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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0 人在唐朝(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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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天罡咳嗽着苦笑道:“说白了就是厉鬼修道!野狐邪术本来就是歪门邪道,以吸取人畜精血肉身维持道行,据说一般都是深山老林有灵气的狐鼠花魁所修,所以得名野狐禅,一般教众道人不屑为之,但心术不正的邪教妖道却喜欢修炼野狐禅,因为见效最快。”
我有点口瞪目呆:“野狐禅?世上真有野狐禅,那传说中的狐狸精也是真有的了?道长,你见过吗?”
袁天罡点点头道:“当然有,但可遇不可求,贫道修道半生,深山幽谷走过不计其数,可惜从未见过。”
“照理厉鬼虽然厉害,最多也就上身害命,吸魂夺魄,借尸还魂,但如果它们生前修炼过野狐邪术的法门,死后又化为厉鬼,就能生前依靠修炼过的野狐禅获得灵魂质体,采食生人血肉来让自己白骨生肉,重塑人身,这样它们依靠自己的阴阳之躯,就能穿梭来往阴阳两界,不受限制。”
我不禁脱口而出:“肉身鬼!这样的厉鬼就叫肉身鬼,对吗?”
袁天罡怔了怔道:“肉身鬼?这倒顾名思义,但一般的修道众都俗称叫它们鬼胀,当然,也有道行更深的,能吸食日月之华维持道行,一般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这叫鬼仙。”
我呆住了,原来肉身鬼自古就有了,只不过是不同历史时期的称呼不同罢了。怪不得它们会吃人,原来人的血肉能让它们恢复人形!
“道长,照你这么说,那鬼胀的数量应该极其稀少啊,为什么它们会这么多?”我继续追问。
袁天罡咳嗽道:“贫道也百思不得其解,鬼胀和鬼仙本来在世上就难得一见,它们的数量不可能有这么多!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们死后全部埋在了同一个墓穴,他们中的几个恰巧又懂得修炼野狐邪术,其他的跟着一起修炼。但即使这样,世上也不可能有这样数量众多的墓葬啊,难道是传说中的万人坑?可万人坑一般埋的都是战俘和平民,他们也不可能修什么野狐邪术啊?难道是……”说着说着,袁天罡似乎陷入了自问自答的迷思。
他的话,却引起了我心中隐约的不安,我很直接的就想到了前天晚上洛阳地下的那座墓群相连的帝王陵墓,还有那些被我无意间释放的刑徒们的鬼魂……,难道会是它们?
想到这里,我连忙叉开话题:“道长,管它们来自哪里?你身上有伤,我们进去休息一会儿再说吧!”
我扶着袁天罡进了山门,迎面便是一般寺庙常有的大雄宝殿,借着淡淡的天光仔细看,虽然正殿外面看上去已经有点崩塌,但黛瓦粉墙,雕梁画栋,红柱金砖的景象还依稀残存,足见当初鼎盛时的气派和讲究。
我扶着袁天罡走进正殿,袁天罡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点亮一根自备的蜡烛,殿内的情况基本一目了然。
整个大殿内已经破败不堪,地面碎石瓦砾垃圾满地都是,佛龛上供奉的七八个泥菩萨像不是却缺头断臂就是腰断身碎,散落的泥石将佛龛和祭拜桌案砸得不成样子。
只有正中央的释迦牟尼佛像还基本保存完好,佛身双肩以下虽然斑驳脱落,但金身红唇还能看得见,只是被厚厚尘泥和蛛网覆盖着,就像被盖上了一张灰色的莎帘。
佛龛下面的底座还清晰可见刻着的一行残缺的字:大魏××将军普六茹世隆供奉。
普六茹是北魏鲜卑贵族的姓氏,隋朝的开国皇帝杨坚年少时就叫普六茹坚。毫无疑问,眼前这座寺庙,肯定就是这个北魏将军普六茹世隆生前修建的。
我的脑海飞转,想起了从前上文学史课时介绍过的一本北魏时期的书——《洛阳伽蓝记》。根据书中的记载,洛阳的寺庙修建至北魏时进入全盛时期,为了逢迎北魏皇族的信佛嗜好,王公大臣们大肆修建佛寺,竞相攀比,寺庙多得简直丧心病狂,城内城外共营建了一千余座,金塔银殿,粉墙黛瓦,耗费巨万,极尽奢华。后来北魏分裂成东西两魏,洛阳又饱经战乱,终于导致一座座寺塔废弃,庙宇焚毁。但即使到了东魏杨衒之过洛阳写作《洛阳伽蓝记》时,洛阳城内尚余寺庙七十余座,虽已大多破落,却基本还保存完好。现在是唐武德四年,距离杨衒之在世时只过了五六十年,这时候还能看到这些北魏的历史遗迹,一点也不奇怪。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其实何止武德四年,即使倒了晚唐,南北朝时期营建的分布在大江南北的寺庙佛塔的保有量还非常大,要不,杜牧也不可能用“四百八十寺”来形容啊!
那真是一个当和尚的好时代啊!我站在大殿门口浮想联翩,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无所不知的智者站在了历史的长河中,能纵观古今,通晓未来,这种感觉还真他ma的奇妙!
