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弦》楼绯言

28、第二十七章

　　青阳皱着眉抬头看——“落霞阁”。
　　名字不错，楼阁应了名字火红色一片。
　　可是。。。
　　青纱帐，烟笼月，桃花香，美人笑。
　　青阳的脑袋上飘过大大的两个字——“青楼”。

　　看见青阳略显青涩的表现，封悦便是十分得意，一把折扇挥得十分之有劲道。
　　青阳有些不悦，伸手拉过封悦的袖子，问道：“你说请我吃好吃的，为什么要来青楼？”
　　封悦立即摇着扇子对青阳进行改造性歪理教育：“哎哎哎，青楼怎么了？青楼里一样有好吃的可以吃！若是得了哪位小姐欢心，指不定还能够吃到一些平时吃不到的美味佳肴。出自美人之手，味道可当真是非凡的。听哥哥我跟你说啊，要吃好吃的，各大酒楼算什么，青楼才是最好的选择！”
　　青阳腹诽：我看你的脑袋才是最非凡的那个！谁来青楼是专为吃的的？

　　她仍旧是皱着眉头：“可是。。。”
　　不等她可是完毕，封悦又抢过话去：“你别可是不可是的，像你这样就是瞧不起人家青楼里的姑娘，她们也是从事正当职业的，没偷没抢，一样是讨生活！”
　　青阳不想再听封悦为姑娘们打抱不平，一回身就要走，以行动表示“好吃的”这三个字已经对她彻底失去吸引力。

　　封悦自然不干，伸出强而有力的手拉住了青阳的手腕。
　　青阳回头，就见贵公子基本处于泪流满面状态：“青阳，小青阳，小阳阳，你可都是答应了我的了，不兴这么快反悔的啊！”又变作讨好的模样，“听哥哥跟你说，这里面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个个热情似火，绝对不会冷落你的，她们会教你怎样成为男人中的男人！”
　　青阳想，你来泡妞，我一个姑娘家跟着做什么？再转念一想，自己身上这身衣服，这身打扮，这个身材，无时无刻不在昭告着自己是个男人这回事情。

　　青阳其实也很宽带泪的，早些时候缠着孟千春，死活要去青楼参观一番，等到孟千春被她念叨到投降，真带她去了一回青楼，结果却以青阳的落荒而逃告终。
　　直到现在，她还清晰记得那青楼里那一堆的美人是如何地如狼似虎，从此以后无论楼中美人如何美艳动人，青阳也不曾再想过要去。
　　不是不热情，就是太热情太敬业了！
　　现在想想，最可恶的不是热情的姑娘们，而是孟千春扶着她的肩膀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

　　“去吧，去吧。。。”封悦还在耳畔喋喋不休地劝导，青阳的心神却是突然一惊。
　　一抬头，落霞阁二楼窗口隐约有绯红色裙摆飘然飞过。

　　青阳瞅瞅对着自己可怜巴巴眨着眼睛的封悦，再瞅瞅门庭若市的落霞阁门口，顿时眼一闭心一横，反手拉过封悦的手，蒙头往门里奔了进去。
　　封悦没想到青阳的主意改变得那么快，差点摔倒，幸好轻功了得，脚尖轻轻一点，才算稳住身形。

　　两人刚进落霞阁的门，就有美貌妖娆的女子缠绕上来。
　　青阳松开拉住封悦的手，硬着头皮被一干热情女子拉扯到了座位上，跟在她身后的是一派贵公子风范，极力享受美人服侍的封悦。

　　美少女甲笑着靠在青阳身上，一时感觉到臂下少年僵硬了身体，自认为这个少年是个还未□□的主，便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诱惑的气息问道：“这位公子，是头一次来我们落霞阁吧？面生的很。”
　　封悦已经跟上来，坐在了青阳的身旁，听到美少女甲略带挑逗的问话，便答道：“我们刚来镇上不久，这落霞阁自然是第一次来，也就不谈这个了。各位美人可是要好好照顾我的这位小兄弟，教会他一些男人应该要做的事情。”狭长的眼睛非常妖孽地一瞥，立即煞到一群身经百战的姑娘们。
　　众位姑娘一个个一排排皆围绕到两人身旁。
　　封悦的眼睛细长，长相妖娆，却是不带女气的美丽，而青阳虽然没有他那样的美貌，却是气质清冷，表情寡然，看起来又是难得的禁欲少年，同样是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激发起不少女子的征服欲望。
　　一堆的姑娘，争相上前，皆是想要分到一杯羹，得到其中任何一位男子的青睐。
　　不时有其他男子投来嫉恨的目光，落霞阁妈妈看不过去，终于上前来撤走了几位姑娘。
　　青阳得以喘口气，瞥一眼封悦，对方的笑容不减一分，果真像是风月场子里长大的。

