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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又一位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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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姐,里面是不是出事了?”
天快黑了,阿超才等到金玉蘅和柳颜卿从露艾丝大酒店出来。
他小跑着迎上去,看一眼门口守卫的日本兵。
“嗯,有个日本人死了,据说是日本经济学博士,小鬼子拦着不让走。”
“幸好你没事,再不出来我就带兄弟们冲进去救人了。”
金玉蘅横他一眼,“不要命啦?你自己不要命别拉着兄弟们陪葬,你以为鬼子站着不动让你打吗?”
阿超赶忙认错,“我就是这么说说,以咱们和鬼子的交情,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你扣着,这点我还是明白的。”
金玉蘅紧张的瞄一眼柳颜卿,这个死阿超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往外说,真想拔了他的舌头!
柳颜卿什么话都没说,不知道她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从酒店出来就心事重重,约莫还在担心韩抒的情况。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金玉蘅压低声音,恶狠狠瞪一眼阿超。
阿超非常郁闷,他究竟哪句话又说错了?
曲漾已经在车里等候,柳颜卿拉开车门坐上去。
金玉蘅也准备拉开车门,曲漾头伸出窗外拒绝道,“金姐麻烦坐自己的车,我又不是你的司机,金门和青帮的关系,好像没好到可以同坐一辆车。”
金玉蘅轻蔑道,“我竟不知青帮帮主专爱计较这些芝麻小事。”
阿超一口痰呸在车边,“金姐,坐我们自己的车,在后头停着呢,又宽敞又舒适。”
“卿卿,下来坐我的车。”
柳颜卿揉一揉眉心,“你去吧。”
金玉蘅被拒绝了,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心里一股气窜上来,气冲冲往自己车子走去。
“呸,他那破车我还不稀的坐,又小又挤,一股臭男人的味道!”
金玉蘅骂骂咧咧,阿超在旁边附和。
“谁让你把车停这么后面,以后把车停到他前面去!”
“是是是。”
……
“怎么样,见到杜若宛了吗?”
“快,去第三军医院。”
露艾丝酒店的事情他多少听到了一些,刚才来接她们的时候又看到那么多日本兵,如今柳颜卿如此急迫。
他立刻联想到被送去日军军医院的人是杜若宛。
“送去医院的是不是杜若宛?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柳颜卿简单和他说了酒店里发生的事情,曲漾沉下心来,开车回住的酒店。
“我们先回酒店,她既然改名字了,一定有原因,她牵扯到命案,日本人肯定盯着她,这时候去不仅见不到她的面,还会引起日本人对她身份的怀疑。我先派人去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况。”
柳颜卿自然知道他说的正确,不再坚持去日军医院。
她颓然的靠着座椅,车窗外大雪纷飞,几个小孩在雪地里追逐,抓了几个拳头大小的雪球玩打雪仗,不亦乐乎。
曲漾听不到后排有动静,抬头朝反光镜看去,柳颜卿泪珠一连串的往下掉,她安安静静依在那里,却如一盏破碎的白瓷碗,头靠在车窗上,无声哭泣,不想打扰任何人。
曲漾别开眼,动动嘴角,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他不擅长安慰人,只好专心开车。
以前觉得人与人最远的距离是生与死,原来人与人之间最远的距离是不相识。
明明她近在眼前,却无法相认,无法拥抱,甚至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上。
......
杜若宛不知躺了多久,睁开眼是明晃晃的白织灯,刺得眼睛发酸,她睁眼闭眼几次才适应灯光。
“你终于醒了。”
程昱欣喜的站起来。
杜若宛动动身子,程昱抬起她的肩膀,拿枕头垫在她背部,帮助她坐起来。
“怎么样了,山口一郎没起疑心吧?”
程昱原想的一堆关心的话憋在喉咙。
“放心,我都处理好了,毒药藏在张茂坐的那边沙发缝隙里,张茂已经被带去日军司令部。你这次太冒险了,幸好摄入的剂量不大,你知不知道,只要再多一点,你就必死无疑!”
杜若宛擅自做决定,她中毒的那一刻,他又惊又怕。
杜若宛脸上毫无生气,她虚弱道,“我知道,我控制着剂量,不会死的。”
“不死也丢半条命!”
他非常生气,看到虚弱的杜若宛,又无法真的对她发脾气。
“我不这样做,我们的嫌疑就是最大的,山口一郎肯定会紧盯我们不放,咳咳。”
杜若宛捂着嘴咳嗽两声,程昱无奈的给她倒一杯温水,语气放软,“你以后和我商量一下,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像这种情况,以后都不能再发生。”
“人固有一死,从我们踏上这条路开始,就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能为使命而死,我很光荣。”
她挑眉,语气轻快,仿佛谈论的生死问题和吃饭喝水睡觉没什么两样。
“杜若宛,你能不能别这么不在乎?!”
程昱是真的恼了,他低吼道。
“程昱,我叫韩抒,别叫错了。”她瞟一眼门,这是日军医院。
然后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你也一样,应该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我时刻准备着。”
程昱看一眼她,欲言又止。
我的生命奉献给祖国,但是我希望你活着。
“那个柳小姐是你的旧相识吗?”
