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之名》露浓

16、Home

　　摩羯座俯首称臣，纱织却在意兴索然之外又感受到一份疑虑。她甚至怀疑自己赌气时的一句“不会追责”是不是言之过早。她思索片刻，便吩咐修罗送阿布罗狄回格陵兰修炼地养伤，等待传令再回归圣域。米罗和艾奥里亚显得有些惊讶，而艾俄洛斯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波澜，直到修罗阿布罗狄两人消失之后他才转头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眼下我们要夺回圣域，也不需要那两人的帮助，他们或许反而会让事情更加复杂，那倒不如让他们回避。到底不知道这十三年里他们都做过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必须追责的事情，我也不想盲目给他们一个所谓的立功赎罪的机会。再说了，”纱织抱住艾俄洛斯的手臂，小声说道，“我心里就不能有那么一点点芥蒂么？”

　　艾俄洛斯弯了弯嘴角，说，“文明的守护者拥有无上智慧，却一向很偏心。想想奥德修斯和俄瑞斯忒斯的待遇，你现在的一点点芥蒂倒也不算什么。”

　　纱织脸微微一红，却忍不住蹙眉说道，“若不是我以人类的形态行走大地近三千年，脾气已经好了很多，摩羯座大约有机会见识一下真正的天罚。”

　　艾俄洛斯看了她一眼，柔声说道，“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别说一点点芥蒂，愤怒厌恶和怜悯不忍一样，都是人之常情。在人情之上，雅典有陪审团，而圣域也有相应的机制，就算不如现代社会法治那么全面完善，对圣域这个特殊的地方来说总是够用。你不用做任何违心的事情，纱织。”

　　纱织心中一暖，抱住艾俄洛斯的手臂，低声说道，“我知道，父亲。我们走吧，先回庐山。”

　　此时的庐山汇聚了十多名圣斗士，重伤者将童虎平日居住的三开间小屋塞得满满当当。童虎收养的小女孩春丽倒也没被这阵势吓倒，忙里忙外扮演着护士的角色，沉静自若，只是在紫龙身边逗留的时候才展现出一丝惊慌。见纱织归来，尚能起身的圣斗士们纷纷汇集到小屋门前的空地，等待女神号令，就连年迈的童虎也离开了他打坐的悬崖赶了过来。见女神身边站着传闻死去十多年的叛徒射手座，没有一人显得惊讶或者不安；既然十三年的一切都是谎言，圣域被一个伪装者霸占，那么显然射手座才是毋庸置疑的圣域教皇，并不值得惊讶。阿鲁迪巴是最后到达的，他从圣域带回了天鹰座魔铃，也带回了一个消息。

　　“圣域的那位教皇发布了教皇令，召回所有圣斗士镇守圣域。他宣称狮子座艾奥里亚背叛圣域，偷走胜利女神，有意攻打圣域，需全力防范；他还有令圣域任何人见到狮子座，格杀勿论。”
　　艾奥里亚挑起浓眉，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米罗忍不住冷笑，而穆则是微笑道，“我消失了这么多年，从未接过他的命令，那位教皇还不敢称我一声叛徒，非要把罪名栽到艾奥里亚头上么？”

　　米罗不屑道，“他若是有胆量将我们所有人打成叛徒，我还敬他三分。”

　　“果然还是阿鲁迪巴冷静可靠，居然还能不动声色地带着魔铃全身而退，如果是我大约直接冲到教皇厅与他对峙了。只不过，”艾奥里亚几分疑惑地转向兄长，“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过那是撒加，可是……”

　　艾俄洛斯沉默了片刻，应道，“我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么多年过去，他毫无拨乱反正的举动，到如今这一刻我已经对‘为什么’失去了兴趣。”

　　艾奥里亚忍不住叹道，“我当真不能理解，怎么会是他？当年他如此强大优秀，性格也极其温柔；就不说背叛圣域了，撒加能做得出杀害史昂大人这种事？他和哥哥都是五六岁时去的圣域，是史昂大人一手抚养长大的。”

