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之名》露浓

17、Kingdom

　　电话铃声响了不多不少七次。这期间春丽善解人意地退出了摆放着电话的办公室，在外间等她，于是待到电话留言接通的那一刻，纱织发现自己孑然一身。

　　毕竟总归还是得她独自面对。

　　纱织怔怔地望着电话许久，久到甚至她无法确定电话留言是否还在录音，这才终于开口说道，“妈妈，请不要生气，再过几天，一周，最多两周，那时候我就能回家了。”她顿了一顿，终于一鼓作气说下去道，“虽然我大约只能回家看看你和外婆还有卡特琳娜阿姨，之后还是要回圣域的。妈妈，你当初问我为什么要相信那些神话故事，可是你知道么？神话故事里的那些传奇，他们也都是人啊，无论是奥德修斯，还是赫拉克勒斯，或者珀尔修斯，他们都是曾经努力活着的人们，并不只是神话故事。你可以理解么，妈妈？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完成。”

　　“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对我来说你是最好的妈妈。也请不要怪艾俄洛斯好么？你可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尽管他其实濒临死亡，只能存在于我的结界中。但就算这样他也一直陪着我。艾俄洛斯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无论我是谁，妈妈，是什么样的存在，我永远都是你和艾俄洛斯的女儿。我真得很爱你们。”

　　说话的时候她似乎听见了停止录音的声音，但是她仍然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这才缓缓挂了电话。已经没有必要再打一遍了。

　　圣域山脚下的那一刻纱织有些恍惚。这个凡人肉眼看不出的地方明明是她的国度，是她亲手编织的空间和结界，每一块大理石都是她的力量幻化而成，却并没有多少熟悉亲切的感觉。她本来以为，圣域应该会像是母亲家里那棵橄榄树后的空间一样。

　　“你长大了，”站在她身边的艾俄洛斯柔声说道，“面前的世界自然不会像小时候的一方天地那样熟悉而安全。然而圣域一样是你的营地，殿下。”

　　纱织握紧了手中的胜利权杖。她知道自己或许应该堂堂正正地拾阶而上，但最终还是低声说道，“我在想，我能直接转移到女神殿么？如果我去取回了我的盾，从女神殿发号施令，这样会不会简单些？至少可以避免正面与遵循伪教皇命令守宫的那几位战斗。如果我已经到了女神殿，他们是不是必须得至少站定了听我说话？”

　　“哦？”艾俄洛斯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但顿了一刻后应道，“理论上来说，圣域中无法长距离瞬移，但这毕竟是你的空间，倒也不妨试试。”

　　瞬移是艾俄洛斯教给纱织的第一个技能，打小傍身自然纯熟，山巅海底她一向来去自如，甚至比艾俄洛斯这个物理系的战士更举重若轻。但这一次无论她用何种方法试图操纵圣域的空间，最终只是无功而返。她泄气地睁开眼睛，摇头道，“不行，我做不到。”

　　“如果你当真觉得这样最好的话，”艾俄洛斯在这里停顿了很久，这才说道，“请让我来尝试一次。我毕竟在你的结界中停留了十三年，想来也对你的空间构造非常熟悉了。还请把你的力量暂借我片刻，从旁协助；希望圣域自身能认得出你的存在，不至于将我当成强行破坏的入侵者。”
　　见纱织点头，他又回头对身后几位黄金圣斗士说道，“诸位，我与女神会试图瞬移到圣域山顶。你们照常行进，尽量不要和守宫的那几位正面冲突。如果我们能顺利到达女神殿，会召集圣域全体山顶觐见；如果到那时候还有人要阻拦你们，那也没有必要再有所保留。”

　　说完，他转身面对蜿蜒而上的石阶，抬起手来。力量仿佛洪水一般卷过所有人身侧，然后就只看见世界瞬间重构。圣域的阶梯，祭台，圆形剧场，每一株树木到每一块大理石，像立体投影一般波动着消失在众人眼前，被微光闪烁的夜幕黑暗取代。几位黄金圣斗士皆是莫名其妙，纱织却眼睛一亮。黑暗只维持了几秒，然后圣域的草木山石便复原如初。

　　艾俄洛斯再次抬起手来，低声喝道，“幻胧魔皇阵！”

