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赵羡

152、第 152 章

　　“所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来抓猫头鹰的人，顺便偷了鱼？或者说来偷鱼，被猫头鹰发现了，然后就把它打伤了？”小余发散思维，凭空揣测起来。
　　文森特瞥她一眼，道：“你怎么不说是霍格沃兹录取通知书被劫持了呢？”
　　小余举着无人机，道：“那明显不可能啊。”
　　“那明显也不可能。”文森特耸耸肩，随口道。

　　一天的搜查下来，李家峡北岸接近检索完毕，两条一级支流小余一天跑下来累的够呛，无人机也不好受，文森特非常无辜的表示潜水无人机它不会爬升我也没办法啊。
　　——“电量和便携性总是在相斥。”那时候的文森特如是说道。
　　文森特和刚认识的养殖兼巡逻队大哥一起游了一半湖，顺便采了水样，记录植被和地貌，老任则在李主任的陪同下，将水库北岸大鲵可能出没和藏匿的点逛了个遍。
　　“还、还有我。”磊子在一旁举手。

　　众人都看过来，李主任道：“有你什么，值班吗？”
　　磊子：“……”
　　案子警方已经受理，猫头鹰也被转移给最近的救助站了，大家忙碌一天，吃过晚饭便凑在一起整理线索和资料，顺便理清头绪。
　　磊子道：“我可以去南岸啊，那边树高山远，我体力好……”
　　大家都看着他，磊子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摸出工作证道：“景区内，省门票。”
　　文森特打了个响指，道：“OK ，就这么定了。”
　　小余：“……”

　　老任道：“所以说，极有可能是开闸以后顺水游出去的？”
　　李主任道：“总不能是爬出去的吧。”
　　文森特和小余对视一眼，眼中意味不言而喻，那两只小家伙，谁知道能干出什么。
　　李主任想了想，道：“反正我们是没看见大鲵或者金色的鱼，坝前坝后每天都有人观测，人来人往的，最近最大的事件就是村民的养殖网箱被人割破了，哦对，还有今天磊子捡的猫头鹰。”
　　磊子提醒道：“还有领导视察。”
　　“那是你搞的大新闻。”李主任道。

　　众人又都沉默下来，文森特对着电脑整理资料，小余在微信群里朝陈主任和文辰汇报，老任对照着坝前坝后的地图来回看。李主任又待了会儿，随后交代磊子将几人安顿好便回去加班了。磊子自己站着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最后提了水壶放小型电磁炉上嗡嗡烧水，问：“你们确定大鲵会在这里吗？”
　　小余看他道：“不确定。”
　　磊子：“……”
　　小余一摊手，道：“这不是没办法嘛，不确定才更要找，找到了就确定了。”
　　“不错，”文森特插了句嘴，眼睛还看着电脑，道，“探索精神有了。”
　　小余“哦”一声，随口道：“多谢夸奖。”
　　“不用客气。”文森特思考着敲着键盘，漫不经心道。

　　磊子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这个考察队人数虽然少的夸张，氛围却十分融洽。老任道：“如果假定网箱损坏当天出坝，仅按速度推测，目前应该还在尖扎县范围内。”
　　然而任队长刚开个头就没音了，磊子听了半天没等到后文，忍不住道：“然后呢。”
　　“然后人手太少没办法分头行动，只能专注眼前稳扎稳打，也说不定突然加速游得更远，”文森特对着键盘敲着敲着，忽的停下来，道，“那边好像有很多渔业养殖户。”
　　小余翻了翻微信群，道：“但是警花小姐姐没有给我回信啊。”
　　文森特指出：“警花和小姐姐是病句。”
　　小余无所谓道：“只有你们歪果仁才纠结语法。”