“小五兄弟,上去打扫打扫,记得擦亮佛祖的眼睛。”袁天罡指着佛龛中央的释迦牟尼佛像咳嗽道。
我知道这样做肯定有他的深意,于是从地上找来一根散落的木棒,挑落佛像身上蒙着的蛛网灰尘,再随便从祭佛的木案上撕下一块残缺的幕布,跃上佛龛,从头到脚将诺大的佛像檫拭一番。
灰尘蛛网扫落,佛像的金身马上焕然一新,神态衣褶,栩栩如生。漆金的佛身虽然有不少金彩斑驳脱落,显得有点陈旧残缺,但依然无法掩盖佛像完好时的光彩灿烂、尊贵气派。
“小五兄弟,擦擦佛祖的眼睛。”袁天罡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瓦罐,上马盛着半罐清水,颤巍巍地向我递来。
我只好郑重地将幕布沾湿,将佛像的双目仔细地再拭擦一遍,跃下佛龛抬头一看,只见佛眼深邃,仿佛画龙点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殿外。
“道长,这样做有什么说道吗?”我好奇地问袁天罡。
袁天罡咳嗽了一下,指着释迦牟尼像道:“小五兄弟,你知道刚才那些鬼兵为什么不敢追上来吗?”
我摇摇头:“难道是因为这座菩萨?”
袁天罡点头道:“不错,这座佛像开过光,以前肯定香火鼎盛,非常灵验,虽然现在已经破落,但金身尚在,那些鬼兵就是慑于佛教圣威,不敢追进山门,现在擦亮佛目,山下的魑魅鬼怪就更不敢乱闯进来了。”
“真的?”我望了望外面昏暗的山门,苦笑道,“那道长你的意思是我们今晚就只能守在这里不出去了?”
袁天罡点点头叹气道:“这已经是最不坏的结果了,但愿到天亮,它们就能散去。”
“你刚才不是说它们都是修道的厉鬼,白天黑夜都不怕吗?”
袁天罡咳嗽道:“那要野狐道行非常深才能做到,它们毕竟是亡魂所聚,白天的阳气太盛,即使能抗住白天的盛阳,道行也会大打折扣,能力可能还不如一个病夫,它们应该不会这么冒险。”
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看来我们只能在这破庙呆一晚了。”
我从偏殿找来了两张木制条櫈,扫干净灰尘扶袁天罡坐下,再从从身上拿出随身带着的金疮药,帮他简单敷在受伤的背上。他被流星锤击中的部位淤黑红肿,普通的金疮药用处不大,基本只能起点安慰作用。
忙完后,我和袁天罡就着条櫈躺下休息,因为连夜的奔波逃亡,身心早就累成狗,一合眼就呼呼大睡,根本就顾不得寺庙外面还有潜伏的恶鬼环嗣。
但我只入睡了不多一会儿,忽然感觉四周寒气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就彻底从梦中惊醒了,然后隐约听到山门外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
我从跳凳一跃而起,只见寺庙四周已不知什么时候弥漫着了一层淡淡的阴雾。
我吃了一惊,连忙推醒袁天罡:“道长醒醒,有情况!”边说边奔向山门,因为马鸣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土丘下升起的雾气正一团团地簇拥着向山顶涌来,雾气弥漫中,山门前已经立着一人一骑。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来人面部一半长肉,另一半露出狞狰的骷髅头骨,身披一副金光闪闪的黄金铠甲,圆顶的金盔的红樱坠着一颗拇指大小的明珠,双肩翘甲各衬着一只金狮头,胸前的护心镜明亮得像一轮太阳,手持一支低垂的银光珵亮的长槊,腰间悬着一柄虎纹皮鞘宝剑。他□□的战马也和他本人一样,一半是马身,另一半是白森森的骨骼。
这简直就是神袛和魔鬼的化身!
来人仰望山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游目四顾,不怒自威,仿佛目光所及,都是他的领地和臣属。
不用猜,这家伙生前绝对是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元帅!它肯定就是潜伏在土丘四周的恶鬼的头!
“你是谁?”我忍不住冲他大喝了一声。
那人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空洞幽蓝的双目只是仰望着寺庙四周移动,口中喃喃低语,仿佛在观赏,又像是在怀旧。
擒贼先擒王!这家伙现在只身一人,不如先制服了他,剩下潜伏的恶鬼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吧?我心盘算着,忍不住握了握住腰间的横刀刀柄,想出其不意地扑出去拿下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再说。
但随后赶来的袁天罡却按住了我的手,低声道:“小五兄弟,别轻举妄动,它们就潜伏在附近,出去很危险。”边说边指着四周涌上来的雾气
我吃了一惊:“真的?为什么看不到它们?”
袁天罡不说话,从怀中抽出一只云幡,向四周微微一拂,咳嗽了两声朗声道:“无量寿佛,人鬼殊途,人不犯鬼,鬼不犯人,太上老君急急如敕令!敕!”
只听“轰”的一声,阴雾弥漫的四野像一张巨大的薄膜被一阵微风吹动,四角翻动,数不清的影影绰绰的半透明人影在雾气的深处现身,一层围着一层,层层叠叠地把寺庙四周的土丘和远处的残垣断壁全站满了,青郁郁的鬼躯让附近的空气骤然冰冷寒颤,白雾森森的地沿着寺庙蹦蹦塌塌的围墙逼压上来。
袁天罡说的没错,它们一直就潜伏在四周,一步也没有离开。
我忍不住浑身冷泠地打了个喷嚏,莫名的狐疑缓缓的在心头升起。
ta奶奶的,这情景为什么有点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