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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夜之默(下篇) ...

  •   她随着西里斯走到地下室里。陈遥还没适应那一片漆黑,西里斯就打开了吊灯。比起又长又窄、天花板极高的一楼门廊,一样是长方形的地下室显得开阔许多。
      “这是电灯的开关?”陈遥十分疑惑一个古老巫师家族的祖宅里竟然有电,“不是麻瓜们说的电,只是一种触发荧光咒的小物件,模样还挺时尚,不是吗?”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径自走到长桌边坐下。
      陈遥又多看了两眼那个“开关”,确定它确实不是现代的产物,才坐到了他的对面。地下室的木地板的是一层陈旧的厚尘,四周深色的胡桃木家具上也是或多或少的灰尘,但她也顾不上许多,小时候和几个发小儿什么尘啊土啊的地界儿没钻过,现在就不装什么干净尊贵小姐了,再说了心心念念的大帅哥就坐在对面满眼含笑的,在乎什么灰尘啊?
      “你不害怕我吗?”
      西里斯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也把正偷偷看他的陈遥问懵了,她立刻强装镇定地看向别处,却听到他笑了出声。
      “单纯的小姑娘,”难掩的笑意让西里斯的嗓音更多了几分磁性,“马上就要七点了,你爸爸不会动用血缘魔法直接找过来吧?”
      陈遥下意识回答不会,看他笑意更浓才明白他在拿尖叫棚屋里的初遇来打趣,她也乐了,也没那么紧张了。面前的黑发男人是一个值得信赖的英雄,她也没避讳什么,简要说了家里都去美国度假了,现在就剩她一人在伦敦。
      “和我一样,我也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对,我一个人,”他起身拿过两只银杯摆在桌上,“还有一屋子老油画,以及一只疯疯癫癫的家养小精灵。”
      银杯并不光亮,但从繁复的造型和刻印的家族徽章来看应该价值不菲。随着几声细细哑哑的铃声,长桌上出现了个大银罐和装着块儿大面包的银托盘。
      西里斯熟练地给两只杯子里倒满了水,但在面包那儿愣住了。他有些犹豫地望着陈遥,“抱歉,孩子,这样的晚餐……家养小精灵的精神状态确实有些问题……”
      “这没什么不好的,”陈遥率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冲他笑着,“餐刀在哪?”
      可能是对面有个过于养眼的存在,半块干硬的荞麦面包和几杯冷水竟然给陈遥吃出来蒙古手抓肉配大碗酒的豪情壮志,西里斯似乎对她的粗线条特别满意,最后竟然数起了他在霍格沃茨时和哈利的爸爸一起违反了多少条校规。
      “……是的,现在是第七十二条,我和詹姆一年级时假装成卢修斯.马尔福给克里奥娜.格林格拉斯写情书,本来想捉弄一下马尔福和我的纳西莎表姐,不凑巧的是,詹姆的字写得太难看,格林格拉斯并没有上当。”西里斯说到开心的地方,就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但很快意识到了对面坐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就给放了回去。
      陈遥压根儿就没注意他的动作,只是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觉得西里斯.布莱克可能是全世界最棒的男人,又帅又爷们还有趣,任凭谁也得承认。心里莫名升腾起一种想要不顾一切的勇气,刚刚喝下去的凉水似乎都变成了清除理智的酒精。
      “西里斯,你有给别人写过情书吗?”
      他挑动双眉,八卦兮兮地压低声音:“我倒是没有给别人写过情书,但我收到过很多情书……男孩女孩的都有,当然女孩的还是最多的。”说完又用一种告诫的语气说:“兰瑞莎,最好不要相信十几岁的孩子的誓言,他们经历的太少,也很难坚守承诺。但是若你遇到一个像詹姆一样的男孩,作为你年长的朋友,我可以建议你勇敢一点。”
      盯着他黑白分明、熠熠生辉的双眸,脑子一热,陈遥还是说出来那句许久之前就想问的话。
      “如果我说之前给你的信都是我抱着写情书的心情写的,你会给我一个机会吗?”
