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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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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咱们还得走多久？”蹦蹦跶跶喊了一声关齐，拉着他满是厚茧的手问道。
关师父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揉乱了笑起来：“累了？”
“不累！”顾梦生甩了甩自己的头发，整个人冒着傻气。
“再有一会就到了。”关师父看她步子小刻意放慢了脚步，低头问她，“要不，爹背你？”
顾梦生咯咯的笑起来：“爹会累的，生儿让师哥拽着走就行！”说完就撒开他的手转身去到小豆子身边。
要是生儿能上台就好了。关齐遗憾地想着，多登对啊。
“阿生别乱跑了，”小豆子笑着把她拉近些，“跟紧我，进了府上别乱跑……”
莫名的把她当成了体己的，干干脆脆的把她归为至亲。
因为太过于在乎，不由得话便多了。
“停！”顾梦生及时制止了他，一副头痛的模样，“师哥怎么也这么多话鸭！”
小豆子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顺便压下了她翘起来的一撮头发，没再说话。
终于到了张公公的府邸。
关师父没有像对着她一样长篇大论，只是草草交代几句，就带着戏班子浩浩荡荡进了门。
低声说话打闹间，七拐八拐到了目的地。
关师父嘱咐了几句要安静后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戏台子已经搭好了，火红的台毯铺的平平整整，这么个大场面众人还是第一次瞧见，不由得齐齐惊呆了。
何其奢靡，何其败落。
不由得心生遗憾。
众人开脸，顾梦生无聊，得了关齐的许可便出去四处走动。
好不容易进了这么大的府邸还不到处看看长长见识？
“小生子？”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住了她。
一回头，看见的是被太监宫女包围着的承瑞贝勒。
“贝勒爷吉祥！”面无表情退后一步，煞有其事的一打袖子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满人的礼。
这一来却把承瑞贝勒逗得不清，笑的连眼睛都找不见了。
他身边的太监宫女只当又聋又瞎一样，像一根根木头似的竖在那里什么也不做。
“你怎么在这里？”承瑞贝勒笑够了，这才想起来问她。
“来唱堂会啊，上台的都是我师兄弟。”顾梦生挺了挺胸膛，自豪道。
“你为什么不上？”
顾梦生忽然低落起来：“谁乐意听坤生唱戏啊，没有的。”
承瑞贝勒刚想安慰她，就听到身边太监的催促：“贝勒爷，快开席了，王爷等着您呢。”
“你快去吧！”顾梦生忙不迭催他离开，生怕晚了自己就在这么一帮子人面前哭出来。
承瑞贝勒想了想道：“你等我，堂会唱完再见。”
“成。”顾梦生脆生生答应下来。
关齐躲在上场门透过布缝往外看台上挑大梁的小豆子和小石头。
刚跑回来的顾梦生守在关齐身边，乖乖的一动不动，也屏气凝神的注意着台上。
只时不时看一眼正对面不远的被许多人围在中心的承瑞贝勒。
后者正目不转睛看着台上的戏。
寻常人家孩子看这个，大多会无聊困乏，可承瑞不会，偏偏越来越有精神，全身心投入进去，仿佛旁观了整个古人的一生。
随剧情喜，随剧情悲。
但是可爱得紧。
小豆子开了脸穿了戏服多多少少有了些人戏无分的模样，袅袅娜娜，余音绕梁。
小石头也精彩绝伦，只是总差了一点神韵，但也已经很是厉害，引人入胜。
戏台一方红火的小天地被两人唱的竟生出了一股子垓下的苍凉。
背的滚瓜烂熟的戏文这时才像活了过来，在她脑海中溜达，一不留神踩中了她的泪腺，怔怔的落了泪。
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个子不高，精气神却是十足十。
用前人之情，承后人之志。
戏刚一落幕，顾梦生就对着两人头一次豪不吝惜赞美之词将他俩夸了个天花乱坠。
接着小石头就十分有眼力见的故作趾高气扬跑去吃公公打赏的点心去，还背着小豆子对顾梦生眨眨眼。
顾梦生果然在他离开后，激动的抱住小豆子。
“我师哥怎么可以这么厉害！”
左右开弓亲了好几口，占了满嘴的油彩。
