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遣佳期更后期》云水水

12、012情毒

　　林八琴受不了这沉默的煎熬，沉不住气，终于问：“你与我上司，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你应该去问楚依云。”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个，你也该去问楚依云。”
　　林八琴不愤，站起来道：“既然这样，我想我还是走吧！”
　　海鬼也没有拦她的意思，她不是不失望的，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先不管他与楚依云是什么关系，可是他说的话，在楚依云那是管用的。她心里急，想说你对我有什么要求你提好了，我一定照做，只要你肯帮我美言，然而直到她走到门口开了门锁，对方依然没有半分挽留的意思。
　　她愤愤地拉开了门，一个物体跟着就摔了进来，“哎哟”地叫了声。她看清了那个摔在地上的人，又好气又好笑：“阿紫，我不知道原来你有这种癖好！”
　　阿紫讪讪爬了起来，掸掸衣服，强辩道：“我不过是关心你，怕你被他……”他目光一扫海鬼，身子就是一哆嗦，忙把矛头调转，“怕你胡说八道！”
　　海鬼叨着烟踱过来，伸手抓过阿紫一只手去。阿紫脸上是痛苦的神色，像是不能挣脱，只能任由人家摆布。海鬼把他的手摊开，把烟从嘴里拔出来，动作轻柔地将燃着的一头按进他掌心。
　　林八琴看得心惊肉跳，伸手要拦，然而她才一动，便有一股大力凭空生出压得她喘不过气，于是她自顾不暇只能干瞪着眼晴看海鬼拿烟把阿紫的手掌烧出一个洞。烫完之后海鬼眨了眨他那包藏祸心别有深意的眼睛，笑得甜蜜温存地下楼去了。
　　迨他的身影在楼梯口一消失，压在林八琴身上的一股大力也跟着消散无形。她才得喘过一口气来，忙过去抓过阿紫的手看他的伤，心里莫明有些痛，皱眉道：“你怎么这么傻啊，就任他烫你，不痛的呀？”
　　阿紫把手抽回，拉着她往外走：“这点儿伤不算什么，你看到了吧，他可是个狠角色，早告诉你不要惹他，以后你少来这里！”竟有些气极败坏。林八琴力气大不过他，只能任由他把自己拉出了LOVE，“赶紧回家！”他这么对她下了命令！
　　林八琴却拉住了他的胳膊：“我知道了，我告诉你，海鬼，就是那一天用结界困住我们的人！”
　　“别管他是什么人了！”阿紫取了自行车过来推进她怀里，“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快走吧，要长寿，就不要多事！”他说着转身进了LOVE，再不管她，似乎是对她的义务尽了的意思。
　　林八琴傻愣愣地目送阿紫进了LOVE，一时竟不能回神，直到一股冷风吹来，带着一阵车鸣，她跟着一瑟缩，推了自行车往街外走。
　　不想才转出街角，突有人喊她，听声音是唐可人。她寻声望去，夜虽然深，路灯却映得四围一清二楚的亮，她看到唐可人倚着一棵杨树吞云吐雾，过去叫了一声唐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唐可人口气很呛：“难道这地方是你家的，不许我来？”林八琴被噎得半天作声不得，唐可人吸了口烟又问：“可见到那人了？”
　　林八琴才有点明白她在这里的意思，点头道：“你说海鬼吧，见是见到了，不过没什么收获！”
　　“哦，原来他叫海鬼，名字真够怪的！”她哼了一声，“怎么没有收获，他不答应帮你向依云说好话？”
　　“也不是！”林八琴不想说自己这一趟白来，就说，“我是说，其实他和BOSS不是咱们想的那种关系！”
　　唐可人倒听得精神一振：“那是什么关系？”
　　林八琴如何搞得清海鬼和楚依云是什么关系，看照片么，那样子亲密，可是人家又不承认是恋人关系，而且海鬼又这样子神秘，这样子强大，不是她这种小平民能惹得人物儿，就觉得泄气，只说：“还是去问BOSS，她比谁都清楚！”
　　唐可人眉头一拧，烦闷地，恶狠狠地吸了口烟：“你懂什么，我亲眼看到他们两人甜甜密密地进了依云家里，一个晚上，一个晚上没有出来！”
　　林八琴终于觉察出她口气不对，分明这语气像是拈酸吃醋，为了心爱的人移情别恋而愤愤不平。可是这可能么，她忙驱散了这怪异的念头，唐可人怎么可能喜欢楚依云，别说她们同为女性，而且唐可人不是喜欢狐蓝么。
　　她吸口气强笑道：“哎，天都这么晚了，咱们回家吧！”
　　唐可人很不客气地拿目光扫了扫她的自行车：“坐你这破车回家？”
　　“那，要不，我给唐小姐拦辆出租车喽，我自己骑自行车回家就行了！”
　　唐可人无可无不可，反正是不再搭话，只把身体更往树上倚了倚，把仅剩一小截的烟狠狠吸。林八琴拦了车，目送唐可人上去，行的远了，她才骑了自行车回家。本以为唐可人必然比自己早回来，然而回家后并不见唐可人的人影，她鬼使神差地过去敲客室的门，想也许唐可人一个人闷在屋里生闷气。正玩电脑游戏的狐蓝狐疑地斜瞟她一眼：“你找那女人做什么，她还没回来呢！”
