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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勾心斗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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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名失血过多,体温极低,就平躺着,任由绿袖收拾他。
绿袖将他外衣脱下,看到他的素色内衣竟然已经染红大半,又是一惊。
宇文化及见惯不怪地说:“别大惊小怪的,死不了,他今天可出风头了,居然敢对皇上用以死相逼这一招,我当真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绿袖:“……”
宇文化及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绿袖:“……”
刚替佚名换上干净的衣裳,太监总管就到了,他给宇文化及带来一道皇上的口谕,意思是,从今往后,宇文化及面见皇帝的时候不能带任何兵器了。
宇文化及领了旨,但心里极度不高兴。
他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重新启用的日子,他以前从来都可以带兵器见天子,这是他独有的特权,这项特权让他感到无比威风,现在却因为佚名的事情,他又被罚了,被贬了。
在杨广看来,收回宇文化及的这项特权,不过是防止下次佚名再敢当他的面做出类似的事,就是为了防范。
在宇文化及看来,就是被罚被贬,被收回特权了。
所以他就不高兴了,内心不高兴,脸色就自然而然地上来了,板着臭脸,见谁都不高兴。
佚名缓过神来,爬起来,跪在宇文化及身边,叩头道:“因为我的过失,害得宇文大人受到连累,现在道歉已经弥补不了损失了,还望大人原谅我。”
宇文化及立即扶他起来,急着说:“你别跪我,我哪有这个福气,敢受你的跪拜呢?我们都是侍候皇上的,谈不上谁连累谁,我并不生你的气,我是气那兰花公子气焰器张。”
佚名坐起来后,虽然身体虚弱,但脑袋绝对清醒:“高前得罪了宇文大人,我替他陪罪,毕竟他只有十八岁,年轻气盛不懂事。”
宇文化及听了,更生气了:“他处处针对你,你还替他说话吗?”
佚名认真道:“他针对我,是因为与我有不可和解的私人过节。当年我一眼就看中他,看中他那股不服输的劲,我将他收在身边,给他取名高前,就是因为他身上保留着狼的性情。”
宇文化及轻哼道:“你一向能言善辩,我不同你争论,我也辩不过你,他这种小人,我迟早要收拾他。”
佚名劝道:“高前为了争宠,替皇上搜寻童男童女的事,的确是奸佞小人所为,但我认为他还是可以改造的,他在我身边潜伏多年,只为替家人报仇,仅凭这一点,他是有血性的人,至少他的人品是好的,还望宇文大人能给他一个机会。”
宇文化及不想听他废话,把脸扭过去了。
行军路上,也吃不了什么鲜美佳肴,虽然地方官都会献食,但这毕竟不是皇帝巡游,而是圣驾亲征,所以肉类食品吃得最多的,就是肉干。
佚名咬着肉干,看到宇文化及悠闲地坐在一旁,绿袖全程侍伺,替他把肉干切成小块,再喂到宇文化及喂里,看得佚名满是羡慕。
突然,佚名放下肉干,道:“我与宇文大人相交多年,从未开口求过什么,今天想破例一次,想向宇文大人求一样东西。”
宇文化及一怔,看了一眼绿袖,警觉地说:“我的舞姬可不能给你。”
佚名很认真:“我看上了宇文大人的短刀,这柄短刀沾过我的血,与我甚是有缘份。连日来,我都睡不好,梦中就是拿刀准备自刎的情景,所以求宇文大人能将这短刀赠于我,我想抱着刀睡觉。”
宇文化及轻咳一声,尴尬地说:“这可是把宝刀,我弟弟当年娶南阳公主的时候添置的,你就这么讨了去,我舍不得。”
佚名眼珠一转立即说:“那我看了绿袖,宇文大人愿意割爱吗?”
绿袖吓了一跳。
宇文化及赶紧道:“不行,绿袖不能给你,我还是把刀给你算了。”话刚说完,觉得不对:“唉!凭什么你向我讨,我就应该给?我又不欠你的,我不给。我说你一介文官,怎么突然对我的宝刀产生了兴趣,你不会半夜想不通,突然拔.刀要自刎吧!”
