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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贤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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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怀煜到了寿安堂时老夫人的早饭才摆上,他撩起衣袍恭敬的跪下磕了个头:“儿子不孝,许久未在母亲跟前侍奉,请母亲原谅!”
老夫人眉开眼笑的让连妈妈扶起他,然后招手:“煜儿,快到娘身边来!”
“是。”傅怀煜刚起身,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就在耳边你响起:“云儿见过表哥~”
郑秀云捏着帕子站在老夫人左手边冲傅怀煜暗送秋波。
不过傅怀煜看也没看她一眼,疏离而客气的叫了声‘表妹’就饶过她去了老夫人的右手边坐下。
郑秀云有些不满,但很快她就脸红心跳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眼也不眨。
听说表哥回家后她走到半路又赶紧回屋去换了身衣裳,她记得表哥曾说过她穿红色很好看。
郑秀云微抬了下手臂,以便让袖子上的玫瑰香传出去。
傅怀煜鼻尖上萦绕着幽幽暗香,有些不耐的蹙了下眉头,然后对老夫人温声道:“这些日子母亲可好?”
“我方才过来看见了几个生面孔,是家里新买的下人吗?”
老夫人笑呵呵道:“放出去了几个人当然要添新的下人~”
“你还饿着呢,咱们先吃早饭吧!”
“是。”傅怀煜没有再说多余的话,连妈妈端了热水来服侍他洗手,郑秀云眼疾手快的把帕子递给他。
傅怀煜脑袋后仰厌恶的拧了拧眉,但还是接了过来,“多谢表妹。”
声音无比冷淡,郑秀云依旧看着他含情脉脉道:“表哥伴驾辛苦了,瞧着你比走之前瘦了些呢,如今表哥回来了可要好好补一补~”
傅怀煜没有反应,郑秀云壮着胆子继续道:
“表哥,你许久没回来姑母可想你了,天天念叨着你在行宫过的好不好,表哥可要多来寿安堂陪姑母说说话才是!”
“表哥,前几日我打了两个扇套专门给你的,你要不要看一看?”
满屋都是郑秀云叽叽喳喳如麻雀的聒噪,傅怀煜额头青筋凸起捏着筷子忍了又忍差点就忍不住了。
老夫人看他紧紧抿着唇眼中翻腾着不耐,忙冲郑秀云道:“云儿,我有事跟你表哥说,你先下去吧。”
郑秀云嘟着嘴不想走,连妈妈赶紧把她拉了出去,老夫人担心儿子不喜欢侄女,夹了一筷子炸鹌鹑放在儿子碗里,掩饰道:
“云儿就是这个性子,这些日子多亏她陪着我,不然寿安堂冷冷清清的也没人陪我这个老婆子说句话。”
傅怀煜知道母亲在含沙射影上官氏,他淡淡的道:“不是还有几个孩子么,母亲要是觉得孤单就把他们都叫到寿安堂来也热闹一些。”
“表妹老是在我们家住着也不像话,难道舅舅舅母还没有打算给她说亲?”
老夫人差点噎住,有些不自在的道:“这个……你舅舅说还不急,你表妹从小娇生惯养,亲事也得慢慢选。”
傅怀煜从来就知道他母亲心里那些小九九,只是为了家里的安宁一直都没有说破。
事情闹开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他是个男子还好,别人顶多就揶揄一句有艳福,可郑秀云不同,她是姑娘家,名声一旦没了那也离死差不了多少了。
不过瞧着方才郑秀云看着他跟猫见了耗子似眼睛都在发光,傅怀煜觉得还是要尽早把这些破事给解决了,省的妻子心里难受整日郁郁寡欢的。
他不算一个好丈夫,上官氏进了门就守孝,然后就操持家务给他生儿育女,可婆媳之间的矛盾他就算知道也没怎么管过,如今上官氏病了,他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呼噜两下傅怀煜就吃了一碗粥两个馒头,接过连妈妈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以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道:
“我听说舅舅这两日没怎么出门,想来是年轻时落下的头疼病又犯了,云表妹为人子女不在跟前侍疾说不过去,让她收拾好东西下午我派人送她回去。”
老夫人脸色僵住,她怎么没听说弟弟头疼病犯了?
