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帝姬》墨染蜀香

4、桑裕

　　老酒在红九的喉咙里打了几个转便顺下肚里去。红九扔掉空酒瓶，盘起腿入定，合集自己九道元神打算吸收天地精华弥补耗损的法力。

　　红九的入定时间不长，但也不短，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一月有余过去，体内耗损的法力恢复了七八层，看着自己设下禁制之外，站着酉阳的爷爷和自己的奶奶，红九撤掉禁制。

　　一身火红的狐狸毛幻化成高贵殷红的薄衫裹在曼妙的身形上。红九站起身手握法器石镜，走下打坐的大石头。

　　“奶奶，您怎么来了。”红九带着隐隐的笑意问道。

　　见到奶奶依旧是倍感亲切的，毕竟两人血脉相连。

　　姜看到红九撤掉禁制悠悠然缓缓步下大石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一个大荒上神该有的样子。

　　姜银白的发髻下一张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脸上少许皱纹微微的扬动了动，那是掩藏着微露的欣喜。

　　姜道：“我是来提醒你，这一月里，那神族王姬不吃不喝，一心只想着三九那条灰狐狸的命。”

　　姜叹了口气继道：“我来通知你，三九也快不行了，那王姬也大有随他去的固执。”

　　红九一怔，三九快不行了？那王姬，对三九竟如此情谊真挚的痴情。

　　也罢，奶奶特地跑来一趟荒山狐狸洞知会她，看来姜是解了心里对三九叛族的误会。

　　她这就回青丘秘境对为狐族立下大功的三九医治，保住他的小命要紧，未来狐族的生死或许就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酉阳如何？”红九转头看向酉真，目光柔和微带着担忧问道。

　　“神魂安稳，只是还太脆弱。”酉真苦着脸回道。

　　红九闻言点了点头，收回看祭祀的目光，而后望向自己的狐狸洞口，心道酉阳那家伙死不成就好。

　　“奶奶，我先回一趟秘境，您与祭祀……”她想问姜是否也与她一同回去秘境。

　　“我与祭祀暂留此地，还有话说。你且先去吧！”姜闻言，脸色变得沉缓似答似吩咐道。

　　红九闻言，明白道：“那孙女先行。”红九说完，对姜一辑身形便化为一团红烟而去。

　　红九走后，姜看着酉真，两人相互沉默一阵，姜说道：“这件事情，先不能告诉她。免得她对付神族时会分了心！”姜的语气，语重心长。

　　红九回到秘境之中。

　　来到三九养伤的狐狸窝，她拿着石镜去救酉阳之时，是让其它人将他放在姜的洞府附近安养，哪里是狐族老祖留下灵力最强盛之地，宜他养伤。

　　不想她走后，三九会被人丢回了他自己的狐狸窝了！

　　此刻红九看着在她面前嘤嘤哭泣的落魄女子和那趟在狐狸窝里快奄奄一息的三九，心情没来由的低沉。

　　手里转了转自己的法器上古石镜，红九内心测着一个法子是否可行，她想看看这神族的帝姬对三九的情谊究竟有多深。

　　“我听说，你这些时日来，成日担心三九的伤情，憔悴绝食。”红九看着那跪坐在三九狐狸窝边的绝色女子，即便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若死，依旧一股王族贵气。即便落魄狼狈，哭泣伤感之中却不失半分该有的端正之气，让人不自觉的敬佩。

