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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明帝本纪第五章02 ...

  •   江山曲•桃花词
      之明帝本纪
      第五章02

      不知过了多久,佑贤忽然从梦中惊醒。他满头大汗地盯着眼前如鬼魅般浮动着的绣帐,怔了好一会子,才想起昨晚于不知不觉中被景煜下药算计,做下不齿之事种种。羞愤之际,他又念及昔日在王府中受的委屈,抓着锦褥,痛哭起来。
      哭了足有半个多时辰,嗓子哑了,他才咽咽收了泪,冷静下来,想:这种事,本来早在预料之中,如今果真发生,不过是来得早些罢了,怨得了谁?都是我的命不好,才惹下这桩冤孽债!苟延残喘活着,不过为了有朝一日能与盈月破镜重圆,不然人生无趣至此,何以续命?我不如往后只以自己为活,挨过些岁月,等景炎一死,也可全身而退。
      他软着身爬起,不唤人,独自换了经年的白衣,坐在铜镜前发呆。
      寝外耳尖的小太监听到动静,知道他起来了,赶紧向殿外等候的众人打手势。
      一行宫女捧着馥香浓郁的新衣、腰带、精制的盥洗物件,轻翩翩地排到了佑贤面前。
      不及佑贤开口,无数宫娥已开始替他洗漱、梳发。又有无数容姿端丽的宫娥走进来,展开捧盘中一件件施满彩绣的新衣,披到他身上。
      佑贤还道她们要强换他的衣服,扯紧身上的素衫,后退着,惶惶地瞪着她们。
      宫娥们也不勉强,只管朝他掩口浅笑,向外面再招招手,又是一排人捧了什么东西进来。有内侍替佑贤掀了覆盖在捧盘上的绣帕,请他观看。
      只见一双双玉手捧着无数令人魂醉的香料、色彩魔魅的脂粉唇红;柔软如云的各色内衫;新袜、浅鞋、靴子、银狐绒红毡斗篷、孔雀丝蓝闪大麾;巧夺天工的发簪、带钩、玉佩、香囊。
      另有挽发的新木梳数只,或漆着高贵的黑漆底子,用金线细细绘了凤鸟、流云,或由一整块翡翠、犀角雕琢而成,或嵌宝珠华贵无比,或无饰雅致;还有串在手臂上的金臂钏、银臂钏,套在脚踝上、走路摇曳浅吟的细铃铛套钏;有缀了八宝缨络的项圈、银链子穿成的吉祥锁;满捧盘的各式发带;流光溢彩的戒指、玉虩……
      “这是做什么?”
      看着源源不断的奢侈物流席般从眼前移过,佑贤竟害怕起来。
      笑盈盈的宫女、内侍们,没有一个回答他,令他越发地不安。他咬紧嘴唇,搓着手,若有所思地踱了几步,又问:“陛下、陛下在哪里?”
      “陛下尚未退朝,王爷有什么事,尽管跟奴才们说吧?”
      叶良满面堆笑地走进来,不与佑贤见礼,对宫女们一摆手。她们既展开数不尽的华服披到佑贤身上,也不容佑贤说个不字,比量了一件又一件,终于选定一件百蝶穿花的月白底子长袍,配上海棠红绸子腰带,带端结了翡翠戗金的带钩。
      佑贤见他们欲把自己当女人似地打扮,一发地来了性子,把那些捧盘统统打翻,惊得众宫女连连尖叫。
      她们忽然意识到自己失了态,纷纷伏地叩首,一面惶惶地收拾起地上的东西,重新捧了请佑贤过目。
      “出去!出去!”佑贤愤懑难定,又把手边一只捧盘掀翻。无数的精美戒指,如金银宝石的细雨,密密殒坠,登时洒满了地毯。
      宫女们看他脾气不好,匆匆地行了礼,就要出去,却被叶良无声地制止。
      叶良看向佑贤气得发抖的背,笑道:“王爷何必动气?倘若让万岁爷知道,又要怪咱们奴才不会伺候了!她们女孩子纵然有错,王爷教训她们几句便是,干什么摔东西、砸东西?漫说经年受宠新纳的妃嫔,按例赏赐,没赏赐过这么些好东西!就连万岁昔日迎娶的皇后娘娘,也没享受过这些……”
      “够了!你也出去!”佑贤拽紧了拳。
      叶良愣了愣,却没有动,脸上依旧挂着笑。他看着佑贤凄清的背影,冷笑了两声:“王爷?咱们是奉了万岁的旨意,才尊您一声王爷。难不成,您还留恋那旧日头衔,真当自己是王爷?”