　　漫无边际的黑暗再次席卷而来，让所有人仿佛置身于宇宙之中，沐浴着看不清形体的星辰的光芒。纱织目不转睛地望向前方，仿佛要看清楚一些不能被凡夫俗子窥见的事物。这一次黑暗维持了十数秒，这才又一次被圣域的白色大理石取代。艾俄洛斯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竟显得疲惫。他对纱织说道，“你怎么看？我想只凭我的力量恐怕终究还是无法突破圣域的结界。”

　　“我看明白了，”纱织说，紧紧握着艾俄洛斯的小臂，“再来一次，我们两人合力，一定能让圣域的空间为我所用。”

　　艾俄洛斯点了点头，揭下挂在背上的长弓，手中金光渐渐凝聚成箭。他弯弓搭箭，身边纱织扶着他的手，无声地指引方向。破风之声响起，光箭飞出，所过之处一切景象都被生生撕裂，点亮了一片不属于凡人的黑暗空间。然后下一刻艾俄洛斯和纱织两人皆消失不见。

　　纱织拉着艾俄洛斯的手，在空间的扭曲转换中穿梭。圣域终究是她的领土，封印结界乃至每一寸空间都是她亲手打造，如今又有艾俄洛斯从旁相助，无法瞬移的限制自然形同虚设。她正想找准位置穿到女神殿中，却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喝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空间的形态瞬间切换，无声的轰响震得纱织头昏眼花。艾俄洛斯伸手抱住了她，半侧身将少女拦在身后，左手握拳挥出。两片金光在无边际又无形态的黑暗中猛烈对撞，艾俄洛斯被爆发的力量逼得连退好几步这才站稳，但他一直紧紧抱着纱织。下一刻处女座黄金圣斗士从天而降，落在两人面前。

　　“射手座艾俄洛斯，圣域的叛徒，”处女座厉声说道，“这么多年你仍然不知悔改么？如今竟然妄想突破圣域的结界，越过我等守宫的圣斗士？”

　　艾俄洛斯“呵”地笑了一声，平和地应道，“那么你，处女座的沙加，作为圣域顶点的黄金圣斗士，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道谁才是圣域真正的主人？”

　　沙加不为所动，“难道只因为你是雅典娜女神转世的生身父亲，便能凌驾于圣域之上？”

　　艾俄洛斯摇了摇头，“只因为不认同我，你就可以向雅典娜女神动手？”

　　“只有脱离你的控制，她才有资格成为我等的主帅。”

　　纱织紧蹙着一双秀气的眉，开口说道，“够了！圣域是我的营地，教皇是我的的辅佐与副手，而艾俄洛斯是史昂和我共同选中的第十三任教皇。”

　　沙加仍然波澜不惊，“这是一个建立在欺瞒之上的选择。如果当初圣域众人知道艾俄洛斯因为缺乏自律节制而成了女神转世的生身父亲，而老教皇则一心将这等丑事掩盖，岂能认同这样一位教皇？如果你当真有守护大地的觉悟，也一样应该意识到此人没有资格成为圣域的领袖，而你也不能被他束缚。”

　　纱织紧紧握着胜利权杖，指节煞白。她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所以你宁愿认可追随谋害史昂、窃取圣域的人？”

　　“你显然对当年的真相有所误解。”

　　纱织抿着嘴，脸上已经现出愠怒神色，只是忍着没有发作出来。而艾俄洛斯则是叹了口气。他用最后的耐心说道，“如果你对当年的真相有所怀疑，那更应该放我们过去，让女神召集全员，明辨是非。圣域的大陪审团机制难道是花瓶，不正是为这种纷争时刻准备的？而我作为前任教皇选定的继承人，女神认可的教皇，被那个伪装者一道命令宣为叛徒追杀，至今既没有听证也没有陪审团的裁决，这难道就是圣域的正义？在你看来我连申诉辩护的权力都没有？”

　　“花言巧语，”沙加平淡地应道，“只能蛊惑迷惘的心灵。”

　　艾俄洛斯沉了脸色，黄金弓再次握在手中，“你以为圣域是什么地方，能容忍你以一人之力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神威和千百年的契约律法？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要是无法相信认同雅典娜女神，也可以选择离开。但是如果你执意维护窃取圣域之人，阻挠殿下归位，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沙加哼了一声，一甩手中的念珠，“还轮不到你来对我说‘手下留情’。”

　　下一刻激烈碰撞的力量再一次在未知名的空间中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