　　她胡乱嗯了声，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担心唐可人什么，简直莫明奇妙，扭身自去厨房做蛋炒饭，她才想起来自己晚饭还没吃呢。
　　大半夜正睡的迷迷乎乎的时候，却突被一阵砸门声惊醒，听到门外唐可人尖叫：“开门，快开门，都死啦，快开门……”像是醉得厉害的样子。
　　林八琴一惊而起，忙跑过去开了门。唐可人身体顺着打开的门就软倒在了她身上。
　　林八琴扶她坐进沙发里：“唐小姐，你怎么一个人跑去喝酒？”忙去倒了杯冰水，扶着唐可人的头硬灌了她两口，“唐小姐，你可觉得好受点儿？”
　　唐可人一点儿不领情，一把推开林八琴，也不管杯里的水会洒对方一身。林八琴恨得要拿水泼她，不想她突然呜呜哭了起来，拍着沙发低低喊：“死没良心的，楚依云，死女人，说变心就变心，没有良心，没有良心——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爱我，都是狗屁，狗屁，狗屁……”身子跟着一翻就滚到了地上，更卖力地哭喊，“死女人，没良心，什么天长地久，一生一世，都是狗屎狗屎狗屎……”
　　林八琴简直没法可想，烦闷地看着唐可人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的折腾，发愁得不知如何是好。让她更加没想到的是，对方酒后吐真言，会吐出这样的秘密——唐可人对楚依云，原来并不是单纯的视作同学朋友，竟然，竟然爱她，听那话中的意思，她们，她们是曾经海誓山盟过的，这，这真够可怕的！

　　因为得知了唐可人的秘密，林八琴对她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不小心露出一点儿口风，惹得唐可人不痛快。当然这是隐秘，甚至是隐痛，虽然同性恋在这时代也并不算是禁忌。特别是在中国，似乎同性恋就没有禁忌过，历史中的皇亲贵胄，官宦名臣，商人缙绅，又有哪个没有养过娈童，若说变态，又怎么能变态得过这些光辉灿烂的历史。林八琴当然也没有看不起，更不敢看不起，然而如果自己莽撞地去问唐可人她与楚依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那一定惹得对方恼怒，如果唐可人不怕人知道，就不会这样藏着掖着了。
　　唐可人却又爱狐蓝，而且爱得明目张胆，不怕告诉全世界的人，那么说，她并不是单纯的同性恋，她应该是双性恋。那她是爱狐蓝多一点儿，还是爱楚依云多一点儿，从目前表面的情况来看，似乎是爱狐蓝多一点儿，她都肯为他自虐了！
　　林八琴想得头痛，突然有人自后面推了她一把，她没有防备，被推滚下沙发，在地板上翻了两个身才爬起来，抬头望去，看见聚财正一脸讥诮地望着她：“你思春么，我叫你半天也不吱声？”
　　林八琴头皮发诈，不敢回嘴，伸手抓了抓头发，问他有什么事。
　　“我看你这两天没事做，闲得发慌，不如你去LOVE给我看着阿紫！”
　　林八琴张大了眼睛：“为什么看着阿紫，你不信任他，倒信任我？”一副不能置信的样子。
　　聚财回答的理所当然：“傻瓜虽然傻，用起来不是太顺手，然而却总比聪明人安全是不是！”
　　林八琴无缘无故被他转着弯的挖苦，又不敢回嘴骂，憋得险些得了内伤。眼看他转身要走开，她忙爬上沙发问：“你到是给我句话，难道就让我这么去看他，也没有理由，别让他误会了我吧！”
　　聚财头也不回地回了句：“你就告诉他好好干活，不要胡思乱想！”
　　林八琴听得郁闷，到底不敢违背聚财吩咐，提上包出门去LOVE找阿紫去了。却在LOVE门口踌躇要不要进去，她有点怕见到海鬼，虽然上次那一次“谈话”他一直是和颜悦色的，可她觉得在他那笑容下面，一定有着森然的面目，在见了他拿烟烫阿紫后，她就更肯定了自己这番猜测——海鬼是个不能招惹的人。阿紫又警告自己不要去招惹他，然而她可以保证自己不去招惹海鬼，却不能保证海鬼不来招惹自己。
　　正进退维谷的时候手机响了，这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是楚依云让她出任务，这一担搁便是一天。第二天她看聚财脸色不好看，自己心虚，不敢惹他，灰溜溜地溜去了LOVE，她想她再不尊照聚财的吩咐去看阿紫，聚财要给她小鞋儿穿了。
　　在小鞋儿与进LOVE之间，她当然选择后者。
　　她进了店门才走两步，眼睛还没能适应里面幽魅的光线，胳膊便被人猛的一拉，她踉跄着跌进一个人的怀里，抬头便看到一个尖而凌利的下巴，就知道拽她的是阿紫了。她才要对他笑一笑，他却已推开她疾言厉色地：“不是叫你不要来了么！”
　　她被他凶得一愣，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凶什么凶啊，你以为我想来！”
