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杀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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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奕靠在窗边，从他的位置便能看见吴久一直从厅里出来，穿过长长的铺着青石板的院子，走向大门之外。吴久是一个人来的，走的时候那个背影没有一点坚决的样子，似乎是每走一步便想回身看看是否有谁的目光追随着他，却又在那刚一转身的一霎那遏止住自己的好奇心，硬生生的勉强自己往前走不回头。
‘他来的很奇怪。’梅洋在身后说，带着十二分的警戒，‘吴先生，要不要换个时间走？’
吴奕收回目光，‘你担心他杀我？’
梅洋深深的吸口气，鼓足了勇气，‘我担心吴晨。’他不再说“晨少爷”这三个字，在心里他已经怕了他，将他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哪怕是小时候怎么样的宠过，后来又是怎生的欣赏过，那也是全因为一个“吴”字而起。
吴奕微微一笑，却让梅洋觉得阴郁而压抑。‘他想杀我，但是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顿了一下，他抬起头又是一笑，笑得让梅洋感到心里一阵阵的发疼，‘他哥哥也想杀我，但是没那份决绝。’他指了指窗外，‘是吴晨让他来的，来送送我，也来探探口风。吴久巴不得来，他既高兴我要走又要我下了决心逼他哥哥杀那个姓骆的小子。’俯身拿起矮几上的一张报纸，他出神的看着头版上登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穿着警服的男子，跟吴奕相仿的年纪，黑体大字的标题是公安部的负责人下来视察潞西的反毒品走私工作。吴奕的嘴角扬起一个连他自己或许都没有察觉的微笑，‘我一直都相信他前途无量，果然是没有看走眼。’
从梅洋的角度看不清楚那报纸上的照片，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吴奕，而后者似乎进入了一种只有他自己的真空状态，带着的微笑，看照片的眼神都让梅洋觉得恐怖。并非是因为吴奕的脸上怎样的起了杀机，相反，他让梅洋回到了初认识他的那个年代，年轻，美好，青春，几乎一尘不染。可是就是这回归，这种美好让梅洋感到从心底里爬上的恐慌，因为就是这样的吴奕曾经被欺骗背叛的一无所有。
吴奕一直拿着报纸，一直看着那张照片，然后他将报纸塞到梅洋的面前，带着一种孩子般的疑惑问道，‘梅洋，像他吗？我怎么觉得不像了，不，不是，是像又不像。’他困惑着，梅洋的心一跳一跳，低头去看，心道，怎么不像，就算是十五年的岁月让当初那个圆脸少年老成了稳重了，但只要是见过的人一眼便能把罗刚从人群中认出，因为他总是那个与众不同，似乎是带着光芒的人。
‘像的。’梅洋勉强的说，口干舌燥。
吴奕似乎是很疲惫的闭上眼睛，仰起头，攥着报纸他轻轻的坐进了扶手椅，一言不发。
梅洋一直陪着，诺大的院子里寂静无声，偶尔传来的也只是很远处的不能辨识的人声和风过树梢的沙沙声。
吴奕就这样一直坐着，坐到梅洋一度以为他已经跟那些无欲无求的高僧一样坐化归西了。就在这个时候吴奕的声音突然像一把利椎刺进冰面一般打碎了这令人心悸的寂静，‘梅洋，我走之前要见他一面。’
‘不行！’梅洋不假思索的拒绝，甚至忘记了吴奕是他的老板。
吴奕睁开眼睛，‘去安排。要是报上说的没错，他在潞西也就停留两天的时间，而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而且，’他盯着梅洋，‘我没打算再回来。’
梅洋几乎是哀求了，‘能怎么样呢？你见了能怎么样呢？是的，他无法抓你，可是又怎么样呢？你也不能杀他不是？’
吴奕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突然就哈哈的笑了起来，一开始殊无愉悦的感情，但是越到后面越有一种疯狂的喜悦，这笑声在屋顶很高的房间里回旋着，让人毛骨悚然。也就那么一瞬间他便收住了笑，站了起来，将报纸揉成了团，随手扔开，他走到梅洋的面前，‘我跟你说过，有个问题他到死都想问，那个答案到死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且，我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听到那个答案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去，梅洋，我要见他，在我走之前我一定要见他。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约他，让他不得不来。’