　　话题走向偏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磊子左右看看插不上话。旁边开水壶内传来沸腾的声音，继而蒸汽顶着簧片发出一声长鸣。文森特闻声回头，惊讶道：“还用这种水壶呀？”
　　磊子“嗯”了声，道：“有师傅要喝茶，喜欢多烧……啊！”
　　蒸汽鸣叫的声音还在继续，磊子指着那只冒水汽的壶，道：“我那天晚上，好像听见有鸟在叫，刚刚想起来，是不是你们找的大鲵？”
　　三人都看过来，小余提起水壶，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怎么叫的，在哪里。”老任问。
　　磊子指着窗外陷入黑夜的李家峡水库，学着记忆里的声音道：“嗷~呜？”

　　峡谷内要比平缓的两岸谷底安静许多，凉凉的水流拂过，小鲤鱼和容容靠在一起，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夜空亮起星星，在狭窄的河面上投出碎光。
　　河水里也晃着亮光，小金好奇的游下去，那些光点倏地散开荡到远处去了。小金“咦”了一声，道：“不是光，会跑的……”
　　“鱼吗！”小金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容容潜进水里看，那些远处漂摇的光点随着河水一荡一荡，亮了一会儿就都不见了，河底再次恢复到之前的黑暗状态，只有细碎的星光投在水面上。
　　“那是什么哇！”小金惊讶的大叫。
　　容容想了想，道：“可能是人类的东西。”
　　小金：“……”
　　“或者是水母。”容容道。
　　小金双眼一亮，道：“水母！”
　　容容笑了下，拍拍小金的脑袋，道：“桃花水母，透明的，有伞盖和触角，很小。”
　　奇怪的图形在小金脑袋里排列组合起来，可是无论怎样都不如刚才成群的光点给他的感觉震撼，他张大嘴巴冒了个泡泡，道：“好厉害呀，还会发光，就像太阳一样。”
　　“还是蓝色的太阳。”小金补充道。
　　容容“嗯”了一声，道：“只有这时候会出现。”

　　小金睁着圆圆的眼睛，不明所以听着，再次望向星光下的河底，道：“所以一定是水母吧，他们叫桃花，是不是也像花花一样好看呢？”
　　忽的，面前亮起一点蓝光，在小鲤鱼面前闪了闪就离开了，然而那一瞬间足够小金看清楚了。透明的伞盖一张一合，和着流水，细长如丝的触手摆动着，远远看去，像极了小金衔在水里的那些花瓣。
　　“真好看啊……”小金感叹着，如果花花也会游水的话，一定就像现在一样吧。

　　河水悠悠流过，水母们不再现身，小金却觉得这段河变得奇妙起来，那些他看不到的角落里，一定有着很多很多奇妙的小家伙吧。
　　“走？”容容问。
　　水浪漾来，水里的星星晃了晃，小金扑过去顶起一颗，道：“出发~”
　　容容卷起水草，看小金推着塑料盒，便转身带着他上路了。水面破开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经过两山的放大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小金道：“桃花水母为什么叫桃花水母呀？”
　　“大概是因为，”容容顿了下，道，“是粉色的吧。”
　　“粉色的！”小金再一次震惊了，望着包裹着他的宽阔河道，脑海里涌出一条被粉色水母占领的粉色黄河，忍不住在水里打了个滚。
　　“那、那我是不是可以叫水毛茛小鲤鱼或者油菜花小鲤鱼？”小金拍拍胸鳍，在水里说。
　　容容看着他。
　　小金又道：“可是还有小金莲花，还有黄芪，还有蒲公英，还有委陵菜，还有还有没有见过的向日葵，好多花花都是金色的呀。”
　　小鲤鱼取舍不定，最后决定自己还是叫小鲤鱼好了，名字叫做小金的小鲤鱼。
　　“那有没有花花是黑色的呀？”小金看着容容。
　　“有。”容容晃晃尾尖。
　　“什么什么？”小金感兴趣的追着问。
　　容容推着被河水荡跑的塑料盒，和小金一起往前游，道：“墨菊。”