　　女子听闻红九的声音，似方从过度的悲泣中抽出神来。她转过头来看向不知何时到的红九，欲语还泣的神情无比伤感。

　　当神族帝姬看清来人是红九后，不仅诧异的睁大眼，见着高贵不输她的红九，正举着一扇石镜在手中把玩，站着俯瞰她这个如今身在叛逆异族之中的落魄王姬。

　　“你是九尾狐族的帝姬。也是啊哥五万年前突然消失不见的那个姬妾？”王姬看着红九，终于在红九那妖异尊贵的额印中看透红九的尊贵身份和认出是她曾今在黑帝宫殿见过的红九。

　　红九陪了颛顼九千年，用的是本来容貌，为的就是用美人计诱得颛顼中计。除了额头的神印隐去过，其它容貌没有半分隐藏，曾经在黑帝身边见过她，记得她的也该是大有人在的。

　　“你竟然认得我？”红九见颛顼的姬妹很直白的表述对她不陌生，淡淡幽幽的装作反问。

　　红九记得颛顼最疼爱的，就是面前这位名为“桑裕”的王姬。但是红九往前在颛顼身边当姬妾时在神族的眼里基本是个透明人，想不到，桑裕竟然一眼便认出了她。

　　“当然，你在啊哥的身边待了几千年，我自然认得。”桑裕见着红九问她，也暂时忘了悲伤答道。

　　红九闻言一笑，那一笑倾国倾城，无端的妖异绝美。

　　红九目光从桑裕身上移向躺在她身边奄奄一息的三九。

　　红九缓缓的委下身去，将手中捏着的法器照在三九的身上，渐渐的三九那羸弱消瘦的身体逐渐被红九手中法器投过去的一抹莹润暖黄光泽笼罩。

　　红九手上的上古石镜，是红九老祖留下的家传宝物，也是狐族最高统领的掌权信物。

　　这石镜，乃大洪荒时期，天帝共主手中的玩物，因为天帝共主法力无边，经常呆在他身边的器物也染上了无边法力，如今这石镜在红九手中，除了她多了个随手御敌的法器，也能帮她暗中增长修为。

　　红九透过石镜，将自己的法力输了三层传给三九，为三九续命。虽然红酒只输出了三层，但有石镜做媒介，灌输道三九身上的也有了六层，刚好适合身体羸弱的三九疗养，再强他则承受不来。

　　“若是我再晚点回来，怕是他要与你生离死别了!”红九为三九输送完法力后，叹道。

　　一旁的桑裕看着红九，眼眶重新红肿起来，一颗一颗饱满的泪珠顺着她美好的眼眶滑下。

　　“你们族人真够心狠，连自己的子民都这么残害。”桑裕哭哭啼啼的说着。

　　红九听闻，淡淡的冷笑一声，淡沉言回：“桑裕王姬，你可曾见过狐族灭亡时候的样子？或者，你又见过狐族没有被轩辕神族践踏领土时的鼎盛时期吗？”

　　桑裕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

　　红九从三九身边站起身来，手中捏着石镜把玩。

　　红九起身站直了身子，又转头看向三九躺着的这个棚外的天空，语气薄凉的说道：“那我就告诉你，狐族灭亡时，轩辕神兵骑着神骑冲进青丘杀灭狐族万众老弱妇孺，血流成河，连孕中之狐及尚在襁褓的幼狐皆不放过，目的便是做到铲除异己，灭尽杀绝。而我的祖父、父王、母后及哥哥……”顿会，红九似乎酝酿稳定了会儿情绪，才接着又道，“他们都是被如今的轩辕神族所杀，殒灭于大荒。而狐族，没有被灭时，除非犯大错的狐狸会被当众鞭笞，剥皮抽筋外，从未曾有狐狸受过三九如今的这样的罪罚。”

　　桑裕听完，坐在地上，有些不服，盯着站立的红九透着神族帝姬巍峨霸气的纤瘦背影辩道：“我轩辕神族，向来勇猛磊落。何时做过你说的这等残害幼孺之事？”

　　接着，桑裕又带些不大确信的语气重问：“你说的，可当真？”桑裕的神色间稍显落寞，语气也低落了几分。

　　背对桑裕的红九未答。

　　桑裕不仅接着底气不足的道：“可，在我看的神族战事典籍里说的青丘狐族灭亡乃是其族生性高冷团结，不甘狐族老祖被杀，上下子民皆自毙而亡，壮年先杀襁褓幼孺，而后自缢。只有少数贪生怕死之辈，逃之夭夭，在大荒躲藏了起来，从此不知生死匿迹。”

　　红九闻桑裕接着之言，带些情绪的低笑了几声，继而缓缓的转过身来看向桑裕。

　　轩辕神族对战事典籍的篡改，当真是为了教化后生。

　　如今轩辕神族一统大荒，广育子孙后代赐封各大荒，曾经攻灭大荒五大神族灭绝人性的战事，当然不会如实写入典籍里，拿去教化他们的子孙后代效仿。

　　“桑裕王姬，我狐族子弟稀有，我族以老祖为尊，老祖深受我狐族子孙爱戴敬重，并以他是瞻不错。但我狐族并不会因为老祖一人亡，而选择全族自缢灭亡。”红九盯着桑裕，带着几分通透与沧桑说道。

