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危险与冒险 ...
-
危险与冒险
安沐晨走进图书馆，浑身沐浴着阳光。夕阳的颜色恣肆，就像是油画颜料一般厚重而鲜艳。眼前的一幕宛如古典油画，笔力轻盈而又灵动。
连煦愣了愣，这是只有地球上才会出现的一幕，那眼前的这个人去过地球？
“你说地球吗？你去过？”
“嗯……”安沐晨想了想，那样子像只傻fufu的小兔子，“准确的说，我就在那里长大的。”
？？？
连煦又愣了。来自地球？现在不管是在太空城还是星港，都很难再见到在地球长大的人了。即使有，也都是九十多岁一百岁的耄耋老人，最后一批的地球人类。新时代的星间人类早已成为一个完整而庞大的社会体系，同时与地球的联系也已基本切断。
地球，永远地成为了一个记忆。
“很难以置信吧？”安沐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也很难相信，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我能来到这里，很难说不是一个奇迹。”
连煦难以置信地看向安沐晨。
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你喜欢看书吗？”安沐晨问连煦，夕阳的光芒将她的脸镀上一道金边，使她的五官显得凹凸有致，笑容真诚又灿烂，“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随便借，不过一定要记得还回来哟！”
啧，这小女孩……还挺有意思的。
连煦走进去，指尖从书架上划过。黄铜的铭牌上面挂着灰色的锈迹，漂亮的圆体英文古色古香，厚厚的书本，纸张的气味沁人心脾。连煦望着那一本本的厚书，金色或银色的烫金封脊，深绿、深红、深蓝或纯黑的封面，即使放在地球都是珍贵的收藏本。文学名著，科学巨著，通俗小说，还有大摞大摞的羊皮纸，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架上。这些书架上没有一丝灰尘，看得出来是经常打扫。
“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书？”连煦问安沐晨，“还有那么多书架，樟木的地板……就跟你把地球上的图书馆拔出来安在了这里一样。”
“对啊，我就是这么做的。”安沐晨眨了眨她那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
连煦一时语塞。这个人怎么回事，动不动就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这里可是小行星带，这么大的东西想要从地球运到这里，不禁要消耗大量的人力，还会有无处不在的危机四伏。更何况，厚重而无用的书籍而已，这一座图书馆的所有数据，一块内存条绰绰有余。因此，要将这图书馆从地球搬到太空，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连煦看向安沐晨的目光变得好奇起来。永远猜不到她那个小脑壳里装着什么东西。
“……这个时间也该到饭点了，”安沐晨笑了笑，“我带你去吃饭吧！”
“我不饿，来的路上吃过了。”连煦耸耸肩。
“没关系，就当是去参观一下吧！”安沐晨又是不由分说得地拉住连煦，穿过几个房间，在连煦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站上了升降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升降梯以近乎自由落体的加速度下坠，连煦想也没想就叫了出来。
“怎么样，很好玩吧？跟地球上的过山车一样呢！”安沐晨仍然笑嘻嘻。连煦突然开始怀疑，这人会不会是装纯，表面纯洁其实是个大腹黑啥的……也对哈，这个人年纪轻轻就当了高级星港的总工程师，还在星港里面囤纸质书，造了一个跳水平台似的升降梯，还在旁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人肯定不是太智障就是太腹黑！！
在旁边人内心戏疯狂上演的时候，安沐晨把头转向一侧。一架飞船缓缓地进入星港入口，尾翼上有个古铜色的徽记。安沐晨收起笑容，眨眨眼睛，神态一瞬间变得十分认真。
升降梯缓缓停下，连煦终于注意到旁边人的表情，便收起内心戏问：“怎么了？”
“……不是什么要紧事。”安沐晨没有看连煦，但也没有笑，一张小脸严肃又认真。