佚名就笑出来:“我若要自刎,才不会用刀,我情愿选上吊,那样才死得体面。”
绿袖就捂嘴轻笑出来。
宇文化及皱眉道:“这柄宝刀自从开锋后,从未沾血,我都用来切肉切水果吃。你却拿他来抹脖子,还沾了血,我已经有点嫌弃了,你既然来讨,我便给你吧。”
佚名很开心地笑出来,笑出了眼泪,宇文化及和绿袖都看到他笑出眼泪了,但他们那时并不理解这眼泪是因何而来,还以为是佚名得到宝刀太开心了。
宇文化及的确如杨广所说,别人是装傻,他是真傻,佚名仅凭几句巧言,就将他的佩刀骗了去,而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怀疑过佚名为什么一定要他的宝刀。
只要聪明的人,一定不难想到,佚名在朝中没什么朋友,那些表面的酒肉朋友不可能送他刀,而他又与朝中的武官将领没什么交情,别人更不会送他刀,现在仗着能在宇文化及面前说上话,求赐刀就顺利地得到了。
宇文化及也就这么傻,竟然真的相信佚名的话,以为佚名要抱着宝刀睡觉,仅仅是因为“这柄短刀沾过我的血,与我甚是有缘份。”这样迁强的说词,也只能骗骗宇文化及了。
因为这把宝刀,后来闯了大祸。
……
这支远征军,从一开始,就军心不齐。
沿途不断有士兵偷偷逃跑,他们都害怕,不想去攻打高句丽。
逃跑的士兵有的被抓回,全部当众杀掉,以稳军心,但这些事情,没有人敢告诉皇帝。
佚名想将此事汇报皇上,被宇文化及拦下来了。
宇文化及劝他道:“生活每天都在继续,改变乱世非一朝一夕,不要着急,急也没用,你颈部伤口还未痊愈,要好生休养,你应该放下这么繁重的思虑,去野外锻炼身体,轻松呼吸!!”
佚名道:“宇文大人,你爱大隋朝吗?”
“当然爱啦。”宇文化及说。
“那你为什么不替隋朝的黎民百姓说句话?为何不谏言,请求皇上停止三征高句丽。”
“我谏有什么用?满朝文武,敢谏者只有你还活着,别的都被杀了。”宇文化及说得理所当然。
“既然这样,你凭什么说爱大隋朝呢?生于乱世,不应该有一种责任吗?”
“我宇文家忠君爱国,南征北战保卫国土,就是最好的证明。”
“涉及黎民白姓的事,无论是减兵役,减遥役,减征丁,减征粮,你永远不会站出来说一句话,因为你精明地算计妥当了,哪种表演最安全。”
宇文化及没听懂,怎么说到表演了?
“我们在谈戏曲吗?我喜欢看火烧赤壁,尤其喜欢看万事俱备只欠东西那一场。”
然后就开始大谈戏剧。
佚名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突然想起皇上说过的话,天下间沒人比我更聪明,任何人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我都能一眼看穿,我宠爱宇文化及,不是他装傻,而是因为他真傻。
想到此处,竟升起一种无奈感。
真傻的人也是另一种活法,说不定他们还有别的使命。
两人的思维不在一个频率上,只能做些普通勾通,无法做灵魂上的交流。
此后俩人再也沒有做过深层次的交谈。
佚名也不喜欢与人交谈,毕竟成年人习惯的处事方式是,我很难过,我很不开心,但懒得说。
当晚,佚名失眠,其实失眠于他来说,是老朋友了,自从听说皇帝杨广决定三征高句丽,他就开始失眠,长期下来,已经习惯了。
三更刚过,宇文化及低调地进了他的营房。
佚名并未睡着,翻身就起来了。
宇文化及看到他坐起身,就道:“你醒来正好,省得我叫你,跟我走。”
佚名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宇文化及轻松地笑了笑,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大事,带你去看一出戏。”
俩人出了营房,宇文化及的随从迎了上来,低声汇报了几句。
宇文化及带着佚名左转右转地走了一阵,这是军营深处,沿途所见全是士兵驻扎的营房。
来到一处山坡乱石堆,那里也守着人。
那人对宇文化及点点头,宇文化及对他打了一个手势,那人就退下了。
然后就听四面八方大声呼喝,宇文化及身边的人全部开始吼叫,同时十数支火把亮起来。
众人就往那乱石堆里冲进去。
佚名跟在后面,当他进去后,首先看到的,就是高前衣衫不整,且神色慌乱的样子,旁边有个穿着棕茶色宫装的女子,从头饰发型和衣饰判断,是宫女。
那宫女吓得缩成一团,棕茶色的大裙子抱着,挡在胸前,满眼都是惊恐的泪水。
高前的上衣来不及穿好,就这么挂在肩上,被人捉了双。
十数只火把,将这里照得尤如白昼,高前想将穿好衣衫,立即被宇文化及身边的人喝止,不准他动。
宇文化及心情很好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说:“宫女也敢偷,兰花公子,你的胆子很大嘛!”
