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爹》乐乐威斯

1、1、炎允赫（上）

　　马来西亚五年一度的国家大选日期已公布，拥有公民身份的韩育陵身负回乡投票的责任，本来呢，现年三十有八的他是该已曾履行过这项公民责任，不过，早些年事儿多的他，第一次能投票之时，他仍像个小孩子，与韩封和路卡这俩不方便回国的干爹在云游四海。第二次，他隐姓埋名在当偶像明星的指导老师，失去的记忆亦还没有回复，芦绍宗和夏穆都不轻易跟他提回国。到了第三次，那年他确实认真注册成为选民，但碰巧那时因为脊椎受伤而须卧床静养。

　　今年，总算没有出什么怪事阻碍韩育陵回国，不仅没有阻碍，他身边的人还提醒他务必得回去。首先就是林宝涡，他早早就嘱咐小炯替韩育陵准备回国的行程，他说，韩育陵好歹是娱乐圈响当当的人物，给大众树立好榜样是不可推卸的责任，他的家乡来历又不是秘密，若是被媒体揭穿他没有回国投票，一定会遭到大众抨击。

　　韩育陵的干爹们也都强烈要求宝贝回国，先说韩封和路卡，虽然这俩在自己家乡是靠为非作歹讨生活，但爱国情怀还是有的，闲来打麻将还是吃饭看球时，男人们都会大谈国家政&治，一起批评贪污腐败的国家领袖。只可惜，这俩退役老大虽没有确切被判定过什么大罪，但警方仍把他俩列为许多无头案子的重点调查对象，其一就是霍瑶的命案，他俩要是回去，不被抓就好，要是被抓就很难大事化小。

　　韩封这么对韩育陵说：“你今年要是又走什么衰运回不去，老子就让人戴着你的人&皮&面&具去投票。”

　　“那封哥你先发誓不管出什么事，你都不能在我回去之前揍我。”韩育陵这么回呛，结果被韩封捏肿脸皮。

　　夏穆的情况和韩封路卡相似，他没任何犯罪嫌疑，但是他认识嫌疑人，所以警方对请他回局喝咖啡也是很感兴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回国这事，夏穆还是能免则免。芦绍宗的历史最干净，他跟韩封混的日子不长，且做的都是幕后工作，那时他和夏穆相恋，韩封为此而有意识地保护他的身份，不让他在道上扬名，所以基本没人知道他是当初和夏穆私奔的人。因此，芦绍宗这次也会回国，但出于一些情况，他没和韩育陵同行。

　　那情况，是炎允赫的造访。炎允赫自从上次以家属身份出席韩育陵与田悦萌家人的饭局，大闹一场之后就没再见过韩育陵。这位老父亲在那之后一直关注韩育陵的消息，未免添乱，他也不敢主动联系，当韩育陵离婚的消息传出，他按捺不住担忧，想要亲自跑一趟，面对面了解他这大儿子的真实情况，可当他只身抵达儿子的公寓，公寓管理员却告知他所说的房号的住户外出度假，短期内不会回来。

　　炎允赫无奈，他不想打扰大儿子的假期，于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飞来了又飞回去。这件事后来还是被炎育旗知道，炎育旗觉得心里不好受，倒不是有责怪韩育陵的意思，只是不舍得父亲的心意落空，于是他联系上林宝涡，希望林宝涡安排韩育陵和父亲见面，若是不行，至少能让他们知道韩育陵的确实情况。

　　林宝涡在征得芦绍宗的同意后，就把韩育陵一切安好，只是在专心照顾女儿的事告诉炎育旗，炎育旗父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媒体报导的田悦萌有身孕是真的！因为始终没有当事人公开过有小宝宝降生这回事，所以炎家父子都一致认为过去那些说田悦萌这美丽人&妻在家养胎的事是个假新闻。

　　不知道真相还好，一知道了，炎允赫就日日惦念孙女儿，当初他没机会知道小峰的存在，待小峰长大他才认识这孙子，可孙子不随亲父姓，芦绍宗亦婉转告知过炎允赫，最好不要介入小峰的家庭，那样会破坏小峰养父和母亲的婚姻和谐，炎允赫迫不得已，只得忍着不去找孙子，好在小峰懂事，何幸恬亦很体贴，有一次学校假期，何幸恬特地带着小峰来陪他吃饭。