可偏偏她又无法反驳,既是父亲老毛病常犯,怎么郑秀云这个做女儿的还去姑母家一住就是三两个月呢?
因此老夫人无比尴尬的愣在那里,片刻后才找到理由,道:“这……这收拾行李也要些工夫,何况你几个婶子也挺喜欢云儿,总要打个招呼再走才是。”
傅怀煜点到即止,站起身面无波澜的点了点头:“收拾好了母亲派人叫我一声,正好我也有东西让表妹带给舅舅。”
“儿子还有公务要处理,母亲先吃着,晚上再来给您请安。”
老夫人一大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眼睁睁看着儿子走了,气得她把筷子一摔:“瞧瞧,这哪是我养的儿子,是我老子还差不多!”
“小时候就不该让他总往寿禧堂跑,说话做事一板一眼跟太夫人一个样!”
“气死我了!”
连妈妈听了前一句话还想笑,后两句话就默默叹气,盯着老夫人咬牙切齿的侧脸暗暗吐槽道:
您当初天天找由头跟老侯爷吵,连侯爷发烧了都不顾,若不是太夫人赶紧派人去请太医恐怕这会儿侯爷人都没了,如今也别怪侯爷跟您不亲……
老夫人当然不知道连妈妈神游天外去了,她阴着脸沉默了片刻,叫了福儿一声:“你去找夏萱草一趟,让她想办法引诱煜儿,然后……”
“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沈李浮瓜冰雪凉,竹方床,针线慵拈午梦长~”
“爹爹,娘说这首诗是宋朝诗人李重元所作的,爹爹,我也想坐在竹床上吃着李子和甜瓜看过雨荷花~”
萱草停下脚步顺着一道软糯的声音望过去,屋檐下立着几个婢女,院子里傅怀煜正拉着女儿傅佩兰的手赏花。
四岁的傅佩兰眉眼长得像母亲,圆圆的脸蛋小巧的下巴,梳着双丫髻戴着珍珠发箍,粉妆玉琢十分可爱。
傅怀煜听见女儿的童言稚语忍俊不禁,很难得的见他笑了起来,俊雅温润,不像一个指点沙场的武将。
他伸手摸摸傅佩兰细软的发丝温声道:
“好,爹爹带你看过雨荷花,不光要吃李子和甜瓜,还要吃西瓜~”
“好啊好啊!”傅佩兰拍着小手欢呼起来,“咱们一家人都去!”
而上官氏坐在圈椅上看着父女俩笑的温柔又满足,一旁乳母怀里的傅嵘也挣扎着要下地,气氛温馨又安宁,让人不忍打扰。
萱草想起刚才福儿的交代心中有些犹豫,若真的按老夫人所说的那样做了,她能不能活命就看侯爷的心情了。
他现在的和善可亲只是面对妻儿才有,对自己恐怕就不会手软了。
所以,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夫人身上了。
白鹇刚一转头就看见了躲在柱子后面的萱草,她冲自己招了招手,白鹇不动声色的离开上官氏身边,来到萱草跟前。
“姨娘?”
萱草附在她耳边低语一阵,白鹇飞快的看了眼傅怀煜,然后对萱草道:“我马上告诉夫人,姨娘先回去吧。”
萱草‘嗯’了一声转身就走了,白鹇佯装无事却悄悄把萱草的话回禀了上官氏。
上官氏嘴角噙着笑却冷冷道:“看来是等不及了,也罢,咱们就陪她唱一出美人计!”
“……是。”白鹇轻轻点头。
傅怀煜帮女儿摘下一朵栀子花:“去给娘。”
傅佩兰笑嘻嘻的跑去了上官氏身边,惦着脚把花插在母亲发髻上,傅怀煜踱着步也跟了过来,坐在妻子旁边的圈椅上饮了口茶。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上官氏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于是她使了个眼色示意白鹇把两个孩子带去玩,然后问丈夫:“爷说皇上训斥了您一顿,要紧吗?”