　　红九的语气有几分怒意，但顷刻间也被她压了下去，朝一旁瘫着昏睡的三九看去一眼，止住了接下来的话头。

　　“三九过会儿会醒，你先去吃点东西吧。”红九见自己差点跑偏题了，又见桑裕饿得体瘦羸弱，便拉回正题说道。

　　桑裕看了看红九，又看了看睡在一旁面色好了许多的三九，目露微微的担忧道：“帝姬，可否让三九去好点的地方养伤，这里灵气稀薄，不利他养伤，我怕他……”桑裕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放心，我自会安排，你只需管好自己，别教他醒来担忧你。”打断桑裕的话，红九实事求事的讲道。

　　闻言，桑裕脸色上出现一抹卑微，红九看在眼里，心知这位王姬对三九是动了真情的。

　　最后红九叹道：“我看的出来，三九他是真的爱你的。”

　　经过红九一番实事求事的劝慰，桑裕端起狐族下人送来的饭食，狠狠的吃了起来。

　　红九随后，将三九化成狐狸，抱在怀中，送去了奶奶住的地方。

　　红九将三九安养在灵气充盈的狐窝里，亲自守了一会儿，见三九气息稳定后，才起身离去。

　　红九重新回到秘境安顿好了三九后，姜身边的嬷嬷便来找她。

　　嬷嬷朝她行了一个上礼，开口：“帝姬，老族长临走时让我交代帝姬一句：一切要以保住狐族为己任，你担的是整个狐族的命运。”

　　红九看着嬷嬷，妖异的凤眸轻轻垂下瞌了瞌，继而抬眸看着嬷嬷笑着点了点头。

　　红九的笑意里带着三分自信，五分坚定，和两分令人猜不透彻。

　　嬷嬷看着红九的笑意，只是暗自叹息了一声，她不懂如今年轻一辈狐族的心思，也深知如今狐族还剩下极少的气运。

　　嬷嬷年老的身影在传完话后，看了一眼红九缓缓转过身去，行出了红九的视线。

　　红九安静的站在院子里，望着嬷嬷离去消失的身影，她还记得小时候，嬷嬷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抱着她不停的说：“九儿啊……你以后就是嬷嬷的命了，嬷嬷再也没有血脉至亲了。”

　　嬷嬷从小就跟着姜，她伺候了姜一辈子。

　　红九望着这个秘境之中自己儿时住到大的院子，虽然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按照青丘的帝姬宫殿修整的，但是这里比不得她那时住在青丘时的宫殿，单论面积就小了无数倍。

　　可是在这里，红九却活得挺开心的，比起青丘当年尸骸遍地，血流成河，犹如地狱，成日活在恐惧与失去当中，她觉得这里顶好。

　　狐族灭了之后，祖父和父王母后也都在战事之中牺牲陨灭了，而刚躲入这秘境之时，她身边有大哥陪着，大哥虽然比她大不了多少，但却把她护得顶好，奶奶时常严格要求她做的事情，都有大哥帮着做，出什么事儿都是大哥兜着。

　　只是后来，在姜的要求下，大哥去轩辕神族的神都复仇，最后死于神族之手，殒灭了。且，大哥连全尸都没有一个，她化身成狐狸跑去神都寻找大哥尸身时，只在别人嘴里找到了一口还未来得及吞咽下去的狐狸肉汤。

　　神族的人将大哥杀了，还把大哥的肉吃了。

　　儿时在这里，她无忧无虑的跟三九和酉阳他们四处乱蹦跶，掏鸟蛋等等，还有大哥兜着。

　　可到如今，大哥陨去了，酉阳成了废狐里，三九命在旦夕，狐族剩下的皆是些老幼妇孺。

　　红九在自己曾经住过的院子里，转悠了许久，看记清楚了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她想记着，牢牢的记着，她怕忘了，怕有朝一日，会突然什么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