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赵羡

153、第 153 章

　　第二天一大早，小余收到警花小姐姐的微信通知，说有群众在积石峡旁的过坝涵洞内目击到疑似野生动物，身上还裹着水草。
　　小余蹭一下子跳起来，踩着拖鞋就狂敲隔壁门。文森特一头乱糟糟的金毛出现在门缝里，“嘘”了一声，小声道：“队长很晚才睡……这什么？”
　　手机屏幕倏地杵到眼前，文森特后退一点，眯着眼睛仔细看，小余压低声音激动到颤音：“倪跑跑！绝对是！”
　　手机“叮咚”一响，新的消息跳出来，是一张图片。
　　文森特点开，圆圈转了半天才显示出来，画面上是过坝涵洞一角，一团墨绿的东西隐在灯光的阴影里，尾端隐隐约约透出一只尖尖的尾巴。

　　“是大鲵吧是大鲵吧是吧是吧！！”小余摇晃着手机问。
　　文森特也有点激动，出来掩上门放大图片仔细看，越看越觉得不对，他点着水草外露出的尾尖，道：“这里不太像，你等我做个高清扫描。”
　　然而小余已经等不及了，她一把抢过手机，道：“我先去，这里到积石峡也就一个多小时，不到中午就能到。”
　　文森特回头看一眼掩着的门，迟疑道：“你一个人……”
　　小余一拳打在文森特肩膀上，道：“小看我是不是，等我的好消息吧！”
　　文森特两相权衡，道：“要不我去，这边反正都是机械性工作，数据等我回来再……”
　　小余无语的看着他，愤愤的比了个中指。
　　“好吧，”文森特终于点头，道，“注意安全，希望是个好消息。”

　　文森特让小余把那张图发给他，又想起什么了似的，让小余先等一下，转身进屋去了。余之南一头乱蓬蓬的长发，还穿着睡衣，握着手机，在晨光的照耀里对半开的男生宿舍翘首以待。
　　隔壁起床洗漱的磊子一开门就愣住了，眨了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文森特拉开门，递了几个证件过去，道：“要小心。”
　　小余竖了个大拇指，一阵旋风似的回屋换衣服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东西留下啊。”文森特对着背影叮嘱了句，一转头，瞅见个木头人愣在门口充当脸盆架子。他走过去在磊子双眼前挥了挥，道：“回神了，帅哥。”
　　磊子握了握手里的洗脸盆，道：“去、去哪儿啊。”
　　“去工作，有了点线索，”文森特说着，揽着磊子肩膀，道，“今天小余的任务就麻烦你了，可不许反悔啊。”
　　早起跑步回来的李主任一皱眉，道：“你说什么？”
　　磊子：“……”

　　几番协商下来，磊子终于如愿以偿换了班，开心的扛着无人机和文森特去了对岸。老任跟在后面，对文森特的决定十分不赞成。
　　文森特看着屏幕上潜水无人机的移动路线，一边道：“现在不流行绅士主义了，女孩子独当一面不是挺好。”
　　老任一瞪眼，道：“那能是一回事吗？”
　　“我知道，多民族多信仰多冲突嘛，”文森特一手揣兜里，转身道，“但是我觉得能下决心到藏区工作的人，你应该比我放心才对。”
　　磊子闻言看过来，道：“什么藏区？”
　　文森特指着老任和自己，道：“草台班子，临时组建。”
　　老任道：“我是说荒山野岭一人独行，无论是谁都很危险。”

　　文森特亮出智能手环，道：“我放了定位片，走高速三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偏离目标路线50米自动警报，跟大鲵一个级别。”
　　老任&磊子：“……”
　　老任：“你不早说！”

