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我看见这个强硬了大半辈子的老将军红着眼抹了一把泪。
　　一场闹剧，也是一场悲剧。
　　我不知道要不要去搅和这一场闹剧，想起日记中透露出来的事以及姆父的质问，我大概知道了当年他们对姆父的忽视，心里不免有些怨恨。爱他们时将别人的爱撇之如履，等别人不爱了，却又想要回。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父亲回来了，姆父看到他，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了。
　　“林泽寒，我想休息了。”很少见的姆父主动和父亲讲话，父亲很高兴，但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外祖母就连忙放开姆父，小心翼翼地对他说：“好，那言言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好好养身体，等你好了，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爱尔兰。你不是一直想去吗？等你好了我就陪你去玩。”
　　父亲让我留下来，自己陪着外祖父母下楼。
　　姆父又保持沉默，很久之后才说：“其实我根本不想去爱尔兰，爱尔兰是嘉诚想去的。”
　　“我七岁的时候好不容易父母都有假期，约定好去旅游，我想去夏威夷，嘉诚想去爱尔兰，便去了爱尔兰。”
　　“在准备去的那天中午，我回去睡午觉，到下午去的时候，却没有人叫醒我。佣人全都放假回家了，大门被反锁，靠吃着冰箱里生的速冻饺子和果酱活了四天。最后还是嘉诚吵着要回来才没能让我死在那个房子里，也让他们想起还有我这个儿子。”
　　“其实想想，如果那个时候死了也好，也不用那么痛苦了。”听到这，我握紧姆父的双手。
　　姆父的眼镜是琥珀色的，现在却没有一丝生气。感受到我的力气，笑了笑，笑的很薄凉。
　　“他们去的那天晚上下了大雨，家里停电了了。”
　　“我不知道电闸在哪，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听了一晚上的雷声。家里的冰箱也没电了，我洗了四天的冷水澡，又吃了变质的饺子，发高烧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后，只有我一个人在医院，等我自己办完手续回家，也只有嘉诚一个人关心我。”
　　我的心揪了起来，为什么会有父母会如此忽略自己的孩子，如此狠心，能把一个仅仅只有七岁大的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捂着姆父的手，想要捂平他受过的伤害，可是哪有那么简单，那伤痕深深的刻在姆父的心中。
　　“其实我早已经习惯被忽视被遗忘了，嘉诚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上小学，他不愿意让别人接他，就让比大舅每天下课后去接嘉诚和我。”
　　“可是好多次，他接完嘉诚就回家了，我一个人待在教室门口背后不敢乱跑怕他来接我的时候找不到我，可是他没有来。”
　　“第一天的时候，我等了一个晚上，他都没来，第二天早上老师才在教室发现的我。”
　　姆父的态度冷淡了下来：“现在过来，也许是怕我死了之后会怨恨他们，可是我哪有机会去怨恨呢？”
　　“没有人爱的人连来世都没有，死后会魂飞魄散，哪有机会去怨恨？”
　　“不会的，姆父。”我捧着姆父的脸，认真地盯着他，想让他看出我的爱。
　　“我爱你，姆父，有人爱你，你不会魂飞魄散的。”
　　姆父看了我很久，终于扯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好，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