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05、应对

　　卫翎环视一圈，确认四下无人后，方取出一页信纸交到木枯子手上，道：“这是混在将军的家书里寄过来的，我能确定是出自陈平之手。”

　　木枯子打开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句，连着读却读不出什么意思，其中有几个字被事后圈了出来，但仍是颠三倒四，木枯子不解其意，抬头用疑问的眼神投向卫翎。

　　卫翎解释道：“凉国在民间曾经流行过一种藏字的手法，一页字迹中，只有特定的几个字是被刻意安放上去的，用独有的顺序才能解出意思。你先顺着看四个角上的字，再倒着看里面一圈四个角上的字，以此类推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木枯子依言重新看了一遍，断断续续地把句子念出声来：“公主被控制心神……黑莲不日要替其种蛊……高池送来蛊虫向我求救……望回复如何应对……”

　　木枯子念罢抬头，盯着卫翎问道：“这个黑莲，是不是和我师父有关？”

　　“是。”卫翎沉声道，“我在凉国时与公主情同兄妹，后来我替公主顶罪来到齐国，公主却受人欺骗加入黑莲。现在黑莲的人要在她身上种蛊，我没有办法，只能来找木姑娘你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秦将军呢？”木枯子反问道。

　　卫翎一咬下唇，摇头道：“公主是黑莲的人，身为一国将军，他不应该救她，而是应该把黑莲的人一网打尽。我不想害他两难。”

　　“你是怕秦将军不愿救她。”一阵沉默后，木枯子看着卫翎开口道。

　　被戳中心事的卫翎叹了口气，道：“是。我怕他不救，我不能拿公主的命去赌我们之间的信任，我赌不起。”

　　顿了顿，卫翎抬头继续道：“如今云前辈不知去向，只有木姑娘对于蛊毒有些研究。我想问木姑娘一声，能不能去京师一趟，看看那是什么蛊毒，是否有解救公主之法。但是黑莲的人狡诈阴险，和他们接触无异于如虎穴狼窝，所以去不去全看姑娘自己，不必勉强。”

　　木枯子沉吟半晌，终是点头道：“我去。我也很想知道师父和黑莲到底有什么瓜葛，正好借此机会去探一探。”

　　卫翎又有些迟疑地说道：“还有一事，木姑娘这次去，能否不要告诉吴小将军？”

　　“你放心，我只说回去寻我师父，不会把蛊毒的事情说出去。”木枯子点头应下。

　　“谢谢你木姑娘，卫某记下这份情了，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卫翎松了口气，又叮嘱道，“到时你只去找陈平研究蛊虫，切勿独自行动，一切要与黑莲的人打交道的事都让陈平去做。要是姑娘出了什么差池，卫某万死也难对云前辈和吴小将军交待了。”

　　“将军，木大夫求见。”士兵进门对秦峥禀道。

　　秦峥闻言合上了手中的兵书，抬头说道：“请她进来。”

　　木枯子进门后，对秦峥道：“将军，我想去京师一趟。”

　　秦峥有些奇怪地问道：“有什么事吗？我让吴星陪你去。”

　　木枯子连连摆手道：“前线战事吃紧，怀辰当然要留在前线，哪能日日跟着我转不做正事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从前师父说过自己曾在京师呆过，想着去京师说不定能寻到一些线索，前线军医也够，我就不在此久留了。”

　　秦峥闻言思索一阵，道：“也好，前线毕竟不安全，我找人护送你去驿站，你就循着官道回去吧。到了京师便去我府上找郑冲，他会给你安排妥当的，到时候你就在我府上小住一阵，等我们打完仗再回来找你。”

　　“谢谢将军。”木枯子简短地说了一句便离开了。秦峥看着木枯子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奇怪。

　　正好卫翎从里间走了出来，秦峥便将方才的事同他说了，无不疑惑地道：“木姑娘平日里活泼跳脱得很，怎么今日看着面色沉沉的，像是有心事？”

　　卫翎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道：“许是云前辈的事对她多少有些影响吧。木姑娘年纪虽小，经事却早，相信她自己心里有数的，不必太担心她。”

　　“也对。”秦峥觉得有理，想了想又转过来对卫翎笑道，“还说木姑娘呢，你自己也没大多少。”

　　“我十九了。”卫翎争辩道。

　　秦峥看着卫翎梳得整齐光洁的发髻，忍不住上前使坏，趁其不备突然伸手盖在他的头顶乱揉一气，把头发弄得毛毛躁躁，笑道：“二十才弱冠，你都还没到戴冠帽的年纪，成天盘着个头发装老成，欠的你。”

　　“你才欠的，我费半天工夫才盘好，你一使坏我又得重盘。”卫翎弱弱地控诉了一句，秦峥却毫不理会，在一旁看着他的头发乐不可支。

　　秦峥平日里杀伐决断，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这也是秦峥向他表达信任和依赖的一种方式，可他仍然不敢心里所有的事完全交托给秦峥。对于卫翎，秦峥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包容，那是因为秦峥相信自己的清白。如果换作一直在黑莲手下的摇光，连卫翎自己都不敢保证，她有没有替黑莲做过不利于齐国的事，那么秦峥身为齐国的大将军，真能毫无顾忌地去救她帮她吗？

　　“啊，你要走啊？”吴星听到木枯子的话，顿时有些失落。

　　“去京师而已，你不必担心。”木枯子一时也有些不舍，别扭地扭过头去，假装不在意道。

　　“也是，京师比前线总安全得多。”吴星想了想释怀了些许，又抓着她嘱咐道，“路上风沙大，路况也不好，你也别着急，慢慢赶路，累了多在沿途驿站歇息……”

　　“唉呀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你别念叨了，”木枯子被念得头疼，又有些好笑，打断他道，“再念叨我天黑都走不成了。”

　　说罢，她轻快地背上自己的药篓，跟着驿兵要走，吴星在她身后挥挥手喊道：“阿木，照顾好自己啊！”

　　木枯子听见，没有回头地笑着回道：“知道啦！”

　　然而木枯子走了几步，步伐越来越慢，干脆停了下来，突然转过身又一路小跑了回来，扑到尚未反应过来的吴星面前，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啵”的一声，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做完这些，木枯子一下又跳得远远的，冲着傻愣愣的吴星哈哈笑着挥手道：“吴大爷，我这回真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