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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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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瑾和时璋默默从街角拐过来。忽明忽暗的电气路灯下,两道瘦长的影子在起伏不定的石板路上蜿蜒,影影绰绰的边缘贴合又分开。
深秋的夜晚已然凉意逼人,冷风携着干枯的树叶呼呼地在空中打着卷儿。
仪瑾陡然觉得脸上一痛,想是脆利的落叶划出了几滴血珠。那痛感细细密密的爬上来,无端逼的她眼眶干涩。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偏头看向时璋,不期然看到他挺拔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莹莹地泛着白光,那光滑的边缘曾经被她一遍又一遍地轻柔抚摸,细致耐心地用丝帕一擦又擦,甚至当成它的主人喃喃低语过,那些记忆深处的吉光片羽轻轻挠在仪瑾心头,使她想起常常眷恋在她膝盖上的那只雪白柔软的狮子猫,那只小小的舶来品曾经被她如何的珍视。
但行到背光处时,那一道镜框上的白光忽变得凄惨冷漠,她心里咯噔一坠,复又畏缩惶恐起来,心里某处泊泊流血,像是那时被起性的狮子猫狠狠一挠,哗啦啦的血液往头上涌的眩晕失重感。
灰蒙蒙的天色里,两旁雕花梁柱上尘意仆仆的红灯笼在风中肆意飞舞,破旧的红纸噼啦作响,似一阵桀桀怪笑。
清冷的街上没来由的空落,一声小儿的哭啼乍起,很快又被急急的诱哄声拉住了奔涌的势头,紧着的是窃窃的交谈,却被一阵阵锅碗瓢盆碰撞声扰的失了声。远处那家绸缎庄的鹅黄色灯光隐隐地漏出来,教人看的不真切。
时璋收住脚步,紧紧掖在大衣口袋的手仿佛带着某种决心似地拔出来,顿在空中,继而混乱地缠在一起,意味不明地揉搓几下,又急急放下。那道在从前仪瑾看来深情缱绻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一丝不苟甚至有点严苛的盘起来的发髻上,
“我……”不巧后面的音节被突起的秋风吹散了去,他的舌头一时像被什么攥住了似的。紧了紧口,复又说道。“喏,那家绸缎庄还开着,你看看哪一样招你喜欢,有上心的拣就是了,不过我想应该没有得满意的吧,嗐,到底又是有哪几件事你是会真正满意的……”
仪瑾抿着灰白干裂的嘴唇,脑子木木的,时璋的字句好像一簇簇冰凌扎在身上,激的她通体冰凉。
她越走越快,好像被什么秽物追赶着似的,一转眼绸缎庄就到了近处。那一道鹅黄色的灯光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简直称得上是刺眼。
她忽然觉得心里一松,那点往日里失去的幸福又兜头盖脸的倾洒下来,烫的她浑身一抖。心脏猛的被什么攥住了,那种缝隙里强烈的跳动几乎让她喘息不能。步伐愈发轻盈,一步紧着一步,像是小时候笑叫着奔入母亲怀抱里那般的迫切。
远处被远远落下的林时璋沉默不语,像是一尊被风干的雕像。
母亲说过,婚姻是一座坟墓,只是有没有人愿与你共享墓穴而已。经此一生,林时璋,我想我应是不愿与你合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