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九层塔（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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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深深入庭院，明处愈明，暗处愈暗。
不过一墙之隔，墙外是热闹市井，墙内鬼气森森。
燕许甫一进门便贴在燕然身后，扯着他的腰带，寸步不离。
燕然侧目笑他：“出息。”
燕许央求道：“四哥，接了贾公子，我们就赶紧离开这里吧，怪瘆人的。”
“害怕就在殿外等。”燕然翻掌甩出一簇离火，殿内烛火瞬间被点亮，煌煌烛火驱散了部分阴森鬼气。
燕然掀袍跨过门槛石。
“四、四哥，四哥等等我。”燕许慌忙贴上去。
“贾青云关在何处？”燕然问那被捆成粽子的大祭司。
“在、在牧云阁。”
“哪个慕哪个云？”燕然颇为吃惊，怎么就叫了这么个名字？
“放牧的牧，云朵的云。”
牧，养也，使也，放养，统治。
牧云。
想到贾青云那与夫子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唤起来一模一样的名字，想到他被囚.禁、圈养的十余年，燕然不禁心中生寒，这“牧云”二字，究竟存着的是何等肮脏的妄想与诡计？
夜风穿过大殿，凉飕飕的，燕然的指尖却烫得灼人。
“先去找人。”燕然吩咐道。
“好的，主人。”朱雀率先闯进了迷雾环绕的内院。
“啊呀！”燕许忽然大叫一声。
“你又怎了？”
燕许指着那尊高三丈的火神像，哆嗦着说道：“四、四哥，那座神像刚……刚才好像笑了。”
众人看向那座神像。
“这火神像，竟与你如此相像！”斗十千叹道。
燕许咂着舌头，看了看燕然，又看了看火神像，叹道：“见鬼了，当真与四哥好像啊，之前怎么没发现啊！”
“这尊神像有些古怪，我们先离开这里，找到贾公子再说。”燕然说道。
“好。”
牧云阁在后院园内，重重结界内，是一座九层塔。
先前来探路的朱雀不见踪影，大约是已进了阁内。
“魔气很重，小心有诈，”斗十千碰了碰燕然的胳膊，“还记得三清山上的尊主么？他手里可是有一幅专门为你绘制的太虚图，一直惦记着你呢。”
“多谢提醒。”
阁外白雾缭绕，燕然吹了下口哨，但听白雾中隐约传来朱雀的声音：“我在第六层，尚未找到贾公子，这里很古怪，主人不要进来。”
“我们在外边等吧。”燕许拉住燕然的胳膊，直往后缩。
“很担心吧？”斗十千说道，“毕竟是与云夫子长得那么像的人。”
“他不是夫子，千君莫要混为一谈。”燕然严肃说道。
“哦？我倒是很好奇，这阁内究竟有些什么。待我先去探探。”斗十千颇有兴致地摇着扇子，跨进那狭窄的门洞。
他才进去片刻，便传来一声奇怪的惊叹声。燕然皱了皱眉，他捏出个结界将燕许与被捆的大祭司罩在其中，说道：“呆在结界里，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四、四哥，你别丢下我啊，我害怕。”燕许嚎啕起来。
燕然长臂一展，手中赫然出现一把流火长剑，正是夫子送他的燕云剑，他提剑跨进牧云阁，说道：“我去去就回。”
阁内白雾浓密，无半点光，雾中弥漫着一种很淡的香味。
是很淡很淡的梨花白的酒香，还夹杂着些红梅的香味。
燕然瞬间想起了在梦境中，与夫子缠绵相守的日子。
未发现斗十千的身影，燕然提剑循着狭窄的旋转楼梯拾级而上。
越走越不对劲，燕然听力极佳，可此时却未听到任何动静，仿佛走进了一个混沌空虚的空间。燕然怀疑自己已经进了幻境了。
走至第二层时，忽觉有些微声响，且这声响越来越清晰。
前方有一扇半掩的门，门内烛火莹莹，燕然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往门内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心脏几被掐停。
他看见了夫子！
那应该是少年时期的卿云，他的装扮与燕然熟悉的很不一样，他穿着绣纹繁复的锦袍，束着精致的发髻，发冠后垂着一束流光溢彩的珠玉流苏，发冠中簪着的正是那支拨云簪。
他伏于案上，执着一支笔，认真地写着什么，珠玉流苏垂在脸侧，更衬得他面若美玉，清贵无双。
燕然远远看着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夫子夫子，是我未见过的夫子的模样。