　　墨菊就是黑色的菊花，就像现在的河水和山一样，黑色的。两岸如同夜之阴影般沉默的矗立着，塑造河岸，也挡住了来自天空遥远的星光。小金仰头望着，忽然想起了鄂陵湖的草原，很大很平的草原铺展开，月光就能直接照在湖面上。
　　那样容容就是银色的了。小金回头看，容容敏锐的看过来，道：“怎么了？”
　　小金晃晃脑袋，道：“向日葵还有多远呀~”
　　容容想了想，道：“峡谷走完之前。”
　　“这样呀，”小金在水里冒了个泡泡，道，“那不是就看不到平原啦？”
　　容容裹着水草游过，如同一块奇异的漂浮石头，道：“可以去看看。”

　　“那那平原是什么样子的呀？”小金又问。
　　容容道：“没有山，可能有很多人类。”
　　“很多人类……”小金下意识重复了句，想起这一路上好像没有山的地方人类确实比较多，顿时好像领悟了什么，道，“人类是不喜欢山吗？”
　　容容歪歪脑袋。
　　小金又自说自话道：“我很喜欢山哦，因为山很高很高，离太阳很近很近，可是我没有雕雕的翅膀，不然就能和太阳说说话啦。”
　　两岸山脉矗立着，沉默的看着河流中这只聒噪的小鲤鱼。小金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还是最喜欢鄂陵了，有山也有草，远远的看起来很好看。”

　　容容“嗯”了一声，在流水的声音里推着他继续往前。小金在水里打了个滚，道：“向日葵是什么样子的呢？”
　　容容道：“金色的，很大。”
　　“很大？”小金一下子跳起来，转了个圈，道，“很大是多大，像树一样吗？”
　　容容晃了下尾尖，道：“像小树一样。”

　　转过几道弯后，又一座大坝出现在眼前，小金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他竖起背鳍快速游向被灯光笼罩薄光的坝体，想去看看那里是不是也有哗啦啦的流水涌向出口。
　　但是小金荡了一圈就回来了，容容道：“怎么了？”
　　“好高好高！”小金竖起背鳍比划着，叫道，“没有出口，山好高好高，容容上不去！”
　　积石峡坝前并没有贴近水面的观测用房，只有左前方探出一个与大坝平齐的弯角，平台高高矗立着，直上直下的角度比倾斜的大坝还要难爬。两岸山岩被大型机械凿出近乎垂直的角度，只有一道道横纹显示出当初作业的痕迹。
　　然而这些小鲤鱼并不能看见，他只知道周围没有可以上岸的地方，坝前更没有流水的出口，水轮机在低沉的震动声中，一刻不停的运转着。

　　“到底怎么过去呀！”小金忍不住叫了一声，声音在水中扩散出去，很快就被大坝的声音掩盖了。容容浮在崖壁前，仰头望那些直上直下岩体上平直的纹路，继而探爪试了试。
　　快快下雨吧下雨吧，下了大雨大坝是不是就能有出口了。小鲤鱼望着这座横堵在两山之间的坝体，真心实意的祈求起来。

　　几十公里外的民和县。
　　两位倒霉的爆胎人士被困在大雨里，车窗前雨刷来回摇摆，机械摩擦声混合着雨声，透进沉闷的车内。
　　阿维道：“你下去换胎。”
　　代家乐握着刚买的腰刀，道：“你去。”
　　阿维：“要不是你买那么长时间，早就到了。”
　　代家乐：“要不是我精挑细选，就爆在山里了。”

　　两人不甘示弱的对视，异口同声道：“石头剪刀布！”
　　阿维亮出剪刀，代家乐也亮出剪刀。他食中二指夹了夹，道：“再来。”然而下一轮还未开始，碰撞声和车身的晃动就如同惊雷般在车内炸响。
　　“草！”
　　阿维忙护住自己，代家乐甩开腰刀，身体被安全带缚在副驾驶上。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一辆车擦过他们的倒车镜，嚣张而去。

　　两人对视一眼，闪电般跳下车，换车胎，追他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