　　炎允赫真心不希望孙女儿也得长大了才认识他这爷爷，说句难听的，他可能等不到孙女儿长大，他致电芦绍宗，低声下气地恳求，希望芦绍宗说服韩育陵，让他见见孙女儿。

　　凭心而论，韩育陵的四位干爹虽然不敌视炎允赫，但对炎允赫的好感度是近乎零的。怎么说，炎允赫是从韩育陵小时候就对儿子不愉快的生活袖手旁观的没用父亲，还曾经殴打韩育陵，甚至当韩育陵不计前嫌地要回到他身边时无情地拒绝。人非圣贤，炎允赫如今承认了错误，韩育陵也接受了他的歉意，可原谅是一回事，很多错误，往往还是没有弥补的可能，即便韩育陵没有明白地说，干爹们也看得出他依然不待见炎家人，干爹们亦可以理解宝贝的难处，宝贝的过去与其说不愉快，说悲惨还更贴切，炎允赫和炎育旗是会令宝贝直接联想到过去的人，正常人自然是能不见就不见。

　　芦绍宗并没有原话传达炎允赫的意思，他只问韩育陵，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对女儿解释他的身份证件上的姓氏的来源。

　　这事，韩育陵思考了一段时日，找过叶雅琪商量，叶雅琪的答复挺逗，他说小草莓是一定认自己老妈是奶奶，而封哥那几位则是干爷爷，要是以后小草莓忽然知道另外有个爷爷，会不会怀疑这爷爷和奶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误会要解释还挺尴尬，若小草莓不相信可就麻烦。

　　叶雅琪不认真的回答，韩育陵一笑带过，不过其实他已明白老公的意思，是说麻烦的事还是尽早解决的好，小草莓以后能不能和小峰一样懂事可是个未知数。那之后不久，韩育陵就联络炎允赫，邀请炎允赫来探望小草莓。

　　那时韩育陵已定好回国投票的行程，他便安排炎允赫在那之前过来，他决定的日子炎育旗因工作关系而走不开，就请他照看好炎允赫。韩育陵不禁感叹他这弟弟真天生一个给哥哥添麻烦的体质。炎允赫毕竟年纪不小，且不常远行，他那次独自来回两国却没见着韩育陵的事，韩育陵得知后难免还是有些自责，此次炎允赫又是独自前来，他怎么忍心让这老父亲再一次孤单回去？于是，他就改了到香港去会合在那边度假的芦绍宗再一起回国的行程，改为和炎允赫一起回国。

　　炎允赫抵达台北时，小炯去接机，炎允赫觉得应该的，韩育陵不可能亲自出现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小炯带炎允赫到餐馆用餐，炎允赫在餐馆没见着韩育陵，心里就涌起了点失落，心想韩育陵大概不打算留他在家里，只让他在外头吃过饭，匆匆在家里见过孙女儿一面后，就会送他到酒店去落脚。

　　这猜想让炎允赫禁不住就闷闷不乐，正在刷手机处理公务的小炯以为怠慢了他，赶紧放下手机，催促餐馆侍应上菜，并热心地问炎允赫需要加点些什么？

　　炎允赫刚坐下时，小炯就向他报了一列早早就请餐馆准备好的菜名，一律都是很适合老人家吃，而且也符合炎允赫口味的料理。

　　炎允赫温和地笑着摇手，“你点的菜正巧都很合我胃口，也很足够，不需要再加！”

　　“怎会那么巧呢？”小炯摆手，“都是老师给我的菜单。”

　　炎允赫一愣，觉难以置信，韩育陵居然会知道他喜欢的料理？他想了想，忽地觉得难受，他差点就忘记韩育陵刚念中学就负责给家人做晚餐，怎会不清楚他的口味？每次一想到过去的事，炎允赫对儿子的愧疚就又加深几分。

　　“炎先生，您不舒服吗？我带您去诊所吧。”小炯皱着眉问。

　　“不……其实……可能是刚下飞机的关系，我没胃口，那个……”炎允赫担心这会强人所难，于是禁不住吞吞吐吐：“我只想快一点见到育陵，看看他过得怎么样，我知道你们工作特忙的，你不需陪着我，只要告诉我育陵什么时间有空，我自己到他家里去……拜访一会儿就好。”