      狭长的空间里几乎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天花板上的光苍白昏暗,映得西里斯.布莱克的脸庞只剩下一片俊朗好看的光影。几排或残缺或完整的餐盘在橱柜里闪烁,一屋子略带陈腐的时光气息混着地下室特有的阴凉水汽,陈遥低着头默默听着这一片寂静,感觉全身几乎要剧烈颤抖。
      好久好久,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我们先去二楼会客厅吧。”
      可惜不是他的表态,她重重眨了眨眼睛,起身跟上。西里斯魔杖一挥,几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月白色光球从不同角落里飞了出来,发出如同阴雨天气的白天一般的亮光。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来,陈遥差点撞在他身上,紧张之余好歹听清了他的话,“到二楼时跟着我,兰瑞莎,不要乱看,有些场景……你会害怕的。”
      原来还是关心啊,那就是有戏,陈遥藏起少许欢喜,故作淡定的微笑着:“好的,西里斯。”
      “嘿,小姑娘,我可是你好朋友的教父,你不能直接称呼我的教名,知道吗?”他似乎有点抓狂,直接大步走上台阶,背对着她掏出一只烟送到嘴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烟扔在地上踩灭。
      她定定看着思念了好久的男人,所有因传统礼数和矜持而担负的彷徨慌乱都消失不见。
      “尊敬的教父先生,请问会客厅在哪里呢?”陈遥有点开心,因为她的挪揄让西里斯的背影都颤抖了。
      格里莫广场12号,布莱克家族的祖屋,西里斯先生出生和长大的地方……陈遥在心里默念,把这些令人愉快的标签贴到了她现在所在的这栋阴暗落魄的房子上。
      “现在带你去你今晚的房间,可以吗?”
      “现在?我没听错吗?”陈遥有点懵,不去会客厅了?而且“今晚的”是什么意思?他只招待她一个晚上吗?太难以置信了。
      他并不回答,直接起身往楼上走,光球们也随着他的魔杖飞走了。
      陈遥赶快去追他,奈何腿长不够……追上的时候他已经把阁楼的门打开了。那些光球自己漂了进去,在空荡荡的圆形吊灯上排列好,看起来倒像一个真正的白炽吊灯。陈遥也很快看清了这个漂亮的顶层屋子。
      她的第一个想法是这间屋子是女孩子住的,因为那些曾经奢华高贵的装潢和家具已经够老旧了,不像是克利切临时布置的。第二个想法则是很让陈遥开心的,从里面的两张带着蕾丝帷幔的床来看,这里不是为了一个女生准备的。老旧的台式钢琴放在窗子旁边,而窗下则是一大堆未完成的刺绣和……熟悉的魔法史论文,只看那冗长的前两段和精简到只有一个简单句一个祈使句的第三段,陈遥就可以断定这是幽灵教授布置的作业,他总是要求学生把魔法史课堂纪律写在每一份作业的开头,这让纳威、罗恩和哈利伤透了脑筋。
      “宾斯教授的魔法史家庭作业,你应该已经认出来了。这些是我堂姐的,她忘了带走,当时情况有点混乱,”西里斯先生出声提醒,却并不跨进来,“那是她结婚前最后一次来我家做客。这间屋子是我父母专门为我的堂姐妹们准备的,只住过女孩子。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就先回——”
      “我能和你说会儿话吗?在哪儿都可以,如果你觉得不合礼仪的话,可以开着门,或者把克利切叫来。”陈遥第一次没有听他说完话,也是第一次在话里带上了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刻薄和嘲讽。她绕过他身边,径直走向正对着窗子的沙发。
      她心里很紧张,甚至有点痛苦。西里斯先生那样脾气的人,如果听了这种不客气的话生气了怎么办?或者他直接转身就走怎么办?再说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是他的自由,她又有什么好嘲讽的呢?