　　铮的一声，有琴声响起。
　　众人的目光投过去，便见一楼靠墙之处，用半透的红色纱缦围成了一座小阁，透过纱缦，隐约能看见里面坐着一名女子，女子面前横放的应该便是一架古琴。
　　琴弦安静下来，女子抬起头，似乎是微笑了一下，透过纱缦望过去看不清面容，却引人遐思。朦胧之中的美丽，更加能够挑起人们的想见其真面目的欲望。
　　女子的双手皆放于琴弦之上，随着手指的撩拨，美妙的琴声渐渐流泻，如同鲜花盛开般静静的美丽。
　　所有的客人皆在静静聆听。

　　封悦是音律白痴，没有听出这女子弹奏的妙处，只是为她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弹奏有些好奇。小声问身旁姑娘：“这是何人？”
　　姑娘小声答曰：“这是我们阁子里的花魁，名叫莲花仙子。公子你可是有所不知的，莲花仙子每月都会在那里弹奏一曲，为的是寻找能与她一同奏乐之人。”
　　“找到的话会怎样？”
　　“自然是能够获得与莲花仙子春风一度的奖励，而且是不花一个铜板的。不过，”小姑娘靠到封悦身旁，卦是要偷偷八的，“不过，有人传言，要是能够与莲花仙子琴瑟和谐，仙子便会亲自赎身，与那人双宿双栖。莲花仙子长得极为美貌，能够与她双宿双栖的人，那可真的是非常幸运。我是从小便在这里长大的，可惜，能够与夫人一同奏曲之人真还没见到一个。”又上下打量封悦一番，才笑道，“公子是不是想上去试试？”
　　话毕，封悦开始对莲花仙子产生兴趣，可是，音律白痴要与音律高手合奏，封悦还没这么想不开，便是摇了摇头，决定假装听得很认真。

　　身旁青阳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望一眼红色纱缦之后的女子，她陡然起身。
　　大厅中正对那红色纱缦同样放置了一架琴，青阳慢悠悠走过去，吸引了客厅中所有人的目光。
　　这些年，有很多人都试着要与莲花仙子合奏一曲，可是不过几个单音过去，他们便知道，不可能跟得上莲花仙子琴声中的意境。所以，一年过后，便已经无人再去挑战。
　　莲花仙子依旧每月在楼下弹奏一曲，她对面的那架琴却渐渐积起了灰尘。

　　青阳这样大大咧咧走过去，大厅中的人们开始小声引论。

　　琴上积了灰尘，青阳的袖子一挥，不算深厚的内功却将所有的灰尘全部抖出，顺带流泻出高山流水一般的声音。
　　这是一架好琴，青阳微微抿了一下唇，在心中赞叹。
　　突闻一阵琴声，纱缦中的莲花仙子琴声一滞，渐渐停了下来。

　　青阳坐到琴边，对莲花仙子道：“请姑娘继续。”
　　能够看见纱缦中女子轻轻点了点头，琴声再度响起。

　　青阳也开始弹奏起来。
　　起先，琴声跟不上莲花仙子的琴声，但是两三段过后，便能够与女子平起平坐，接着她能够在原有的曲调上弹出与莲花仙子不一样的味道，愈是往后，青阳特有的便意境能够控制曲调的进程，莲花仙子的琴声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被青阳引导，即使到了乐曲的结尾，也没能再一次掌控全局。
　　曲调依旧是原来那般优美，却在结束之后给人势如破竹的惊心动魄。

　　所有的人在琴声停顿之后都还没有回过神。
　　这样的合奏可谓称得上是一场最有默契的合奏，可是谁都能听出琴声之中汹涌的暗潮，这两个人明显就是在打架。
　　连音律白痴封悦都不禁感慨青阳兄弟是深藏不露，偷偷对已经走回自己身旁的青阳假装严肃地点了点头。
　　等到他再看向那红色纱缦，莲花仙子已经不见了人影。

