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之名》露浓

18、Humanity

　　两位巅峰力量的黄金圣斗士正面对决，纱织竟被强大的能量波逼得连连后退，甚至无法直视二人的战斗。她感到艾俄洛斯的小宇宙在燃烧，充斥着她从未感受过的决绝和战意。她握紧了手中的胜利权杖，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抬手就想切入战场。尽管沙加盲目固执，她也并不想看到沙加受到伤害，更不能容忍艾俄洛斯有丝毫损伤；于是或许还是帮着艾俄洛斯速战速决好些。

　　可是下一刻她再次感受到空间的扭曲，然后漫天的箭影扑面而来。

　　竟然还有人想要偷袭？撒加？

　　纱织拧了眉头，一挥手中权杖，眼前的箭矢便消失大半，但下一波箭影紧随其后，仍然从四面八方向他们三人包围。纱织迎着箭影上前两步，想要顺势反击。在她的圣域还想利用空间力量偷袭她本人？

　　而这个时候艾俄洛斯眼角余光看到漫天的箭影中有金光一闪，顿时大惊失色。普通的攻击和武器自然伤不到纱织，可那一闪而过的金色多半是黄金箭。

　　属于射手座圣衣的真正箭矢只有一支，拥有撕裂时间空间，斩杀上古元神的威力。因为黄金箭如此强大，平时都由教皇保管，直到最重大的战役才会交给射手座使用。艾俄洛斯本以为这一次也要等到出征冥界时才会用的上。十三年前他出逃匆忙，连女神的埃癸斯盾都未能带走，自然也没有机会去教皇厅取出这支黄金箭。如今纱织毫无犹豫地迎了上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藏在密密麻麻的箭影中有这样一件能杀死她的圣器。

　　“纱织！”

　　艾俄洛斯怒喝一声，彻底放弃了抵御沙加，两步拦到纱织身前。他的小宇宙像超新星一般炸裂，金光凝聚成的箭矢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愤怒与杀意穿透扭曲的空间，越过一切可见不可见的屏障，势不可挡直朝教皇厅飞去。

　　下一刻黄金箭射穿了艾俄洛斯的右臂。

　　“嘭”的一声轻响，圣器的威力将艾俄洛斯的整条手臂连同臂甲一起炸得粉碎，扬起一阵血雾和金色碎片。

　　艾俄洛斯倒了下去，而纱织则是呆站了片刻。在这十数秒的时间里她甚至不能理解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然后她尖叫一声，扑到艾俄洛斯的身边。只见艾俄洛斯的右肩处只剩一个血洞，半身金甲染得鲜红。艾俄洛斯用已经失去焦距的双眸望向她的位置，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爸爸！！”

　　纱织的声音仿佛濒死鸟类的悲鸣，在圣域的每一寸空间里回荡。让人心生恐惧的神力潮水一般从她身上散开，涌过四面八方。圣域颤栗着又一次开始变化，草木山石被黑暗飞速吞噬。感受到空间的扭曲，沙加睁开眼睛，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反抗这股巨力，试图拨乱反正。下一个瞬间当头砸下的神力压得他丝毫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呼吸。

　　“你居然还要阻挠我？！”纱织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沙加身前，她的脸庞犹如冰雕，嵌着两团绿色的火焰，“再动，你死。”

　　沙加迟疑片刻后低声说道，“你冷静点。”

　　圣域已经整个消失不见。无论身处哪一座宫殿，哪一处校场，周围都是一片宇宙一般的没有边际的黑暗，被看不见来源的微弱光芒点亮。“叮”的一声响，是埃癸斯神盾突然出现，缓缓落下盖在艾俄洛斯身上，一团柔和的金光将他整个人裹住。

　　“冷静？”纱织笑了起来，是悦耳却仍然使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笑声，“你刚才为什么不冷静？艾俄洛斯几乎是在恳求你，只需要一个申诉辩护的机会，一次让一切真相大白的协商，也愿意由你自主退出，离开圣域的纠纷。这么多种解决方法摆在你身前，你却一定要当我的杀父仇人。”

　　“难道你就是这样的神？”沙加似乎在叹息，“会把世间凡人当成杀父仇人。”

　　“我是什么样的神？沙加，我不敢肯定你是否佛陀转世，但我决计不是，”纱织冷声说道，“如果这地上千万亿生灵在我眼中皆是平等，我为何要守护人类？你可知道毁灭一座城市可以拯救多少花鸟鱼虫？我也不是想象中的耶稣基督，从未把人类当成过孩子或者羔羊，要用自身血肉滋养人类。”

　　黑暗终于消散了。沙加发现自己再一次脚踏实地，踩在光滑洁白的大理石板上。他似乎置身于圣域山巅，但这里又不像平时的女神殿。圣域的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这一处山巅，无论是应当还在山脚的穆和艾奥里亚一众，亦或者守宫的卡妙和迪斯马斯克，还有本应分布于圣域各地的几位白银圣斗士。唯一缺席的只有教皇厅中的撒加。众人皆是满目疑惑，尚不能理解发生了些什么。艾奥里亚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兄长，忍不住低声惊呼，但看见纱织面如冰霜地与沙加对峙，浑身散发出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威压，他在片刻的迟疑后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擅自行动。