高前的情绪还未平静,呼吸急促,涨得脸红耳赤。
宇文化及一边整理袖口,一边道:“皇宫里所有的女人,上至宫妃,下至宫女,哪怕是杂役房的女婢,她们全部都是皇上的女人,任何人不得指染,你是准备了几颗脑袋来砍吗?”
高前猛地扑上去想抱宇文化及的大腿求饶,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他没有机会扑上去。
他就当场大哭道:“求宇文大人高抬贵手,饶小人一命吧,小人贱命一条,不值得宇文大人动手,那样只会脏了您的手啊……哇呜……”
宇文化及看到他哭,觉得很开心,就得意地说:“你不是说我卖国求荣吗?怎么你兰花公子也有今天?你不是很受宠的吗?我们赌一把,看皇上会不会因为宠爱你,而不处罚你呢?”
高前不停地叩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宇文大人饶小人一命,小人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宇文大人的恩德,以后小人只听宇文大人的话……”
宇文化及对目瞪口呆的佚名说:“你不是说他有血性,而且人品不错吗?现在你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佚名想了想,问高前:“你与这个宫女,是真心相爱并且两情相悦?”
高前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在他看来,佚名这么问,肯定是个陷井,如果回答真心相爱,结局也是死路一条,说不定死得更惨。
就哭着叩头道:“义父救我,我一时糊涂,晚上喝了点酒,不知道在干什么……”
佚名:“……”
宇文化及轻声笑道:“他救不了你,今晚是我的人抓了你的双,他是被我带来看戏的,你求他没用。”
高前又开始求宇文化及,额头叩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宇文化及听着“咚咚咚”的声音很舒坦:“从禁军统领到内宫侍卫,没人这么大胆偷宫女,你不同,你是皇上宠爱的兰花公子。我猜一猜皇上会怎么处罚你呢?为了皇家的颜面,这个小宫女,肯定会被秘密处死,而你,轻则仗毙,重则三千刀凌迟,其实腰斩我觉得不错,要不五马分尸也挺好看的。”
小宫女吓得嘤嘤痛哭,高前更是裤子都湿了,吓尿了。
佚名看了不忍,轻轻拍了一下宇文化及的肩,道:“宇文大人一向宅心仁厚,能不能放他们一马。”
“何要放他一马?我又不是放马的。”宇文化及挑了眉毛道:“我什么时候宅心仁厚过?人送我外号“轻薄公子”你不知道吗?我带领千牛自由出入太子府的时候,这个兰花公子还没出生。现在他一个小小宫奴身份,居然敢与我叫板。”
佚名:“……”
高前各种哭,各种求。
佚名又劝了几句。
宇文化及终于松了口:“其实今天是我祖母的祭日,我不能杀生,但我不能就这么放了你。来人,抬进来。”
随从抬进来一只秽桶,发出恶心难闻的气味。
宇文化及指着秽桶说:“把这里面的东西吃了,我今天就放过你。”
佚名脸色一变,立即反对:“士可杀,不可侮。”
宇文化及笑道:“别跟我说些文皱皱的话,他是宫奴,又不是贵族,有什么不可侮?你以为皇上赐他兰花公子的名号,他就真的像兰花一样高洁吗?错了,兰花永远是兰花,泥永远是泥。现在他有两个选择,要么吃,要么死……”
话未说完,高前已经伸手到秽桶里,一把捞起来,就往嘴里塞。
宇文化及对佚名道:“你瞧他,吃得挺开心的。”
佚名:“……”
然后宇文化及就笑着问高前:“好吃吗?”