　　老任踹他一脚，转身走了，磊子眨了眨眼，张开的嘴巴合上了，决定换回之前的话题，道：“所以人才这么少吗？”
　　文森特瞥他一眼，道：“你这提壶水平也是绝了。”
　　磊子：“……”
　　文森特想起那张得来不易的涵洞照片，看起来很像是大鲵，但遗憾的是，比对结果竟然是鲟鱼。这种地方的鲟鱼估计也是渔民养殖，至于为什么出现在涵洞里，又为什么裹着水草，就只能等小余的消息了。
　　文森特顺着县道攀到支流边，将静水艇抛下去，接着开始往船上放东西。磊子“哎”一声，道：“你去哪儿啊？”
　　文森特上船划了两下，闻言回头，笑道：“不会要我陪着你吧？”
　　磊子：“……”
　　磊子：“当然不用！”
　　“祝飞机玩得愉快，记得对着太阳充电。”文森特摆摆手，船桨在岸边一撑，顺着支流滑到水库里去了。
　　磊子望着手里的无人机，放在空旷地方缓缓升空，半晌才想起来之前的临时培训，念叨着“水流”、“缓坡”、“草地”和“痕迹”，开始了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巡查。

　　车窗外的树木一闪即逝，继而转变为凌空的黄河。余之南瞥了一眼前方流淌的河水，转上黄河大桥。
　　她不是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在鄂陵人手不够的时候她也会被文辰派出去巡湖或采样。但是草原和山地不一样，草原一望无际人也不多，开车出去就像出去放风一样，毕竟陈主任总把她关在办公室写材料。
　　峡谷地带则更加震撼，崇山峻岭带来视觉上的压迫感，一侧是不时出现的村庄和耕地，有时候又是成片的林地。这种一脚搭在想象，一脚踩在现实的感觉眩晕又奇妙，余之南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急切，一边念叨着一定要是一定要是一定要找到，一边速度紧贴最低限行标准，飞驰而去。
　　导航的指示路线在逐渐缩短，她的心却越提越紧。车窗降下，凉风扑面而来，余之南深深吸一口气，进入循化县内连续不断的隧道中。

　　积石峡大坝后，鲟鱼在水里用力开合了几下鱼鳃才缓过来，道：“谢谢你们。”
　　小金朝他吹了个泡泡，道：“谢谢你告诉我们，人类的出口。”
　　鲟鱼摇摇头，转向黑色大鲵，再次道：“谢谢你，我以为还要等好久才能到这边来。”
　　容容看着他，微微点头，道：“不用。”

　　昨天晚上，小鲤鱼一筹莫展心心念念快下雨的时候，一只鲟鱼游过来说他知道人类的出口可以告诉他们，但是他有一个条件。
　　小金看着他，道：“峡谷里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游下来？”
　　鲟鱼晃了下胸鳍，道：“你们为什么要游过来，鄂陵不好吗？”
　　小金和容容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冒了个泡泡，道：“我们要去看向日葵呀！”
　　俄罗斯鲟点点头，道：“上次大坝打开的时候，有个朋友被冲下来了，我想早一点到这边来。”
　　小金一下子睁大眼睛，鲟鱼却看着他，温和道：“谢谢你们，我自己找就可以了。”

　　岸上有脚步声传来，小金和容容迅速潜入水中，片刻后水下探出一只爪子，把鲟鱼也勾了下去。
　　“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要小心人类啊！”小金认真叮嘱着。
　　那只鲟鱼比小鲤鱼要大许多，嘴巴尖尖，脊背上耸起尖尖的诸多骨板，背鳍则尖尖的竖在尾巴前，尾鳍上尖下短，看起来就像一只横放下垂的鱼钩。他的眼睛注视着小金，想了想，吹了个泡泡出来，道：“谢谢，你很好看。”

　　小金看着他，觉得这真是一只矛盾的大鱼，明明长得这么大，看起来又好厉害，说话却很温和，总是谢来谢去，就像一只没有爪子和牙齿的容容。小金歪歪脑袋，看看容容又看看鲟鱼，道：“你们鲟鱼都是这样子的吗，总是这么礼貌？”
　　俄罗斯鲟不明所以的晃了下背鳍，身侧突出的骨板在水下更明显了。他看了眼自己的尾尖，道：“很奇怪吗？”
　　小金叫道：“怎么会！好厉害！”
　　容容在旁边点点头。
　　小金大声称赞道：“一点也不像普通的鱼！”他围着鲟鱼游了一圈，看着他修长的形体，尖而有力的尾巴，充满示威感的身侧尖角，觉得这真是太与众不同了。