      佑贤慢慢转过了身,讶异地瞪上叶良。
      叶良不但没住口,反迎上佑贤的视线,冷声道:“您要是听不惯咱家的话,尽管跟万岁说去!万岁可是咱一手拉扯大的,咱与万岁爷,那是有半个父子情份的!他从小到大,凡是他喜欢的、想要的,咱家哪一样没有尽心地拿来哄他?还不是叫他顺心,将来安安分分作个好皇上?这下子可好啦!你一来,不但让咱家的心血都成了灰,还把咱们小皇上的魂儿勾了个七荤八素!叫他终日介感怀伤心,去年次碰破头角,险些个就破相啦!咱家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拍拍胸脯,挺直了腰,“皇上就是咱家半个儿子,他平日介活蹦乱跳地骂我,我听了心里都高兴!可要是他为你有了个好歹,那咱家就先让你死!咱家也不要活啦!本来他在房里藏男人,咱家是不愿意的,可只要他高兴,又不耽搁大事,咱家还是顺他的意!”他对着佑贤略略欠身,“咱家的话可都说明白啦?如今你又不让他顺心,咱家也只好得罪!”说着一摆手。
      几个年轻的小太监忽然冲过来,一起扯住佑贤,让他动弹不得。
      “叶良!你这不男不女的狗奴才!你这般待我,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凭佑贤如何叫骂,叶良只做听不见,与几个小太监使了眼色。
      太监们也不说话,粗暴地扭着佑贤,把他带进了常宁殿后面的一间偏房。
      这里面是个临时澡间,五开扇的螺钿屏风后,有只红漆彩绘的大浴盆。盆里飘满各色花瓣,芬香馥郁。一边的竹篦矮几上,放着盛满了各式洗具的漆盘。靠墙一张长案,案上的金猊中,焚了檀木香屑。
      叶良对一脸惊恐的佑贤揶揄地笑道:“王爷不愿咱们这些腌臜的男人碰,咱家就唤宫女来伺候您!”语毕,向门外唤了一声。
      几个神情严肃的小宫女低着头、红着脸,走进来,不抬眼地脱光了佑贤身上的衣服,然后闪到一旁,只等叶良示下。
      身体暴露在北方幽冷的空气里,昨夜由帝王亲手种在雪肌上的红梅,此刻全都暴露在众人眼底。
      洁白的胸膛、匀称的腰肢、修长的双腿,雪般的肌肤……叶良用惊艳的目光把佑贤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给几个力大的小太监抓住,佑贤挣脱不得,唯有羞愤得闭起眼。此时此际,他竟分不清自己是寒冷还是炙热,身体明明冷得发抖,心中却像猛然插入了一把刀,辣辣地灼痛人。他狠狠咬住唇,唇下慢慢渗出绯红的血,一丝丝,未抵腮,便已干涸。
      忽听叶良叹息一声,佑贤毫无防备地被小太监们丢进了浴盆。
      长发如丝,凭空有潋滟三千,带着深沉的夜的暗黑,随波浮散;那猛然间浸在花瓣水中的肌肤,雪溶了欲滴似地,叫人想要好好地捧在手心里呵护。
      在场的男男女女,全都看痴了。
      “开始吧?”叶良冷冷吩咐。
      满面飞红的宫女们开始七手八脚地给佑贤擦洗,水的声音,珠裂玉碎。
      佑贤扭动着、挣扎着,把水花与花瓣渐得到处都是,情急下,竟动手扇了往他下身探手的宫女的嘴巴。
      叶良在一旁冷眼看着,冷哼着讥讽:“我劝王爷省些气力,何苦欺负女孩子们娇弱?咱家若叫外头的侍卫替王爷洗身,到时他们手脚粗粝,弄伤了您,恐怕还是小事,弄得个谁也没脸,才是大事呢!”
      佑贤咬了咬牙,道:“你叫他们都滚出去,我自己会洗!”