　　有美少女乙红着一张小脸上前来：“我们小姐想请两位上楼一聚。”
　　一时，围绕在两人周围的美少女们纷纷散开，连赶人的妈妈都没有这个效果。
　　这阵仗很显然是花魁钦点恩客，这名花魁还应该是这阁子里特别中的特别的主。

　　封悦乐了，这一进门就被花魁招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可是这弹琴的是青阳，为什么连他也被召唤进去了？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英俊的缘故？
　　疑惑虽然是有的，可是封悦不是个低调的主，花魁钦点，自然没有拒绝的理。便优雅站起身，对美少女乙款款一笑，道：“烦请姑娘带路。”
　　说毕，拉起僵在座位上方才还在抵抗周遭进攻的青阳。
　　青阳回了神。
　　被一个女人找过去好过被一群女人围攻，她是非常明白的，当下抽了抽嘴角道：“请姑娘带路。”
　　美少女乙娇羞着点点头，转身往二楼而去。

　　落霞阁里点着香炉，烟气袅袅，弥漫桃花香味，但并不是十分浓郁，淡淡得恰到好处。
　　三人上楼，好似踏着雾气，隐约像是成仙一般。

　　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朱漆的大门，华丽的雕刻，镶嵌着几枚猫眼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红色的光芒。
　　美少女乙敲响了绯红色的门：“小姐，两位公子到了。”
　　房间里传出一个声音，清亮而又柔媚，彷佛盛开的莲花：“请两位进来。”
　　门扉陡然间打开，一缕红色裙摆翩飞眼前。
　　青阳看清楚如莲盛开的声音的主人，她慵懒斜躺在美人椅上，笑容缱绻，彷佛西域最尊贵的波斯猫，那双眼睛彷佛是最珍贵的猫眼宝石，琥珀的颜色。
　　这女子的模样，也是如同莲花在静静盛开，却有非常耀眼的光芒。

　　待至两人进门，如莲女子便是一挥手，美少女乙乖乖拉上了门，随即身影消失在门口。
　　长袖如同流云，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白如玉的手放回身侧，她的眼睛直直望着青阳，不言不语，只是微笑，勾人心魄的美丽。

　　封悦终于发现什么地方不对了。
　　这位美人，看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他身旁瘦弱的小少年。
　　明明他才是那个比较帅气，比较伟岸，比较男人的男人，为什么这位美人的目光竟是黏在青阳的身上！莫非，这位美人是个斜眼，虽然看起来像是在看青阳，实际上她看的其实是自己。

　　青阳的两个字，将封悦的侥幸心理扼杀在萌芽状态：“是你。”
　　便是听美人应声道：“是我。”声音清亮，柔媚的感觉却渐渐消失，听起来略有凉意。
　　青阳的眉头使劲皱起来：“为什么这么做？”
　　“我喜欢。”美人将一双腿从美人椅上放下，裙摆翩飞，也就是一晃眼的功夫，便踱步到了青阳面前，“你何时要抹掉你的伪装？”她眯起了眼睛，眼眸中竟然闪过一丝红光，声音不高不低，足够两人听见。她比青阳略高，说话时，弯了一点点的腰。
　　青阳一愣，没有接过话题，忘记要说些什么。

　　封悦听着他们你来我往，完全没自己什么事情，就甚为囧然地拉了拉青阳：“你又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他很不悦，心情很不爽朗。什么伪装？为什么青阳从未告诉过自己！
　　青阳瞥他一眼，什么叫“又”！随即淡定了一下情绪，对他道：“事情比较复杂，等我们出去了我再说给你听。”
　　美人笑了，声音清脆：“要出去？谈何容易。”
　　一听美人这么说，青阳有些恼怒了：“你是神器，何故如此！”

　　“啥？！”神器？！神器！又见神器！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堂堂青楼花魁，大美人一只，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成了他们几人寻找多日的神器了？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可这却实在是有些超出封悦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这世界果真是神奇而又虚幻的！

　　却是见美人并不反驳，显是已然默认，她的手轻轻搭在青阳的肩头，道：“我叫落霞，你可是还记得？”
　　青阳扬起了下巴，对上落霞的眼睛：“你是莲心镜。”
　　落霞的眼神略有一滞，随即又笑开，手收了回去，淡然道：“我曾与自己作了一个约定，若你还记得我，我便帮你，若你已经将我忘记，那么我就答应君临，去帮他。”
　　青阳皱起了眉头。君临是何人？
　　“结果可想而知。”落霞振臂，绯红长袖挥舞，在半空中荡出水花，“我会回到君临的身边。”
　　“无论你帮谁，我都管不着，我也不想管。”青阳说道，“我不认识你。”