　　脚步声从岸上移动到岸边，容容抓起水草盖在小金脑袋上，推着他朝前游去。“快来呀！”小金转身叫道。
　　鲟鱼犹豫两下，也摆动着尾鳍跟了上去。
　　岸上，出警的警员们没找到群众拍摄的水草，倒是顺着拖行痕迹在岸边发现了一段鱼网。两位警员相互看看，推测道：“违法捕鱼？”

　　“你们见过鲟鱼吗！”小金在水里大喊。
　　周围的小鱼们看过来，有小鲤鱼应和道：“鲟鱼是什么？”
　　“鲟鱼就是他呀！”小金绕着鲟鱼游了一圈。
　　俄罗斯鲟看着他，道：“伊戈尔，我叫伊戈尔。”
　　小金睁着圆圆的眼睛，觉得这个名字就像鲟鱼本身一样，带着与众不同又不明觉厉的气质。容容游在旁边，看着再一次降临的天光，道：“朋友呢？”

　　伊戈尔摆了下背鳍，眼睛望着河底的鱼群，道：“达莉娅，她叫达莉娅。”
　　“好听~”小金从另一边窜出来，道，“这么好听，一定会找到的！”
　　伊戈尔睁大眼睛，只见小鲤鱼拖着水草，气势冲冲冲了出去，一边游一边叫：“达莉娅在吗，伊戈尔在找你哦！啊，你见过鲟鱼吗，大大的，身上有尖尖的角！”

　　“他……”伊戈尔转眼看向容容，再次道，“谢谢你们。”
　　容容咬上一大蓬水草推给鲟鱼，道：“水浅，要小心。”

　　一路游下来，小金一行遇到不少鱼——
　　鳑鲏晃着绚丽的背鳍，道：“达莉娅是什么，好奇怪的名字？”
　　麦穗鱼吐了个泡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游过来的鲟鱼吓跑了。
　　青鳉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道：“你好好看呀，金色的！”
　　花斑裸鲤不感兴趣的摆了下尾巴，道：“不知道。”
　　高原鳅躲在水草里低声尖叫：“快跑哇！两只大鱼！你后面！”
　　虹鳟冲过来，瞅着金色的小鲤鱼和样子奇特的鲟鱼，道：“你们俩，哪个更好吃一点。”话音未落，就被游过来的容容吓了一跳，转身游走了。

　　“不在这里吗？”小金在水底冒了个泡泡。
　　伊戈尔应了一声，有一点失落，不过还在他预计范围内。他想了想，道：“可能游远了。”
　　小金嘴巴张开又合上，看了容容一眼，不会是被人类抓走了吧！
　　容容微微摇头，不知道。
　　水底安静了一瞬，小金忽的竖起背鳍，叫道：“一定会找到的，对吧容容？”
　　容容点头，低低应了一声，清脆的叫声在河底传开。

　　“那个，”一个细小的声音从水上传来，小小的扁咽齿鱼游过来，指着伊戈尔道，“那个样子的鱼，那里好像有很多。”
　　一段不长的水程之后，小金面对着一网箱的鲟鱼，傻眼了。

　　余之南也傻眼了，火急火燎赶到现场结果什么也没见到。
　　一段一千多米的涵洞她来来回回走了两次，终于冷静下来后上车找了试纸和采样盒，一边自我安慰——一定是倪跑跑，不然还能有谁——一边观察环境揣测行进路线，脑中飞快思考着应该怎么做。
　　痕迹采样，拍照留证，询问路人，小余眼神略过山脉与河流，落在身后的涵洞上方，一下子跳起来，对啊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