骗谁呢？明明一直都是笑着的家伙突然就收起了笑容，还说没事，骗鬼呢？连煦撇了撇嘴。
“食堂在这边，”安沐晨走下升降梯，双手插在白大衣的兜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连煦挑挑眉毛，跟上去。
“安小姐，”一个男人的声音,冷漠而不近人情.“我们的专属停泊区是否已经得到了批准？距离我们提出申请已经有三天了吧？”
连煦回头扫了一眼。说话的人灰色短发，面容冷酷。他身后跟着两个带着头盔的战士，手里拿着激光步/枪，看样子是飞船上的巡逻战士。他们都身着贴身型太空服，但没有太空军和星际联盟的徽记。估计是某个投机取巧的小财团支持的探险队。
这样的小队与太空军比起来只是渣渣，还想在联盟管理的高级星港内寻求专属停泊区？简直异想天开。连煦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不说，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看安沐晨如何处理。
“第一，你的申请报告不是给我的，我只是工程师，这些事情不归我管，”安沐晨眨眨眼，一脸严肃，“第二，你们不是联盟成员，而我们星港是联盟财产，如果你想申请专属停泊区，就请你去联盟总部递交申请。”
灰发的男子似乎想说什么，但被安沐晨举起一只手制止，“第三，你们出现在这里，就相当于使用联盟财产，也是需要代价的吧，请问您本月的停泊费交了吗？没交的话我就要请人送你们出去啦。距离你们的飞船被扔出去还有两分钟，我建议你们抓紧回去，不然飞船可能会被小行星撞碎。”说罢，安沐晨掏出终端摁出屏幕，小脸一本正经。
连煦想笑。这小女孩威胁人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灰发男子抿起嘴，似乎怒火中烧。他瞪着安沐晨，安沐晨则是一脸平静，抬头盯着他，浓浓的死鱼眼味道。
“走！”僵持了一会后，灰发男子转身对他的两个部下低声吼道。三个人走远了，但安沐晨还站在原地，只是低下了头。
“他们未必会善罢甘休。”连煦插上一句。
“我知道，这些事他们都懂，可能他们有什么厉害的靠山吧。”安沐晨摆摆脑袋，“这明摆着就是欺负啊，每次都趁着希曼不在的时候来，估计就是看我好欺负吧。”
连煦笑了笑，“可我觉得还不错，挺酷的，说实话我本来不认为你会直接怼回去。”
安沐晨抬起头，大眼睛里写满惊异。
“真的，蛮厉害的。”连煦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只露出一点点牙齿，又让人觉得亲切而不过分亲昵。她这么说道，绿眼睛里的光像是两盏小灯笼。
安沐晨似乎愣住了，瞪大了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连煦以为自己吓到小女孩了，刚想出言询问，面前的小姑娘居然笑了，笑容真挚，似有阳光洒满面庞。
“谢谢你，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呢。”
一句话轻轻的从女孩薄薄的唇瓣里飘出来，但意义却有些沉重。但黑发的少女并没有纠结于此，而是又迈开步子，“走吧，去食堂！”
第一次被人夸厉害？怎么可能呢？连煦越想越不对劲。这么年轻就能够成为总工程师，在几乎全部由男性组成的星港中安然自若，怎么会不被人夸厉害？
连煦耸耸肩跟上去。
“我去！这是什么东西？？”连煦翻来覆去地看手里的小袋子，一脸嫌恶。袋子里面装着棕色的糊状物质，看起来好像是泥浆混上淀粉一般。
“蛋白液，山芋味的。”安沐晨耸耸肩，“不喜欢？我帮你换一个？”
“……没有别的东西吗，看起来不那么恶心的。”连煦把小袋子递给安沐晨。
连煦好歹也是在中央太空城长大的大小姐级别人物，哪里吃过这种劣质的平民食物？太空城里有着专门的蔬菜种植园和养殖园，连家有厨艺精湛的厨师坐镇，何曾尝过这种人间疾苦？
“喝酸奶吧，”安沐晨似乎看出了连煦的想法，把自己手里的酸奶递给连煦，“这个是希曼去太空城时带给我的礼物，给你喝吧。”
这怎么行！
连煦摇了摇头，拿回蛋白液，定定神，表情有点狰狞。她撕开袋子，一饮而尽。
呃，味道和想象中差不多。完全没有山芋的味道，只是落了个山芋的颜色，还是皮的。糖类含量过多，有点腻。口感……算了，不能要求那么高。
连煦劝着自己，一边偏过头去看安沐晨。结果发现那小女孩正直直地望着自己。
“连上校厉害！一般的勘测员啦、宇航员啦都说我们这儿的饭是猪饲料！”安沐晨拆开酸奶管，衷心的夸赞道。