小豆子一把吧拉开她，看傻子一样笑着看她，用袖子给她温柔的擦着。
关齐跟张公公府上管事儿的聊着天过来，刚好看见这一出，不由得笑起来。
其实，凑成一对也并非不可。
忽听得顾梦生稚嫩的声音传来：“师哥以后可不可以做我的正旦？！”
三分调戏，七分真意。
关齐停下来，管事儿的也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小豆子想了想，点点头：“只要你能上台唱，我就是你的正旦。”
“拉钩！”松开他，伸出右手小指。
无奈的也抬起手来，与她拉钩。
“一约既定，驷马难追。”
小豆子猛的被逗笑：“你这都串词了。”
孩童的笑声还未停歇，管事儿的冰冷的声线就响起。
说出了一句话。
关师父脸色大变，正要推辞，却发现已然难以挽回。
锋芒毕露是好事，可遇上铜皮铁骨还是会折。
他拦不住。
两个小人儿猛的被一下人拉开，颇有种隔开白娘子与许仙的法海一般。
顾梦生慌了神，她又怎么不懂小豆子这是被带去了哪？
关齐急忙拦住要冲上前的她，安抚的说着话。
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到这，她赶忙撇开跑去找贵为贝勒的承瑞。
有难，可以找他。
还没跑到宴席，承瑞贝勒兴冲冲的向她打招呼。
也顾不得冲撞不冲撞，猛的冲过去：“贝勒爷！张公公把小豆子带走了！”
承瑞明显一愣，接着想起了什么似的满脸恶心模样。
“那个小戏子我喜欢得紧，那奴才又不是不知道！”对某个小太监狠戾地说，“给我把那个小戏子完整带过来，一个老太监，还敢越主了他？！”
太监见他面色不善，着急忙慌的往张公公的卧房跑去。
小孩心性浅，认定了，便会用整颗心对待。
按捺不住，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承瑞贝勒往前一步拉起同样焦急万分的顾梦生就跑起来。
身后的宫女太监愣了一瞬才跟上。
承瑞贝勒没说话，顾梦生却感觉出来他的一片赤诚。其实他们与他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贱民，最多也不过是陪过他几个时辰的下等人，他却对他们这般在意。
顾梦生下定了决心，如果未来还能见到承瑞贝勒，他若富贵平安也罢，若是身处险境，就算是拼了一条命也要把他从困境中救出来！
这是她欠他的。
两人身量小，等跑到时，嬷嬷已经护着小豆子要往这边来了。
承瑞贝勒拉着顾梦生跑快了几步站到小豆子跟前：“你没事吧？”
小豆子浑浑噩噩，半句话说不出。
承瑞贝勒一看，气急了，以为他被怎么了，撒开顾梦生的手进屋下令将张公公杖毙。
好在身边有人制止，便只打了四十板，也没有多大差别，打得他是气若游丝，没几日便去世了。
承瑞贝勒下完了令，便带着二人去了书房休息，远离那马上会充斥着惨叫血腥的地方。
承瑞贝勒屏退众人，屋子只有他们三个，紧张的很，怕自己终究晚一步，不敢开口般迟疑的催促：“小豆子，你说句话。”
小豆子像是刚刚缓过神来，眼睛湿润着，长舒一口气，颤抖着说：“我没事，你们，你们来的快，他没来得及怎么我。”
“那你……”顾梦生抓住他颤抖的手。
“我就是怕，”小豆子看着关切的两人，终于小声哭起来，“太可怕了，像进了妖精洞，下一秒就会有妖精出来挖了你的心喝干你的血，我，我……”
顾梦生抱住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抚着。
小豆子差点就喊出一声娘，憋回去这个字，哭的更狠了些。
承瑞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那张公公其实他也得罪不起的，只是因为，他要跟着溥仪一同往东北去，这才敢随意处罚。
他再怎么胡闹，北野治也不会任由他被处罚。
毕竟，他还是日本人握在手里尚且有用的筹码。
祖宗不肖，什么时候爱新觉罗这个姓氏还能被倭国拿捏在手了！
此次一别，当真是天涯相隔，见面机会渺茫了。
承瑞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他不擅长告别，索性不告别，下一次再见便还能惊叹一句缘分。
匆匆讲了几句后，三人道别，各奔东西。
堂会因为这个插曲匆匆结束，酬劳倒是一分不少，他们该回去了。
出门时，二人回头看去，一个矮小的黑影站在门口，昏黑着天，看不真切。
不知道是不是承瑞贝勒出来目送他们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