      “这奴才们可说了不算呀!”叶良始终笑着,“陛下特别交待,要奴才们按皇贵妃的礼数尽心伺候!”不待佑贤再分辨,叶良便给宫女们使了个狠眼色。
      她们仿佛换了个人,脸上的羞赧全都退去,换上了老到的表情。几个人按住佑贤、拽扯着他,另几个则细细地给他洗身。浴毕,又给他挽了发,从里到外换了新衣。
      近晌午,佑贤才被扭送回常宁殿。
      又不多时,景煜来了。
      只见佑贤罩一件百蝶穿花绣锦长袍,衣襟拖地,领口露出浅青的绉纱中衣和贴身的海棠红内衫领沿,衬着雪白柔美的修长颈项,身段竟前所未有地娇媚;如瀑的乌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用白玉簪子簪住,留下轻纱似的一捧发丝披垂在肩头、背上;清雅绝美的脸,化了淡妆而呈现出某种邪气的美;冷冷的气质,越发不可言喻。他独自偎在窗前,望着外面一地的落花发呆,连皇帝站到了他身后,都没能察觉。
      见自己受了冷落,景煜也不恼,俯下身来,在佑贤耳底呢喃:“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佑贤漠然地望着窗外,用颤抖的声音回:“......我冷......”
      景煜闻言,一时手足无措。他先用手试了试地面,地热很旺,夹壁也烧得很热——自佑贤来后,帝寝的地热与夹壁烧得总比其他宫宇的早。
      景煜又向房里环顾一番,把柜子、抽屉统统打开,总算找到一件他昔日穿过的紫裘,披到了佑贤身上。见佑贤还是对他冷冷淡淡,他忙搂紧对方,柔声道:“可是为昨晚的事怨朕?”
      佑贤不语,景煜只得继续说:“若果真是为昨晚之事,朕也不会道歉。只因朕早将你视为结发妻,丈夫与妻子做那样的事,没有道歉的道理。如今你我做实了夫妻,倘你信不过朕,朕便与你发个誓。”说着举起右手,“皇天在上,我景煜生生世世珍爱檀、檀佑贤,如若变心,就叫我刀山火海,万劫不复!”
      佑贤猛然挣起了身,甩开景煜的怀抱,连肩上的裘也逶迤下来。他在房里踱了几步,冷然一笑,笑中透出些凄迷。他不向景煜看去一眼,冷冷道:“陛下的誓言值个什么?还不是把我害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边说边恼恨起来,扯下发上的玉簪摔碎到殿柱上,又狠命撕扯身上的华服,撕不断,索性抢来剪子剪,边厉声道,“陛下喜欢把男人扮成女人来戏弄,我命贱,我认了!可陛下玩够了,犯不上让一群奴才来糟践我!”
      “是谁敢糟践你?告诉朕!”
      佑贤冷哼了一声:“只怕陛下念情,不肯呢!”
      “究竟是谁?”
      佑贤抹花了脸上的妆:“就是与你有半个父子情的叶良!”
      听罢,景煜笑了:“叶良?不会吧?他最忠于朕了,明知朕爱你,怎敢……”
      “敢不敢的,陛下把他叫进来问问便知。”
      身上的华服碎得一条条,佑贤把它丢到地上、踏到脚下,只着了红惺惺的内衫站在房中;长发流泻下来,堆到脚边;花了的妆容,竟有一种烟花散尽时的凄美之感。
      景煜一时看呆,昨晚的恩爱再度浮现于脑海。他恨不能此刻就将眼前的美人拥入怀中,将其细细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使其冰冷慢慢融化于自己的掌心。他痴痴看着、妄想着,没有唤进叶良,直至佑贤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宠溺般地对佑贤笑一笑,把叶良唤了进来。
      叶良早料到佑贤不能放过自己,才于迎驾时便先发制人,把佑贤不肯配合、众人不得不动粗的事摘捡地告诉了景煜。不过景煜在佑贤面前佯作不知,佑贤也就无法猜到真相。
      景煜假意问罪于叶良;叶良晓得景煜用意,很小心地配合着,然而心中多有不甘。不等佑贤先开口,景煜既着人把叶良关进了大牢。
      对待叶良的事,景煜在佑贤面前,假装成是把那“狗奴才”关了三天,其实当日趁佑贤午睡,便悄悄使小太监去牢里接出叶良,秘密送回了内侍省。景煜还给叶良放了两天多的假,只要他于这两天内不让佑贤看到,随便怎样都好。
      不过景煜并不知道,他密使小太监时,佑贤却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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