……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玩意不是人吃的。
就在这时安沐晨的终端滴滴滴地响起来。她掏出来一翻，看到一条系统讯息。
“星舰·诺第留斯请求停泊。”
“诺第留斯？”安沐晨一脸不解，“这是尼罗船长的船吗”
“尼罗船长是？”连煦问。
“《海底两万里》的主人公，他的潜水艇叫诺第留斯号。”安沐晨仍然盯着终端，“不过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艘星舰呢。”她点了几个按钮。
“您好，这里是星港‘π’，请表明您的身份与来意，否则我们将对您发起攻击。重复，请表明您的身份与来意，否则我们将对您发起攻击。”安沐晨直截了当地发送了这么一条消息，没有多余的寒暄。
过了两分钟，仍没有收到回复。
“卓帆，你在控制室吗？”安沐晨按了一下耳朵上的无线耳麦。
“是的，有什么指示？”卓帆冷静的声音响起。
“准备好，我们可能遇到敌人了。”安沐晨表情很严肃，眼神变得很是清冷，配上她那一头黑发，不知怎的冷冷的气场便涌现而出，到了连连煦都要忌惮的地步。
“连上校，您先回控制室吧，我已经给您的ID添加了出入权限，也欢迎您去我的图书馆看书，”安沐晨低头点着终端的投影屏，“接下来会有点危险。”
“你要去干什么？”连煦没动。
“因为他们对我们的要求不作回应，并且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安沐晨调出停泊港的监控，“所以我要去下面确认一下他们是否是通讯设备损毁，以及进行进一步的交涉。如果交涉无果，他们的行为就会构成非法侵入，我们就可以放开手打他们。”
“很危险吧？”连煦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是。”安沐晨直截了当地点头，眼神十分冷静得，“但这是法定程序。不过您不必担心我的安全，他们伤不了我，别人能办到的事我一样也可以。但您不一样，您很可能会受伤。”
“……你看我像那么柔弱的人么？”连煦忍不住笑了，“你当我的军衔是骗来的啊？”
“不，只是这可能会使您受伤。”安沐晨摇摇头，“您看起来像个很酷的姐姐，但是这并不代表您拥有能使自己不受伤的能力。”
……这家伙可真不会说话。连煦被安沐晨的话搞得很是不爽。
“行啊，那我就非去不可咯。”连煦挑眉，“希曼已经对你讲过，我并不只是来这里参观，主要是为了对你们的工作进行实质性的探访和反馈，而这也算你们工作的一环。我有权去。”
“……”安沐晨沉默了一会，点点头，“那好吧，连上校，请你务必保护好自己。”她转身走进电梯，连煦紧随其后。少女的手指在终端的投影屏上飞舞。安沐晨的权限明显比卓帆高很多，她同时调出三个监控，三个荧屏环绕着她，从不同角度监视着敌舰的一举一动。连煦靠在下行的电梯的一角沉默。
突然安沐晨转过来，举着她的小终端说：“这个新程序需要对你的身份进行扫描。连上校，我扫描一下你的ID。”
“……你扫描我ID干嘛？”连煦不解。
“待会再解释。”安沐晨抿抿嘴。此时电梯门打开，停泊舱的控制室出现在两人面前。
安沐晨快步穿过控制室，一个响指利落清脆，控制室对面的铁门应声而开。
“不用穿宇航服的么？”连煦忙问。
“暂时用不到，先不用太空行走，我们仍然处于宇璃的包围范围。”安沐晨回头冲连煦笑笑，“噢忘了告诉你，宇璃，就是我的这种光学材料，宇宙玻璃的简称。”她大步流星地迈出去。
连煦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跟出去。迈出门的一刻，她发现自己和安沐晨站在一块突出而窄小的平台上，脱离了光滑的弧状表面前伸。
巨大的舰艇占据了视野的绝大部分。它以机腹面对星港，钢铁纠集在一起组成的的舰身庞大而又冷酷，造成极强的压迫感。几十万吨的质量此时令人能够切身体会。舰艇是军舰般的形状，只是不如军舰规整。
“重复最后一遍，表明您的身份和意图，否则我们将对您发起攻击。”安沐晨向对方发出最后通牒，又开启了一个程序。
连煦脚下的平面开始变色。像是屏幕一般闪烁。整个星港的颜色都开始随着她们脚下的平台闪烁，闪烁的频率有着明显的规律。长短长短长长长短。
星间人类通用光频语，“通讯装置已坏请派人进行太空行走。”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两分钟已到，对方毫无反应。这就是敌对的信号了。
“卓帆，开启武器装置！随时准备接应我！同时拉响警报，让所有人从星港表面撤退！”安沐晨果断下达命令。