杜若宛转玻璃杯的手一顿,“嗯,在南京的时候认识的。”
“幸好你们交情不深,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也多亏她没继续追问下去。”
杜若宛咬紧苍白的唇,她哪里会认错,总是往自己这里看。
她大概是生气的很,气自己不告而别,气自己嫁为人妇,气自己装作不认识她。
柳颜卿知道她嫁人,由喜转悲的眼神她全看在眼里。以为一别是永诀,没想到还能见面,哈尔滨这么冷,她最怕冷,冬天一定要在屋里烧几个火盆烤得暖烘烘的才行,怎么会跑到哈尔滨来?
“小抒?”
程昱叫回她现在的名字,看她有些失神。
“下雪了吗?”
杜若宛看着窗外漆黑一片。
啊?
程昱走到窗边,路灯灯光下飘着鹅毛大雪,停在路边的车顶、树梢、房顶、道路雪白一片,竟有些许凄美感。
“雪下得正大。”
“给我办出院手续吧。”
“你才醒过来,不用急着出院,多观察几天。”
“放心吧,毒素排干净就不会有问题。”
她望向他,恳请道,“我想看雪。”
“......好吧。”
程昱拗不过她,把窗帘拉上,走到门边。
一打开门,山口一郎站在门口,除了上次在酒店看到的少佐外,还有一个女军官站在他身后。
“山口大佐怎么过来了?”
“听说程太太醒了,我们过来看看,顺便有些问题想问程太太,程先生不介意吧?”
都走到门口了才问别人介不介意。
程昱面露难色,“我太太才醒来,身体还很虚弱,恐怕不方便。”
“程太太在我们举办的会议上中毒,我必须亲自道歉,确保程太太真的没事,我才能安心。”
看来他是一定要进去了。
“我已经没事了,请山口大佐进来吧。”
杜若宛已经发话,程昱只好让他们进来。
“程太太,实在是抱歉,没想到在我们的酒会上让你发生这样的事情。”
“小,小宛!”
跟着山口一郎来的那个女军官看清病床上躺着的人后,不敢置信的走到病床前,仔细端详杜若宛,她眼中带泪,喜极而泣,拉住杜若宛的手。
杜若宛看清来人,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世界可真的太小了,花崎明莱不是回日本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让她遇到了。
“明莱,你认识程太太?”
柳颜卿看到韩抒的时候也是叫她小宛,山口一郎瞳孔微沉,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杜若宛内心叫苦不迭,脸上云淡风轻,询问山口一郎,“这位是?”
“这位是花崎明莱,我军中佐。”
“哦~花崎中佐,我想您是认错人了。”她礼貌的抽回手。
“不会认错的,你是杜若宛。”花崎明莱又仔细看几眼,肯定道,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程昱后背冷汗直流,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所有故人都在今天重逢。
“中佐,这是我太太,韩抒。我想您认错人了,今天也有一位小姐把小抒认错的,看来小抒和你们那位故人确实有几分相似。”
他半开玩笑道。
杜若宛闻言也跟着玩笑道,“我也想见见她了,花崎中佐,要是你们重逢,可要引荐我认识一下。”
她不承认,花崎明莱转头看着程昱,程先生,程太太?
程昱被她看的发毛,她的眼神好像要把他撕碎。
杜若宛转而问山口一郎,“山口大佐,找到是谁下的毒了吗?”
山口一郎在她脸上没找到半分慌张,“我们在沙发缝隙找到一包毒药,经过化验,证实和你们所中之毒一样。”
杜若宛一脸不可思,“究竟是谁要害我?!他把毒下在哪了,我怎么不知不觉就中毒了?”
“毒药下在红酒瓶里,我们那桌的五个人都可能喝那瓶酒。”
杜若宛呆滞半晌,“不,张茂不会中毒,他不是说不爱喝红酒,后来拿了一瓶威士忌吗?是不是他?”
程昱拍拍她的肩膀,“小抒,别激动,相信山口大佐会查清楚的,山口大佐要是查不清楚,我会找约瑟上将帮忙查,一定不让凶手逍遥法外。”
“程先生程太太请放心,我们已经将张茂抓获,正在严审,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就静候山口大佐的好消息了。”
“咳咳咳咳。”杜若宛捂着嘴咳嗽起来,程昱紧张的坐在床边,轻轻拍打她的背。
韩抒中毒不假,军医说幸好她喝的酒不多,抢救的及时,要是晚一点,估计下场和渡边贤人一样,应该不是她。从程昱当时的反应来看,他不知道韩抒会中毒,应该也不会是他。
“程先生,令夫人身体不适,我们就先告辞了,程太太好好休息。”
他朝二人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程昱站起来相送,花崎明莱还站在原地担忧的看着杜若宛。
程昱朝门口做出请的动作,“花崎中佐?”
花崎明莱听到程昱送客的声音,看也不看他一眼,对杜若宛柔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然后追上山口一郎一道离去。
程昱站在门口,直到日本人下楼,看不到身影,听不到他们大皮鞋踩在地上的“踏踏”声后,才关上门。
杜若宛不咳嗽了,二人对视一眼,皆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