就在这时，书案旁的屏风后闪出一个人，待看清那人的脸，燕然更震惊了。那是一张与梦境中十九岁的燕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燕然的心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那人悄无声息绕到卿云身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笔。
卿云突然被袭，起身欲反击，却已被那人圈住了腰，那人就势往下一压，两人面对面倒在了书案上。
珠玉流苏落在砚台上，叮当作响，明珠沾上了些墨，在纸上涂出些杂乱的线条。
卿云脸上带了点愠色：“别闹，还我。”
那人还是高高举着笔，一眨不眨地看着卿云，笑得恣意，“都说少君大人聪明绝顶，过目不忘，原来也是半夜在这偷偷用功。”
卿云解释道：“听说最近北境出现了诡异的火傀，我在演算破解之法。”
“哦？当真如此，少君大人不妨与我偷偷溜出飞天镜，去那北境走一遭，不比在这演算要有用得多。”
“你知我去不了，还拿此话逗我！”卿云用力推他，“起开！”
“你若愿意，我有的是办法带你去。”那人笑得张狂，“就看少君大人敢不敢？”
“此话当真？”卿云欲起身说话。
“别动。”那人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凝着眉，拿着笔，缓缓挨近卿云。
“你、你又要做甚？”
那人却不回答，他执着那支笔，对指卿云的额间，轻轻一点。
一点墨色，点在隽秀眉眼间，媚色动人。
他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第一个标记！卿云，这里，是我的了。”
卿云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我、我跟你打的赌，可不是这个意思！”
“在我的理解里，就是这个意思。”那人扬眉笑道，“是在你身上，一点一点做上属于我的标记的意思。”
卿云被逗得红了脸，烛光在他脸上蒙上一层暖黄的绒光，让那抹红更显得俊俏可爱。
“卿云。”那人望着卿云，低低唤了他一声。
“嗯？”卿云不明所以看他。
那人忽而捧起卿云的脸，照着那额间一点墨，印上一吻。
燕然心擂如鼓，模糊的记忆如迷雾般涌进脑海，那一吻，仿佛就是自己吻下去的一样，甚至唇间还留着卿云额间的温度，还有淡淡的墨香。
但听那人低声问道：“卿云，我这样亲近你，你恼不恼？”
“飞、飞天镜藏书阁，你也敢造次！”卿云推他，“你起开！”
那人却不放，将卿云按得更紧了，提起笔在卿云的唇珠上又点上一笔，神情凝重道：“第二个标记。”
卿云慌忙用手背挡在唇前，抹掉那点墨印。
黑色的墨，在他樱红的唇上晕染开，似让珍宝染上了尘，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它……舔干净。
只听卿云说道：“你放肆！南境的人就在门外，你不想活了吗？”
那人却毫无惧色：“我岂会怕他们。”
他的声音变得愈加温柔：“卿云，你当我是何人？你待我是何情？”
卿云有些迷茫：“自然是……同窗之情。”
“南境少君同窗三百余人，能与你说上话的有几人？能近你身者有几人？”
“能这样抱着你、这样亲近你的……又有几人？”
“那不过是你脸皮厚罢了，你休要得寸进尺！”
“卿云，只有仙侣之间才这样亲近，你我并非同窗之情。”
“你……”
“你何时才能明白？”那人喟叹一声，抬起卿云的下巴，吻了下去。
细密而绵长的吻，少年卿云疏于此道，却并未拒绝。
燕然仿若忽地附着到了那人身上，怀中的卿云越吻越软，像一只乖软的猫儿，燕然揽紧他、吻着他，将满腔深情与彻骨思念，都化作了这漫长而幽深的吻。
泪水不知不觉滑出了眼眶，燕然知道怀中的卿云不过是这幻境中的海市蜃楼。
燕然紧紧抱着他。
燕然好想他。
燕然最后将头埋进卿云的颈窝，喃喃说道：“夫子，我很快会来找你的，我会找到你的，请不要放弃我。”
他闭上眼睛，不舍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终于狠狠念道：“莫痴莫妄，破！”
忽的一下，眼前的卿云，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如烟雾一般，瞬间散去。
只留燕然一个空空的怀抱。
燕然跪在空荡荡的房间，许久才抬起头来。
终于，他抹掉眼泪，提起燕云剑，往着白雾笼罩的塔楼继续前进。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九层塔（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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