高前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好吃,感谢宇文大人赐的食物。”
宇文化及又说:“学两声狗叫来听听。”
高前随意抹了一把嘴,张口就是:“汪汪--汪——”
宇文化及得意地对佚名说:“你看他是狼,我看他是狗,还是只听话的狗。”
高前一边学狗叫,一边乐道:“我是宇文大人的狗,小人喜欢做狗,只要宇文大人喜欢,小人愿意为大人做任何事情。”
宇文化及冷笑几声,带着随从就调头走了,一行人鱼贯而出。
佚名原本想跟着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下来了。
高前看到他还没走,依然很紧张,就道:“义父是想留下来继续羞侮我吗?”
佚名留下来是想劝他:“依你现在的权势又杀不死我,何必再与我针锋相对?宇文大人性情无常,今天放过你,不代表明天还会放过你,你每次都要表演得这么投入,值得吗?为什么不拼死一博呢?”
高前怼道:“又要开始讲大道理了,我的表演只学了你的千万分之一,你到处演好人,我不反对,那我演坏人,你又凭什么干涉?”
佚名就有点生气了:“我给你取名高前,是看你像一只狼,没想到,你终究是条狗。”
“狗不好吗?狗有主人,只要讨好主人,有吃有喝还有房子住。狼呢?狼什么都没有,你当年因为写出《狼狗论》而翻身,就以狼为自我标榜,然后呢,过得很好吗?这些年我跟在你身边,只觉得你很可怜,你要做特立独行的狼,没有朋友,没有知已,没有妻子儿女,什么都没有,宠爱你的皇上,现在也开始宠爱我了。你却没有自觉,还要继续做狼,你活得真悲哀,早点做狗,说不定还会继续得宠。”
佚名怒道:“住嘴,你凭什么得宠?仅靠年轻漂亮?我上次跟你说过,不要炫耀你的容颜和钱财,这些不过是镜花水月,唯一能撑起的,是你的骨头。今天我才看出来,你根本就没有骨头。”
高前冷哼道:“骨头是什么?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宇文大人设局抓我,不过是炫耀胜利者的姿态而已,我呢,只要逃过今天,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佚名很少生气,他觉得刚才发怒动了肝气,平静了一下情绪,缓缓地说:“我可以给你指条活路。”
高前:“……”
“我带你去见皇上,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宫女宫婢更是数以万计。你既然与这个宫女真心相爱,我可以替你向皇上求情,让皇上放你俩人双宿双栖。”
高前警觉地问:“什么意思?”
“就是我出面,求皇上饶你俩人性命,放你们一条活路,你带着你的女人,从此归隐田园,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跪在旁边的小宫女神情微微动摇,显然听进去了。
开什么玩笑,高前心想:我好不容易获得天下人人羡慕的圣宠,怎么可能放弃这一切荣华富贵,你明面上放了我,实则让我远离皇上,我又不是傻子,信你才怪。
他表情坚定地说:“不可能,我得罪了宇文大人,归隐只是死路一条,我愿意等,皇上每年都会放一批28岁以上的老宫女出宫,我愿意再等十年,等她年满28岁后出宫。”
佚名:“……”
高前回身,抓住小宫女的手,深情地说:“我要与她在一起,寻的是个光明正大,不过十年而已。”
小宫女满眼的感动,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有的人活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小宫女就是这种蠢人的典型。
佚名长叹一声:“摆了,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便走了。
没走多远,就看到宇文化及。
其实宇文化及根本没走远,而是站外面不远处等他。
见佚名出来了,宇文化及问道:“谈完了吗?”
佚名点点头。
“都谈了些什么?”
佚名就将刚才与高前的谈话,告诉了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听了却是笑出来:“他会同意才怪了,让他带着宫女双宿双栖归隐田园,换谁也做不到啊,谁也抛不下现在的荣华富贵。”
佚名理所当然地说:“为什么抛不下?荣华富贵不过镜花水月而已,一切依照皇上的心情而定,随时可能全部家产充公,与其这样,不如与心爱的女人归隐田园不问世事,这难道不是一种梦想吗?”