　　纱织直直地望着沙加，一字一顿地对周围所有人说道，“你们以为雅典娜是什么样的神？大爱无私，无欲无求，无怨无悔，从上古直到永恒？不。她不会无底线地容忍原谅，也不会忘我无私地付出。雅典娜守护人类，因为赫拉克勒斯和帕修斯是她的兄弟，凯克洛普斯和忒勒玛科思是她的学生与追随者，而狄俄墨德斯和奥德修斯是她最钟爱的朋友。雅典娜守护人类，因为她在人类身上看见了自己，因为她也是人类世界的参与者。”

　　“我难道没有不朽的神体，为什么要选择生老病死？圣域难道不是我的力量幻化而成的影像，又为什么需要钟楼，神殿，广场？因为圣域的主人和大地上所有人们一样，为的是自我与所爱；圣域也和世间所有会社团盟城邦帝国一样，为命运共同体汇聚，由共同意志的契约维续。我没有什么脱离私欲，超越生死，永恒而空旷的神明之爱可以给你们。我只会像朋友，亲人，志同道合者一样爱你们，也一样会因为一切加诸在我身上的不公不义而仇视罪魁祸首。”

　　立于圣域之巅的女神像渐渐在纱织身后现形，一点一点从空气中凝固成冷硬的石雕。女神像右手中胜利奈姬展开双翼，左手扶着的巨盾上美杜莎的头颅狰狞冷笑。

　　“圣域中曾经有人意图谋夺我的生命，以我的名义做下许多不义之举，更伤害了我的至亲。你们奢望我会就这样淡忘原谅，既往不咎，仿佛一切恶行都没有发生过，仿佛知情者不曾当过帮凶？就算这世间有如此病弱苦难的的受害者却也还有公诉人！于是现在我向你们索要的是圣域以及每一个人类聚集体都承诺过的责任与正义，是律法契约下的公正与协商；如果这一丁点你们都给不起做不到，我甚至可以给与你们离开圣域的自由。但你们如果执意拒绝文明，我左手中便是战争。”

　　“现在，我给你们所有人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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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票宽赦，六票拒绝。诸位，虽然此景少见，但如今确实是平票。”

　　加隆站在议会岩的中心，三分恍惚地抬起头来，望向环绕而坐的一众圣域高阶战士们。只听教皇再次开口说道，“那么，加隆，在最后的裁决之前，你还可以再做一次陈述。”

　　我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了，加隆心想。

　　但片刻沉默之后他仍然开口道，“无论最后裁决如何，我都坦然接受。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你们之中有人不愿意宽赦我的恶行，甚至我想这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但如果在此之后我还活着，我会为圣域而战，无论在什么地方，用什么身份。”

　　“只要无人有异议，最后决定的一票还是遵循古例交给女神殿下。”

　　这一次沉默延续得更长了，不过仍然没有人提出异议。而纱织抿了抿嘴，却说，“你们也知道，在海底神殿的时候加隆舍命为我挡下了波塞冬的攻击。在他的事情上我不可能完全中立，所以这最后一票是否给我，我都没有异议。或者不走第十三票的程序，另寻打破平局的方法，也都可以。”

　　而艾俄洛斯则是说道，“殿下，这里坐着的许多人都曾经是加隆的同伴与朋友；如果要找到完全中立的陪审团，只怕要脱离圣域的范围。我倒觉得，在这么多年的混乱之后，或许还是将第十三票交给您的象征意义对圣域来说更为重要。当然，如果有人觉得此举不合适，或者另有建议，都可以提出。”

　　等待良久之后，纱织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加隆身前。

　　“那么，加隆，”她说，“我的最后一票投给宽赦。我希望你能再次与我并肩作战。”

　　加隆在少女身前单膝跪下，拳头覆于胸口，“我将生命和灵魂献于你，我的女神。”

　　“请把生命和灵魂留给你自己的意志，”纱织伸手握住加隆的拳，”我只需要你的共事与承诺。”

　　众人散去之后，纱织来到艾俄洛斯身边，搀扶着他站起身来。明明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可每次看到艾俄洛斯空荡荡的袖子，她仍然只觉得心里一阵抽痛，眼眶发酸。

　　艾俄洛斯似乎听到了她内心所想，伸出左手拍了拍她的脸颊，温和地说，“你也差不多该习惯了。你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岂不是让我更加在意？”

　　纱织很想说，谁又能要求你不在意呢？但最终她将话吞了回去。就在方才，最后的审判也已经结束；十三年的混乱终于落下帷幕。过去的事情不能也无法忘记，但如今与冥界的大战就摆在眼前。他们只有专注于前方的精力。

　　不过，或许前方还有战争与死亡之外的风景。

　　“圣域的过去也算是都解决了。在大战来临之前，想来至少还有几天的空闲，”纱织低声说道，“我们一起回家一趟好么？和艾奥里亚一起。我一直希望你能和爷爷奶奶还有妈妈再见一面的。”

　　艾俄洛斯朝她微笑，说，“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