　　“呃……老师其实很闲啊，随时能过去的，但是……”小炯抓头，他后知后觉，他家大少爷大概压根没说清楚，累得老人家胡思乱想！

　　“老师现在不住在台北的家，想避开媒体，不让小草莓曝光，老师的意思是让小草莓的童年在乡下纯朴地方度过，所以现在他们在城外一个小镇住下，老师只有需要工作时才会来台北，但他现在放假，短期内不会返工，您可能看过报纸写吧？他之前被个思想扭曲的暴徒袭击，打伤了头，伤没大碍，但闹得挺大，工作少了很多，现在事情是差不多被淡忘了，不过老师又和……嗯，他的恋人公开手牵手，于是又闹大了，现在又面临一些代言要把他换掉的情况。”小炯特地多说了些，他有点同情对韩育陵的状态懵然不知的炎允赫。

　　“那……那些事情是真的？”炎允赫惊讶地瞠目。

　　小炯搔脸颊，有点自嘲又无奈地说：“我们公司不鼓励新闻炒作这种事，老师虽然话题很多，不过他其实一直保持宁可没话题的懒散态度，所以……会牵涉到老师的话题，通常都是众目睽睽发生，藏也藏不了的真实事情。”

　　炎允赫深吸口气，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何总是难以和韩育陵的关系进一步修复。他想得太多，每次一听说韩育陵出事的消息，他就会安抚自己，那一定是记者乱写，韩育陵身边很多可靠的人，一定不会让乱七八糟的事发生，所以，他虽然会担心，可心里还是会自编一个解说，说服自己相信韩育陵一定没有大碍。

　　仔细想想，如果担心从来没有直接说出口，韩育陵怎么会知道？那和漠不关心没有不同，要韩育陵对不曾关心自己的‘养父’付出一些感情，实在强人所难。

　　“老师住的小镇距离这里有四个小时的车程，老师觉得路上没有好吃的店，所以嘱咐我先带您好好用餐，休息一会儿再出发，免得您刚下飞机还得舟车劳顿。”小炯接着把该说的话说完。

　　“原来如此……”炎允赫着实懊悔自己把韩育陵想得太小心眼。

　　心结稍解，炎允赫总算有胃口吃饭，饭后他问小炯，小宝宝需要什么用品，他想帮忙买，小炯却说韩育陵交待过，不要让炎允赫买礼物还是手信，家里现在什么都不缺，尤其不缺宝宝用品，甚至还有些太多，愁着没地方放。

　　见炎允赫又愁上眉头，小炯很会做人，带着炎允赫到一家甜品店，买了一大盒子各色口味的甜甜圈，对炎允赫说：“老师最喜欢的甜品是松饼和甜甜圈，松饼得趁热吃，不适合买，这家甜甜圈他最喜欢，他那里买不到，一定很惦记着想吃，他一会儿看到这盒子，一定心情好得飞起！”

　　炎允赫点点头，拿出手机拍下甜甜圈盒子，他从来不知道韩育陵喜欢甜食，他不记得自己见过韩育陵吃。唉，想起来又沉重了，韩育陵不是不吃，是没人让他吃，他倒是记得韩育陵小时候吃苹果时的开心样子，那应该是他难得能吃到的‘甜品’。

　　炎允赫默默擦去眼中的泪水，他不想小炯察觉，便装作疲倦，打了个呵欠，闭目假寐。

　　小炯把车内音响关了，原本播放着的歌曲，炎允赫没听过，那曲风太流行，他不懂欣赏，他听出那歌好像是有两个人轮着唱，其中一人歌声有些熟，很像韩育陵，炎允赫却不确定。

　　和韩育陵的人生错开了那么久，其实，彼此早已不熟悉，也许自然地成为陌路人才是应该的结果。

　　车子在路上飞驰，车子性能好，司机技术也好，车内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晃动，炎允赫沉重的心思，也就这么沉甸甸地挂着，挥之不去。

作者有话说

　　这是父亲节应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