“那是你的梦想。”宇文化及淡然地说道:“这些年皇上将你保护得太好了,你完全不问世事,一直生活在理想状态中。我们都是俗人,哪个俗人不追求名利富贵?兰花公子好不容易得到想要的,怎么可能为一个宫女放弃一切?”
佚名:“……”
宇文化及的思考能力,到了荣华富贵这个层面,就算到了极限了。
俩人又交谈了几句,就各自回了各自的营房。
佚名回房也睡不着,思绪万千,愈想愈乱,后来干脆起身,走出来。
他坐在营房外的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想着心事,他将手伸入怀中,怀中藏着一柄短刀,这宝刀是他向宇文化及求来的,他平时都随时带,短刀藏在衣裳下面,从不对外示人,也没人敢来搜他的身,因为他是有特权的。
自从下决心求来宝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因为他看不到希望。
他想起很多往事,幼时,他的希望是能吃饱,希望母亲身体健康,希望父亲能关爱他。
少年时,他希望常伴在老师和师母身侧,以尽孝道。
冠礼之后,他希望能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替皇上分忧,建立开科取士的制度,让天下寒门学子通过科考公平竟争。
然后,他希望夫妻恩爱,白首不离。
想到皇上,他的心情复杂,这个让他爱,让他恨的男人,偏偏是天子。
他多年来的努力,一直希望维护妻子女儿和皇上之间的关系,他希望保持这种平衡,但,努力这么多年,也是不成功的。
现在他还有什么希望呢?
他没有希望了,他看不到希望,也沒有盼头。
他在等,他在等最后一根稻草,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一天?
或是一个月?
或是一年?
他竟然不知不知地笑起来,等死的感觉真奇妙。
一年,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一个月,或许吧!
……
高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穿好衣裳对旁边的小宫女说:“你躲在这里,我出去打探一下是否安全,然后我会通知你,你听到我的声音,才可以出来。”
小宫女很害怕,就道:“这里好黑,我一个人害怕。”
高前握着她的手说:“别怕,我们俩只要分开,即便再有人看到你,你都可以找任何借口推脱。我担心宇文大人手下的人躲在暗处,就为了暗算我们,你答应我,蹲在这里不要动,我必须保护你的安全,咱们才能离开。”
小宫女就点头答应了,想了想,又道:“你刚才说,要等我十年,是真的吗?”
高前深情地说:“那当然,乖,听话,咱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小宫女当然同意继续躲在这里,并且一动不敢动地蹲在原地。
高前就摸着黑,借着月光走出乱石堆。
过了一会儿,小宫女查觉到身边有小石子往下掉,她觉得可能是夜行动物路过,就轻轻往旁边靠了靠。
接着,只听“轰隆——轰隆——”声,当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后方乱石坡上滚上几颗大石,大石滚动引发小石飞弹,接着大石小石纷纷乱飞往下砸来。
小宫女在黑暗中根本辨不清方向,被小石击中,立即倒地,大石接仲而来……
各种石头滚落而下,无疑于一场小型的山体崩塌,这么大的动静,引得附近营房的士兵纷纷围过来查看情况。
宇文化及刚要入睡,就听随从来报,乱石坡刚才塌了,砸死了一个宫女。
他惊得坐起来,随后围上披风就出去了,赶着去查看现场。
人群中,并未看见高前的身景。
随从低声对宇文化及说:“兰花公子应该是脱身了。”
宇文化及沉着脸,冷哼一声:“此人心狠手辣的程度远超出我的预料,看来我轻敌了。”
那随从很着急的样子问应该怎么办?
宇文化及一抬手,打断他:“我就不相信,再也找不到他的把柄……”
……
第二天,大军继续赶路,杨广听说了山石崩蹋的情况,就召消息灵通的宇文化及过去询问。
宇文化及自然而然地带上佚名一起去见皇帝。
杨广一边观赏沿途的风光一边品尝兰花公子端的水果,就问山石崩塌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化及道:“皇上,昨晚扎营的地方滚下乱石,砸死了一个宫女。”说话的时候,眼睛就只看着兰花公子:“听说,那宫女怀孕了。”
其实怀孕是宇文化及瞎编的,就是为了诈兰花公子。
兰花公子全程没有表情,甚至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人都沒了,怀沒怀孕的事,跟他毫无关系。
杨广默默地看了宇文化及一眼:“……”
宇文化及就轻笑起来:“皇上,宫女怀孕,本就不该张扬,死了倒好,有些人才能脱身。”又扭头问兰花公子:“是吧!我说的没错吧!”