      身边沙发的突然陷落让她竟然无所适从了。陈遥直直盯着窗外的夜色,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倒是跷了个二郎腿,怡然自得地点上了烟。“听我说,小姑娘。除非我告诉你我说完了,否则不许打断,”西里斯对着窗子吐了个烟圈,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巫师世界和麻瓜世界的一个共通之处,有很多规矩是针对乖巧听话的女孩们的,虽然大部分所谓的礼节规矩都很混蛋,但违背它们的后果不是每个人都能承担的。具体来说,我很期待……好吧,我确实很期待你的到来,但我并不能自私地教你无视规则和外界的看法——”
      他警告性地看了想要说话的少女一眼,正要开口反驳他的陈遥不情愿的把话咽了下去,报复性的打量着他衬衫领里露出来的喉结和锁骨。
      西里斯却没在意,乐呵呵的又点了支烟,继续说教:“兰瑞莎,你还太年轻,年轻到不知道生命的重量,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当然我不会拿自己在阿兹卡班的经历或者詹姆的死来证明自己人生经验丰富,事实上我们盲目自信以致于信错了人并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你看,不幸的命运处处都有,而幸运儿数量稀少……我真心希望你属于幸运的那一部分,通过你自己明智而冷静的选择,舍弃所有的不理智、不应该、不被允许……”
      噢,口才真好,终于有点称霸霍格沃茨七年的掠夺者的样子了,陈遥满心懊恼的想,一时想不到什么反驳他的。西里斯点了第三根烟,目光聚焦在空气里的某一点,似乎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只留给她一个近乎完美的侧脸。
      陈遥看着他漆黑浓密的睫毛像蝴蝶一样微微颤动,不自觉地看了好久。
      “布莱克先生,容许我问一个比较隐私的问题,您也可以拒绝回答,但我是一定要问的,”她艰难开口,只觉得喉咙里干涩得很,又顺带扶了扶眼镜,“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如果有,那你有没有为了这个人展现出一些不可思议的勇敢?”
      他明显怔了一下,又想到了什么美好回忆似的笑了,但那笑容分明是苦涩的。“好吧,看,这些作业,它们在这里躺了至少二十年了,兰瑞莎……去设想一下,这个原因?抱歉……我可能会比较坦白。所以我的答案是我有过一个倾心的人,她几乎是世界上另一个我,她风趣温暖而坚强勇敢,她让我意识到我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单,而我为她做过的最勇敢的事就是帮她离开这个家,让她可以和她的爱人在一起。”
      陈遥只是觉得血液夹带着火气上涌,额头和眼睛上的旧伤隐隐作痛,一时间没办法抬起头来,但心里又莫名的平静。答案很残酷,但终究不会缺席。那个幸运的女子在西里斯先生的生命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深刻痕迹,甚至是刻骨铭心。更显而易见的是他只把陈遥当作一个晚辈,虽然可能是比较对脾气的那种,但也仅仅不过是个有趣的孩子。她早该从那些信里看出来的,她早该说服自己的。
      西里斯先生起身去拿了一张羊皮纸回来,递给她看。
      “安多米达.布莱克。”陈遥念道。
      “你总是能发现重点,”西里斯赞赏地说,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摩挲着老旧的纸张,如夜色一般深邃的眼睛却是看着她的,“你是如此的聪明,难怪差点被分进了拉文克劳,但是……我想分院帽做了个错误的选择,它不应该鼓励你过分勇敢,尤其是在未成年的年纪……兰瑞莎,我只是个蹲了十三年监狱的废人、没落家族的纨绔子弟、心里只装着别人的疯子,你应该知道的,布莱克家族的疯狂,一群疯子。”
      “那很遗憾,布莱克先生,”陈遥侧目看着羊皮纸上英气飞扬的字迹,泪水渐渐在眼眶里聚集,“可是她已经结婚了——”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赶快道歉,“对不起,这是你们的私事,真的抱歉。我、嗯……谢谢你可以不厌其烦的教导我。我的突然拜访确实很欠考虑,不明智,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他忽然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七月的晚风和星辉从窗子里源源不断的流进来,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很快就要被倒映着星光的水花晃晕了。良久,陈遥听到西里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明天克利切会送你回家,晚安,小兰瑞莎。”
      “晚安,西里斯先生。”陈遥哑声回答他,只觉得浑身没力气。漆黑的门关上后,她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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