　　一向平和淡然的穆这一刻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许久的沉寂之后，穆低声叹道，“这么多年来我偶尔也会揣测，会不会是他，但每次都能说服自己一定不会是他，直到在海底见到加隆的那一刻。”

　　艾奥里亚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坦然说道，“我知道撒加做过的事情假不了，但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邪恶存在。无论如何，希望女神殿下至少能给他一个解释弥补的机会。”

　　纱织似乎噎住了，一时没有答话，紧紧抿着嘴唇，穆亦是神色一滞。只有艾俄洛斯不为所动，云淡风轻地应道，“圣域的审判机制难道是看样子用的？没有任何人，或者神，能剥夺他解释的机会。至于弥补，这也不是一个人能做出的决定。现在说这些言之尚早；既然撒加已经宣战，我们需要一个夺回圣域的应对计划。殿下？”

　　纱织便说，“现在这里有这么多伤病号，还是再花几天修整养伤。等大家伤好了我们一同前往圣域。米罗、阿鲁迪巴、艾奥里亚、穆，圣域中守宫的巨蟹座，处女座，和水瓶座三位黄金圣斗士就拜托你们四人了。毕竟你们共事那么多年，总能说得上话，能不动手最好还是别动手，把撒加诬蔑艾俄洛斯，假扮老教皇，伪装女神存在的事实说清楚。我和艾俄洛斯先去摘星楼。我，我想弄清楚史昂的结局……”她整理了一下低落的心情，续道，“总之这几天大家好好养伤。穆，几位黄金圣斗士中米罗的圣衣损坏最严重，还要麻烦你这几天先重点修复他的圣衣。艾俄洛斯，你开个阻止外人入内的结界吧；在我们去圣域之前我不想再见到撒加手下的人。今日起备战，七日后的黎明所有人在此集结，听我指令。”

　　诸项事宜商议完毕，一众圣斗士尽皆散去，连艾俄洛斯也是起身一礼，表示自己先去布置结界。纱织终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快到中午了，但空中乌云密布，山间水气缭绕，一切仍然显得灰蒙蒙阴森森的；大约是因为海界操纵的降雨气候还未过去。其实此时距离她见到海魔女苏兰特、开启海战的那一刻才不过二十四小时。明明只不过一天一夜，她的世界却彻底变了样。如今她是圣域的雅典娜女神，身周环绕着强大而忠诚的战士，前方是守卫世界的神话之战。

　　那妈妈怎么办？纱织有些模糊地想。爷爷奶奶呢？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这一刻她仍然想回到母亲的身边。这不只是为了“回家”这样一个渺茫的愿望，虽然她也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这一刻就算能见到妈妈和家人，她又能做些什么？解释事情真相？道歉？许下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承诺？她浑浑噩噩地呆坐了许久，一直到有人走到她身边才回过神来。来的是春丽，给她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干拌面。之前来庐山纱织也见过春丽，都是年龄相仿的小女生，几次碰面下来她们也算熟络。

　　春丽陪着她说了几句闲话，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纱织小姐要给家人打给电话么？”

　　“嗯……嗯？”纱织愣住了，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纱织小姐昨天来了之后就没有回家看过吧？妈妈会担心的。若是一时忙圣域的事情不好回家的话，打个电话也能让家人安心。村长叔叔办公室哪里可以打国际电话，村里人都可以借用，补一下电话费就没问题。我带纱织小姐过去？”

　　春丽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就仿佛纱织只是一个和朋友在外面玩得忘乎所以于是需要打电话回家向家人道歉报备的平凡少女。纱织犹豫了许久，半晌苦笑着说，“现在打个电话回家好像于事无补，只会让妈妈更生气担心。”

　　“也许会更生气，”春丽说道，“但肯定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才是最担心的呢。现在这里这么多人，还有许多伤员，纱织小姐一时间不能回家也可以理解。如果好好解释了，妈妈应该能稍微安慰一些吧？”

　　纱织长呼了一口气，终于微微一笑。她放下手中的碗，起身向春丽一鞠躬，说，“还要麻烦春丽带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