连煦感到脚下剧震。她知道武器系统已经开启了，现在的星港，已经是一个在触发边缘的炸/弹，一个蓄势待发的军/火/库，一旦触发，便会毫不留情地摧毁一切，眼前的这一艘星舰根本不够看的。
“你打算开打么？”连煦偏过头问。
“先看对面如何行动。他们动我们就动。”安沐晨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上的终端。连煦扫了一眼她面前的投影屏，发现她在调整监控角度。
“你这是干嘛？”连煦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皱眉，“你刚刚的这一系列指令根本不需要在这里进行吧？那为什么要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中？”
“因为我发现，在监控里我看不见对方舰艇上的隶属标识。”安沐晨抿抿嘴，“我其实打算太空行走去看。”
连煦抬头，是的，仔细看的话，这艘舰艇是用机腹面对星港的，没人会在机腹上涂制徽记。即使有，也只是很小的、雕刻在铁板的角落的标志，凭相机的分辨率根本看不到。
“……你疯了吗，这也太危险了。”连煦困惑地问，但她反应并不太大，因为眼前这女孩给她的惊吓太多，她已经不觉得有多么惊人了。
“是很危险，这就是我不想让你来的原因啊。”安沐晨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我去太空行走，而这搞不好会被自己炸死，你去么？”
……连煦抬了抬嘴角，完美的笑容消失了，显得有些不明所以。安沐晨望着连煦的那个笑容眨眨眼，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呵，走啊。”连煦收起不明所以，眼里一片平静地看着安沐晨。
“那就要去换宇航服啦。作战服最好。”安沐晨快步走回去。连煦跟在后面，平台缓缓收拢。安沐晨穿过控制室，在墙边停下。又是一个响指，墙壁从中间张开，几个铁质的护腕状物体、头盔和气瓶便出现在眼前。连煦知道，这是最新版的便携便穿脱式作战服的全套部件。
安沐晨拿出四个递给连煦。连煦十秒内便将其套在手腕脚腕上。安沐晨又递给连煦一个方方的小铁盒，上面带着一个方形拉环，刻着一个八分之一圆，分割角利落干净。安沐晨知道这是腰带。她直接接过去，拉住拉环，太空服材质的腰带便随着她的动作拉出。她迅速勒好，动作干净利落，让安沐晨眼里滚过一丝赞叹。
“连上校厉害啊，真不愧是职业军人！”安沐晨扔给连煦一个白色头盔。形状如野战头盔。连煦戴上，看着安沐晨往身上套装备。
套好后，安沐晨又扔给连煦一个气瓶。自己也拿了一个。
“作战模式，开启！！”两个人异口同声。说罢她们也有些惊异，随后相视而笑。
还挺默契哈。
套在手腕脚腕的钢制护腕的侧边开始有灰白色的物质覆盖。这一物质飞速扩散，很快便覆盖了全身，包住了外套以内的衣物和身体。气瓶被固定在腰带的搭扣上，直接与衣物相连。这样气体就可以在衣物和身体之间流通，腰带上的传感器和处理器就能够控制气压与外界的平衡。安沐晨和连煦又按下头盔一侧的按钮，玻璃面罩便从头盔厚厚的边缘里伸出，完美地包裹住面部。脖颈处的灰白色太空服便与玻璃完美贴合，形成密闭的空间。气瓶内的空气缓缓释放，扑面而来。
安沐晨和连煦走进一道门，进入一个小房间。那里狭小而黑暗。连煦知道，这是真空室，这个房间里的空气在面前的门打开的一刻就会逸散，奔向太空。两人脚下的外门打开，两人猝不及防地被离心力扔了出去。
连煦操纵着腕部的推进器使自己停住。回头看见安沐晨四平八稳的样子，就知道她也很熟练，应该也受过严格的训练。
“这家伙还没行动？唉，也好，”耳机里传来安沐晨的声音，清晰柔软又悦耳，“连上校，我们走吧！”
安沐晨冲连煦伸出一只手。透过面罩，连煦看见她蓝绿色的眼睛里满是认真。不知为何，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对方可是比你还小的小姑娘！何来的安全感？连煦想扶额，但是隔着面罩，手伸不过去。
她伸手握住少女的手。朦胧间竟感到一丝暖意。连煦马上告诫自己，不可能，别想多。
“小心点，但是别害怕。”安沐晨这句话没头没脑的。
两个人一起飞向不远处那巨大的钢铁怪物。群星在她们身边闪过，像是身形曼妙的舞者与她们一同起舞。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危险与冒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