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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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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懵懂懂回到宫门外,陈则铭兀然立定,怔了半晌,他突然想清了荫荫的意思,那个晚上窗外的人是她!
她自幼在陈府住过多年,所以能在瞬间找到藏身之处躲避自己的追击,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他掩住脸,从手掌下发出一声奇怪的呻吟,踉跄着退后,几乎要站立不稳。
远处守门卫士看他举止怪异,不免有些奇怪,频频往这边张望。
陈则铭依在墙上,禁不住地浑身发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迟钝地觉察口中的咸味,他用手背擦出血痕,是自己激动之下咬破了唇舌,却又始终没有痛觉。他抱着头,擦着墙滑落下去,蜷着身体不知所处。
直到兵士过来喊他,才惊觉天日已落,时近黄昏,远处殿影重重,说不出地阴郁灰暗,他竟然在这里空坐了两个时辰。
那兵士试探地望他,看到他唇边血迹,轻声道:“将军是不是身体不适,小的扶您起来吧?”陈则铭摇摇头,爬了起来。
良久不动,这一晃,他只觉得头昏目眩,胸闷欲吐,急忙伸手撑住了墙。
那兵士赶忙扶他,陈则铭将他的手挡住,扶着墙踉跄走了两步,倏然间像被人从头顶用一根长针猛地贯穿一样,痛彻心扉。他眼前一黑,往前一头栽了下去。人已经失去意识。
他突然病了。
隐藏在生活中的压力突然全部朝他扑来,铺天盖地像海啸一样凶猛,一个照面就把他击倒在地。战场的失利,累积的劳累,心里的郁结,一层层扒去他的活力,他迅速地消瘦下去,并且患了古怪的头痛症。症发的时候痛得满地滚,叫来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母亲哭着说:“你还这样年轻啊!”她似乎在控诉,又像在怨嗟。
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病情才缓解,终于能起身。
吴过常来探视,有时候代为告知,说功臣突然病重,万岁也很是牵挂,甚至提到要亲自来探望,只是此刻朝中纷乱,实在无暇抽身。
他听了半天,平静称谢。
吴过心中奇怪,这样大的荣宠,旁人求也求不来,他却这么冷淡。两人又谈及近期大事,吴过透露消息,说太后趁着祭祖大典,将各路宗室从封地叫来京都,也算最近万人瞩目的一件盛事。
陈则铭奇道:“居然将诸王都叫了过来……可先皇曾明令禁止,诸王不得离开属地……”
吴过低声道:“听说是太后写信到处哭述,说万岁幽禁她多年,是为不孝。宗室内听闻后颇有异议,此次前来估计是要议一议此事,只看怎么调停。”
“调停……”陈则铭微一沉吟,“那此时京外怕是有兵了?”
吴过敬佩笑一笑,又皱眉。
“诸王带来兵马六七万余人,驻扎在城外,名为调停,其实就是威胁。若是万岁反应不妥,只怕兵戎相见之日不远。”
陈则铭道:“……京中如今空虚,只剩二万兵马,那些亲王倒会趁虚而入。”
吴过道:“万岁已经气得不行,那兵是太后叫来的,牌子打得也响,有理有据的。再说了,凭人数,真打也是必败的事,所以说——我们吃了哑巴亏还得作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架势,前两日听说还往城外送了些犒赏……更何况此刻边关外忧未除,也不是内讧的时候,一旦开战大伤元气啊。”
陈则铭道:“太后被幽禁多年,怎么此刻才想到求助宗室?”
吴过叹:“听说之前一直关得很严,宗室虽然知道,却拿不出证据,可后来看守渐渐松了,太后亲笔书信居然被人偷偷给送出了宫……宗室诸王得到信笺,理直气壮便举旗出兵了。”
陈则铭低头沉思。
吴过道:“不过……我估计万一真要开打,此刻京内能守城的只能是将军,将军可要好生将养,早日康复,不然一城百姓难保。”
陈则铭道:“就如你所说,此时此刻不能打,真打起来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若被匈奴趁虚而入,才是真正糟糕了。万岁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只是……”
他在心中暗道,那样一个人,若要他向旁人低头,只怕比登天还难……真是无法想象。
……难道说,这一次真能看到他服软的样子?
话虽然这么说,陈则铭还是在病况好转后,立即返回了营中,随时待命。
此刻,宗室诸王已经入京,诸王一共七人,其中有两个是皇帝的兄弟,其他的都是叔伯辈。太后搬来这些人,用忠孝做文章,逼得皇帝不得不做出让步。皇帝承诺太后身体康健后可以自由出入宫闱——之前的幽禁以爱护太后的健康为名,但谁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又对诸王诸多封赏。
太后不依不饶,指责皇帝不孝,要拿着这个把柄大肆闹腾,一副恨不能逼皇帝退位的架势。这就过了。可孝字五伦之首,这样纠缠下去,难免把皇帝逼入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诸王都明白,能到这一步,皇帝已经做出极大退让,何况各自也得了好处,于是纷纷劝说太后罢手。
这一夜,皇帝突召当值武将觐见。
陈则铭放下事务赶来,却又在书房门前迎面撞上一人。抬头一看正是杨如钦,陈则铭连声道歉,杨如钦只一颔首,算作应答,遂行色匆匆而去。陈则铭看着他脚步急促,心中突然有些不安的感觉。
陈则铭入屋,皇帝一抬头,面露讶色:“今日当值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