　　“那你为什么来？”
　　“聚财叫我来的！”
　　阿紫倒没声了，狐疑地打量她，她发誓赌咒：“真是聚财叫我来的！”
　　“大人叫你来做什么？”
　　“他叫我给你带个话，叫你好好工作，不要胡思乱想！”
　　阿紫倒龇牙笑了：“你这明显就是胡说八道，大人难道闲极无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变了脸，身体往后一退，“不是你自己想来看我，拿大人来做借口吧？”
　　林八琴没好气：“你少往自己脸上贴心，我为什么想要来看你，有毛病！”
　　“你为什么想来看我，那自然只有你自己心知肚明了。”他说着猛然把脸凑到她脸上，几乎鼻尖碰上鼻尖，饱含深意的一双眼睛，“莫分是因为我太英俊了，让你朝思暮想……”
　　林八琴被他气得够呛，伸手给了他一巴掌：“你少给我在这里自说自话，坏我名声！”
　　阿紫对她这花拳秀腿自然不以为然，只一笑而止。林八琴却猛地抓过他的手去，要看他掌心的烫伤。然而摊开他的掌心，却哪里有什么伤口，连个疤也没有，她惊诧不能言语。阿紫嘲笑她少见多怪：“那么点小伤，怎么会到现在还不好呢，你当是你们娇嫩的人类哟！”
　　林八琴想想也是，又想自己关心他也关心的多余，摔开他的手说：“海鬼的事，你没有告诉聚财吧，为什么不告诉？”
　　阿紫好笑地看着她：“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并不比我知道的少？”
　　林八琴讪讪笑了，她不告诉，当然是因为怕被海鬼报复，不是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么，那么她自然要明哲保身了，这样才能活得长久啊。
　　见她无话可说，阿紫揶揄她：“哎，你尽管在我面前耍这小聪明吧，反正你在别人面前都只能做傻瓜，我就让让你好了，让你扮一回聪明人开心开心！”
　　林八琴才要顶回去，不想阿紫突然大喝了一声：“呵，你不要和我在这里争下去了，快走快走，看到你就烦！”他一边说一边把她往外推，用很流氓的声气，“以后老子不招唤你，不许你来！”
　　林八琴不明白他怎么情绪转变得如此之快，才要骂他有病，瞥眼忽看到海鬼在楼梯口一闪而过的身影，才知道他原来是在作戏，心里竟有些感动。可到底给他强推上了自行车，她心里不痛快，招呼也不打地冷着脸恨力蹬着自行车走了。
　　却又实在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公司，她干脆跑去书店看了一天的书，直到书店打烊才骑车回家。哪里想到才骑进小区，斜刺里忽冲出一团黑影直直往她身上撞来。她叫也不及叫一声，已给对方扑倒了在地，自行车哗啦一声就压在了身上，车上又压上了那团黑影。
　　她疼得简直要哭爹喊娘，手触到那团黑影柔软的胸部，才知道原来是个女人，她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自行车与女人的压迫下爬了出来，跳着脚要骂她不长眼睛，那人一扬脸，她借着灯光看清了她的长相，就生生刹住了口。这该死的人竟然是唐可人。
　　林八琴忍着疼俯身扶她起来：“唐小姐，起来，快起来，你受伤了没有？”
　　唐可人浑浑噩噩地，扭脸对着她就打了个嗝，一股酒臭扑鼻，险些把林八琴给醺趴下。她英勇地支持住了，竟没有松手，只自己别开脸去恶心了半天。唐可人眨了眨眼睛，像是还没明白眼前的状况，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咭地笑了一声：“这西瓜怎么是热的，我要吃冰镇的！”
　　林八琴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同醉酒的人计较，只好先把她扶到一棵梧桐树下，让她先抱会儿树，自己则把自行车先推回去锁好了，才回来接她。
　　唐可人却不肯安安静静地任她扶着走，伸了两只手对她上下乱摸，嘴里还咕哝：“我不想吃牛排，我想吃清炖小猪排，”五指正捏住她的屁股，她疼得呲牙咧嘴，唐可人又说，“这块肉真劲道，清炖，红烧，油焖……”跟着一个酒嗝一个酒嗝地打个不停。
　　林八琴被醺得恨不能立时死了，刚想对她大吼，让她安静，话还没说呢，对方突然就哭了：“我真想吃依云做的菜，可是她再也不肯给我做菜了，都怪阿蓝，都怪阿蓝，若不是他勾引我，若不是他……”
　　林八琴忍不住多了句嘴：“那唐小姐到底比较爱谁，是楚依云，还是狐蓝？”
　　唐可人猛然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黑里泛蓝，映出漫天星光，竟是深不可测。她狠狠盯住林八琴：“你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