傅怀煜笑了一下,放下茶盏:“没什么要不要紧的,皇上愿意用我就用,不愿意用我我也乐的清闲,也正好在家陪陪你和孩子们。”
朝堂的事丈夫游刃有余,上官氏并不担心,因此她闲话了两句便说出自己的目的:
“爷在家妾身当然高兴,但妾身不便服侍,夏姨娘进门也有些日子了,要不今晚就让她服侍吧?”
傅怀煜平静的看了上官氏一眼,淡淡道:“这些日子我睡书房就行了,用不着谁服侍。”
上官氏闻言嘴唇轻颤,目光哀伤泪盈满眶道:“难道爷还在生气妾身纳了夏姨娘进门吗?”
“可妾身也是为了爷着想……”
傅怀煜心里有些烦躁,他生气的并不是妻子坚持要纳夏氏进门,而是妻子不明白他的心。
身为男子他固然也有那种需求,但对于女人他向来是觉得能避则避。
当初收用了翠鸟纯粹是因为母亲和妻子在争夺管家权,而他偏向了妻子。
再来就是母亲因着穆姨娘和二哥把好好一个家搅得鸡飞狗跳,若不是穆姨娘早早的死了还不知她要干出什么事来。
因此他也不愿意弄出个庶子让自己的妻子心里煎熬。
这些话他也曾对上官氏委婉的提过,虽然她同意了但有些不自在。
上官氏从小熟读女则女戒,始终认为女人就该操持家务为丈夫生儿育女,就是丈夫有偏房庶子也不是什么问题。
因此对于自己的话她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还因为亲戚们的议论而觉得自己没有尽好做妻子的责任。
傅怀煜改变不了她,次次都只能以公务繁忙为借口推了过去。
但这一次上官氏见他不高兴却没有打住,而是抹着眼泪哀哀哭道:
“从妾身进门起爷就待妾身极好,妾身也时时想着孝敬婆婆服侍好爷,但如今妾身跟活死人一般苟延残喘,侯爷不仅没人服侍还要去睡书房。”
“若将来兰姐儿长大了,别人说她有个善妒的母亲她还如何嫁人?妾身在地下又如何安心……”
说罢上官氏侧过身子低声啜泣,瘦弱的肩膀微耸,傅怀煜看着心中不忍,想了想,便放软了声音道:
“静嘉,别人的胡言乱语怎可当真,我没有觉得你做的不好,我们兰儿也会很好,将来我必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
上官氏哭的更大声了:“侯爷怎能知道做女子的心酸,便是兰儿聪慧灵巧人人夸赞,可谁家娶媳妇都只看品性。”
“等我伸腿一去兰儿就没了母亲教养,家世好一些的人家都不会看上她,侯爷怎能说的如此轻巧!”
傅怀煜愣了一下,他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但他更多的是不高兴,先不说傅家是高祖皇帝的血脉,就他这个做父亲的是世袭第七代的永昌侯,他的女儿还能有人看不上?
“静嘉,你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傅怀煜严肃的看着她:“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我来解决,你不要担心。”
他猜测可能是母亲趁他不在家对妻子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无非就是没能把郑秀云的庶妹塞给他而心生不满。
傅怀煜希望妻子能把心事向自己坦白,他不止一次的说过,夫妻一体,有任何困难都应该携手共度。
但上官氏现在已经听不进劝告了,只是不停的哭泣,好一会儿后,傅怀煜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
“好了,别哭坏了身子,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上官氏侧过身子半遮着脸只露出泛红的双眼看他,傅怀煜轻轻点头:“真的。”
上官氏破涕为笑:“爷放心,夏姨娘温柔可人,绝不会在府里无端生事!”
傅怀煜应付的扯唇一笑,他担心的是这个吗?
谁家的妻子做的如她这般贤德,果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