兰花公子微笑着,天真烂漫的样子道:“听说宇文大人外号“轻薄公子”,但凡宇文大人看上的东西,不论长得俊美的牲口家禽,还是漂亮美人,都要不择手段占为已有。宇文大人竟然知道那被砸死的宫女怀孕了,真是很巧了哈。”
宇文化及板着脸:“……”
杨广立即说:“好了,此事不准再提。”
因为皇帝之言,这事就过去了,再也没人敢提,毕竟宫女怀孕,就是有损皇家颜面的事,人死了最好,不死若皇上知道了,也会将此宫女秘密处死。
正在此时,有前方将领来报,好像路况不太好,大军行进的队伍遇到阻力。
杨广要处理军务,就让身边的闲杂人等都退下。
宇文化及带着佚名走前面,兰花公子走后面,依次退出皇帝的车驾。
佚名看着高前,眼里满是嫌恶:“你就这么狠心,非要杀了她?她腹中有你的骨肉。”
宇文化及信囗胡说的宫女怀孕,佚名却当了真。
高前保持微笑,心平气和地说:“我听不懂义父在说什么!?”
“刚才你听到她的死讯,包括她怀孕的消息,从头至尾面无表情,明显是早就知道这一切。我就知道,这不是意外,这是你干的。你为了所谓的前途,亲手杀了她。”
高前依旧保持微笑,平和道:“义父所言甚为难懂,我真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佚名愤恨地说:“你生性好强,于手足同胞不称仁,于朋友未尽义,于暴君未尽谏,于大义未尽思,你这等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辈,我有你这样的义子,真是生平最大的耻辱。”
高前眉毛一挑,认真地说:“义父是要与我割袍断义吗?其实你也晓得,我早就不认你做义父了,因为你是我的仇人。可你总是厚着脸皮,处处找地方在我面前显摆,非要我继续喊你义父。”
“说你是条狗,不是侮辱你,是侮辱了狗。狗对主人忠诚。你呢?你算什么东西?狗永远是狗,而你却不是人。”
“好,很好,义父己经把话说明白了,从今往后,你我的关系从此断绝。”
佚名没有继续发怒,反而露出笑容:“你倒是想跟我脱离关系。今日我且告诉你,我是你义父,一日为父,终生为父。你不认我,没关系,我当年能收了你,现在就有办法治你,只是这个办法,我想不想用而已,只要我想,不管你混得多好,我只需一招便能将你收拾干净。”
高前神色不定,他并不知道佚名说这话到底是吓唬他呢,还是真有办法治他。
场面有点僵持了,宇文化及笑道:“哎,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咱们散了吧,别聊了……”
话未说完,佚名立即对他吼道:“还有你,宇文化及,我忍你很久了。”第一次不喊“宇文大人”而直呼全名。
佚名指着宇文化及的鼻子,厉声骂道:“宇文化及,你这个弄臣,于国未尽忠,于多灾黎民未尽抚,于大义未尽责,于天地无一敬,上辱父母先祖,下愧子孙后代,我一想到当年是从你宇文家走出来的,我就恶心。”
宇文化及觉得很无辜,他觉得佚名将对兰花公子怒气转嫁到他身上了。
“哎,你别生气嘛,我们是一头的,回去再说。”就去拉佚名的衣裳。
佚名一把将宇文化的手甩开,怒道:“谁跟你一头的?如此污.秽.肮.脏之地,我一刻也不想多待。”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句决绝的话,竟是他同宇文化及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既便再和宇文化及同处一室,也不再与其交流了。
佚名心想:宇文化及如果是忠臣,我必不会拖他下水,但他不是,所以我一定会将他收拾了。
不敢再留下了,再留下要气炸了。
宇文化及看他这么生气,喃喃道:“哎,你到底在气什么嘛?又不是我杀了宫女,干嘛冲我发脾气??”
然后恨恨地看了兰花公子一眼,也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