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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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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乔要嫁去原家,整个人就都鲜活了起来,嫣然地勾起唇时就连周遭都是亮的。她在新房里兴高采烈地换上红色旗袍,旗袍底开了岔,修长润泽的小腿美好而诱人。她抬头,含了笑地问无声:“表哥,好不好看?”无声苦涩地点头,恨不得当场哭给她看,想到自己当个男人都当成如此,硬生生忍了不想再说话,只道:“明天我就去南京,表妹你……祝你们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月乔惊在原地:“明天?那么急?难道你不来参加婚宴?”
无声背过身去:“我就不去了。男儿志在四方,总该……找个能自力更生地方,有番作为。”
月乔沉默了一会,方才道:“南京……现下那里乱得很呢,你怎也不跟爸爸商量商量?身上钱还够么?火车票什么时候?”
她的声音温婉关心,无声强忍着扑上去抱她的冲动,硬着心肠回话:“这些不用你管,我都安排好了。伯父……我今晚就跟他道别。”
说罢他掉头就走,感情里面他是个新手,亦是个懦夫,失败了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恨不得缩进壳子里一辈子也不要见到原靖之夫妇就好了。于是连尝试也不尝试,说也不说,裹着他那身读书人的斯文酸气,灰溜溜地逃去南京了。
月乔在后边叫他他只当没听见,忍了好久的眼泪,顺着脸盘流下来。
以后,许是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靖之来接月乔,一进门便大喊惊艳:“娘子,你今天真是美若天仙!”
月乔低头看看,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天仙哪里看得上旗袍?”
她领口没系紧,白腻晶莹的脖子露出来,隐约遮掩着一段锁骨,很是动人。
靖之心口荡漾,嬉笑着过去搂她的腰,把鼻子凑在领口好一通乱闻:“真香,我等不到晚上,你现在就给了我罢。”说罢胡乱地低头找她的嘴唇,又吻又吮,手指也灵活地解开旗袍前的盘扣,呼出气息犹如火焰一般。
月乔挣扎着,避开他没有章法的亲吻,微微有些恼怒:“靖之,拜了堂我就是你的人,急这一时两刻的……也太没有规矩。”
靖之笑道:“你太漂亮,这可对不住了。”也不顾她挣扎,打横抱起来就往床上放,月乔气急,坐起身来道:“你干什——”话没说完,统统被靖之压上来的唇堵进了喉咙里。
身后咣当的一声,张妈摔碎了一地胭脂粉盒,边哆哆嗦嗦去捡,边结结巴巴地道:“姑爷……姑爷……您这是在做什么……小姐刚刚梳理好的头发……”
靖之兴致被打断,哼了一声坐起身来,理理衣衫道:“没什么,我们闹着玩呢。”张妈是过来人,怎么不知道这姑爷性急,擦枪走火了,当下站在门口,警戒地不敢离去半步。
靖之不耐道:“你也不用那般看着我,我走就是。”回头看看月乔双颊嫣红,美目迷离,心头又是一阵舍不得,嘟囔着“结什么婚,搞那么些排场,真是麻烦”便起身走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落到月乔耳朵里,倒是不轻不重的一下。
她隐隐觉得不安——靖之于她,她于靖之,似乎多少有那么点不同。
婚后头两个月,倒是风平浪静,甜甜蜜蜜的。靖之对她的新鲜劲没过去,日日粘着,甚至有次一连三天连床也没让她下——想想都羞惭的脸红。隔日早上腰酸背疼,起身唤人泡杯茶来,那小丫头的眉眼里竟也带着促狭的笑,瞥见她虚软的模样,叫声“少奶奶”,不看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地方。
但两个月和两年,毕竟是有距离的。
打扫厨房的吴妈告诉她:“少奶奶,那个婉柔有些蹊跷。”
她正往窗外看着——原公馆的白色围墙,围墙里盛开的淡黄色花朵,片片都是纷飞的絮,毛绒绒地让人心底不安,她愣愣地问吴妈:“哪个婉柔?”靖之带回来的女人,她已分不清了。
吴妈鸡毛掸子拂着花瓶,回答的倒也利索:“就是上回那个舞女。我看呀,她还是有些手段的,少奶奶,您要不看着点,这馆里上下,又有谁肯看着三少爷?”
月乔皱了皱眉,那天晚上,靖之到底是没回来。
她近来空闺守得似乎多了些,想起吴妈的告诫,心里一动,便有些坐立不安了。她是爱靖之的,爱的纯粹不想给他压力,岂料这样的纯粹却成了空白,让他腻烦——这些,她都没有料到。
逆来顺受,还是这个词,靖之和玉书不同,他需要一个逆来顺受的女子做正房妻子。不吵不闹,安安静静,撑得了台面,还能在外边逍遥快活。可月乔不知道,她起了疑心,要下手去管,这一管,就管出了问题。
年初小满,靖之总算回家,风尘仆仆,一脸不好看的颜色,招呼也不打一头扎进床上大睡,月乔推他,皱眉道:“怎地一身酒气,去洗洗再睡。”
靖之起身,冷冷一笑:“你倒是爱干净,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现下连我这点私人自由都要管了?”
月乔愣了愣,她从没想过跟钱挂钩的事能把自己逼近这么进退维谷的局面——为了靖之,她已尽可能和娘家疏远了,也沾不了他什么好处。
靖之倒下又睡,临睡前还抛下一句:“我的事,你少管。”
月乔气苦,几个月受的欺侮冷落通通涌上来:“靖之,你有话便说清楚。”
“说清楚?好哇。”他反而坐起身来,还是那么副陌生的冷样子,找不出一点结婚前的温柔:“我对你这身体,没有兴趣,以后我们还是分房好了。”
月乔大脑“嗡”地一声,理智顿时没有了,揪住他的衣服,颇有些声嘶力竭:“是……是婉柔,是那个叫婉柔的,对不对?!对不对?!?!”
靖之不耐地挥开她的手:“放开放开,你懂什么!”
她不懂?她不懂?真是可笑——结婚了两年,她竟然不懂!
月乔气上心头,翻身下地:“我倒要看看那个叫婉柔的——”她话没说完,手腕被靖之一把扣住,力气大的怕人,眼里也闪过轻蔑:“你要去做什么?”
月乔手腕痛的几乎要哭出来,保留着那点自尊,咬着唇道:“我才是你的太太,你这样三天两头出去偷人……你是不要颜面,我还要在大伙面前做人!”
“我不要颜面?”靖之冷笑,手扣得更紧:“你说我不要颜面?”
月乔被他那眼神盯的有一点怵,但气势使然,还是不留余地地回瞪了回去。
靖之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哈”地一笑,松手重新躺下。一夜过去,竟没有再说任何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