　　落霞忽然很想笑，却是笑不出来，想哭，又是哭不出来。
　　她收回了手，半空中晃动的水花随之消失。
　　这个人，无论怎样总是有办法让她哭笑不得。
　　她黯了眼神，一双眼睛看着青阳，彷佛要将她彻底看透。

　　在这样的目光下，青阳很不可思议地感到了一丝抱歉。
　　落霞终是垂下了头：“好吧，我会走的。”
　　青阳呼出一口气，拉过封悦道：“我们走吧。”来这青楼只是为了确认神器，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多留无用。要想收服神器，或许该叫沈醉前来。
　　封悦自然是不答应，虽然不太能听明白这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但自己喝花酒的根本目的还没达到，怎么能说走就走？
　　况且，他们寻找的神器就在眼前，青阳轻易地找到，却又轻易地要放她走，说什么也是不能同意的。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其中一步，如沈醉所言，需要六羽，需要神器。

　　“我不走。”他说，手一指落霞，“我要把她带回去。”
　　青阳呆了一下，回头看落霞，美人笑得如火灿烂。
　　封悦一脸坚定，显然誓不罢休。
　　青阳没辙，自己转身要走，身后封悦拉住她。没有青阳在，他始终觉得没有安全感。（= =！！）

　　封悦作出小狗状，可怜巴巴看着青阳，眼神无比湿润，在说：你别走，你别走嘛！
　　青阳被封悦强大的眼神给雷到了，表情基本上已经算是嫌恶，但还是淡定对他说：“神器是神仙，有灵气，有思想，有强大的力量，会自己选择主人，肯定能够将你打到半残！”
　　半残= =！封悦很囧，手便一松，青阳得到解脱，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到一楼大厅。
　　大厅中的客人姑娘们都吃了一惊，张大了嘴巴不能言语，就见眼前一闪，大厅之中已无少年身影。

　　落地后的青阳一刻不停，立即施展轻功从众人头顶飞出了落霞阁。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月色正好，星子不见半颗。

　　青阳爬上落霞阁对面的屋顶，回身望去，封悦果真没有跟出来。
　　是舍不得美人还是舍不得神器，她已经不想知道，不过有种失落又失望的感觉弥漫在心间。
　　轻轻敲了下自己的脑袋，青阳果断回身，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青阳一直朝着最东端前行，那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不知道能否走出这里。

　　从进入西玄村开始，青阳便觉得奇怪。
　　眼前站着活生生的村名，却不能感到丝毫的生气，有娇艳的鲜花怒放，她却不知那花名为何种，手覆上去也同样感觉不到生的喜悦。
　　这里没有活物，青阳可以断定，因为除了他们几个从外面进来的人之外就没有任何生的气息在流动。
　　此时，她的心里便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只是还不能确定，像这样庞大而真实的幻象，不是任何妖精鬼魅能够制造出来的。
　　当她看见林中庙宇里的神像时，才想起了秦罄璐所制的六羽，其中有一枚瓷瓶名为莲花宝器。宝器瓷瓶中终日生长一株莲花，盛开后花心中有一枚宝镜，名曰：莲心镜。莲心镜由莲花宝器喂养，十年结出一枚，百年方能修得正果，幻化成人，具有男女两种形态，因自己喜好而定。

　　神像之身是男子，拥有普度众生的神姿，花魁落霞为女子，拥有魅惑世人的美色。
　　莲心镜是宝镜神器，能够招徕鬼魂异怪，聚集一地，能够通过虚幻之境吸引路人，从而在路人身上获得生命的力量，换言之，莲心镜是神器，亦是鬼器，夺人魂魄，得享神人之力。
　　莲心镜所要制造出幻境，必须有中心一枚神像支撑。这一枚神像，能够抹去鬼魂异怪的记忆，能够赐予他们人类的形体，能够吸收万物精华，达到一定境界后便能够继续扩展幻境范围。

　　青阳停下脚步，脚下是落霞阁的屋顶，人声鼎沸。
　　结果转过一圈，即使一直向东，她仍旧回到原地。
　　这里不过是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无论脚程多快，迟早都会回到原地。

　　她听到身旁有人言语，轻轻蔓蔓，如莲盛放：“你瞧，她这不是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