吴晨坐在书房里，吴久一大早就奉命去见吴奕，而骆翼也在昨天夜里秘密离开了潞西，他已经在今天早上到达了昆明，根据段子俊打回来的电话他也赶上了去纽约的那趟飞机，于是这里便只剩下他。书桌上放着一只银白色的勃朗宁手枪，他记得那一晚吴奕把这把上了膛的枪放在他的手心里，告诉他，如果你能毫不犹豫的朝着我开枪那么你就真的出师了。他出神的看着枪，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因为窗棱而闪闪烁烁，那把价值不菲的枪便也发出刺目的光芒。一生之中他动过两次杀吴奕的念头，一次是纽约那不堪回首的晚上，但是他没有扣动扳机；一次就是现在，他知道这一次他真的会出师。
他试图不去回忆他认识吴奕的这十几年，他想如果不回忆大概扣动扳机的时候不会发抖。只是坐在这个地方，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其实，他的父亲，或许是真的爱他的，只是用着不同的方式，他也明白，他将会永远记着这一天，这一枪和这个叫吴奕的人。他不想说是为了骆翼杀人，因为这不公平，谁也不会为谁去杀人，他杀吴奕为的是他自己的幸福，跟骆翼无关，跟旁人都无关，这是个十字架，他要自己来背，无法嫁祸他人。
他的对面是很高的书橱，书橱的玻璃上分明的印出他的脸，一张清秀好看的年轻人的脸，一双罪恶内疚挣扎的老年人的眼睛。吴晨有些失神的看着自己的脸印在宽宽的玻璃上，他想，我或许一出生就是个魔鬼也说不定，也许就是因为害怕才被自己的父母丢弃，因为他们也害怕有一天我会拿起枪杀了他们。他突然伸手拿起枪，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或许，该死的是吴晨而不是吴奕。
门被一下推开了，一脸兴奋的吴久看到这一幕时一下子僵住了，五秒钟之后他像是把自己扔过来一样跳过来一把扯住了吴晨的右手，‘你疯了！’
吴晨没有跟他搏斗，他只是很听话的将手放下，冷静的看着吴久，‘怎么样？’
吴久还没有从这强烈的反差里反应过来，呆呆的站着，一时忘了回答。
吴晨把枪放好，‘我是个混蛋，所以不想死，还想踏着谁的尸体为自己盖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吴久并不能明白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但是他已经确定他的哥哥不是想自杀，于是他镇静下来，‘你说能怎么样？吴奕那般自信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容忍改变自己原定的计划呢？’
吴晨眨了眨眼，面前立刻浮现出吴奕的那张脸，他点了点头，‘是的，他是这样的。’
吴久却不放心的问道，‘但是我唯一的担心是他不会去见那个叫罗刚的人。’
吴晨想起来刚进吴家的那个圣诞节，吴奕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他对他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时间隔得久远了他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碎片，可是他却一直清晰的记得吴奕说话时脸上的那种愤怒和悲哀交杂的表情。‘他会去的，’吴晨说，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轻轻的敲打，‘他会去的，’他重复道。
‘你认识这个罗刚？’吴久又问，但是他没说拓以真已经告诉过他关于罗刚的一些事情。
吴晨微微的一笑，‘我们都该认识他，没谁能让我们的父亲输的那么惨，也没谁能让他记得一辈子却从未复仇。’他抬起头去看吴久，‘我们还都应该祈祷，一生是怎样的潦倒也好，就是别遇上我们自己的罗刚。’
吴久静静的看着他，半晌，说，‘不会的，我不会遇上自己的罗刚的，我也希望哥哥你也不会。’
吴晨又拿起了枪，‘如果遇上了呢？’
吴久很平静的回答，‘我会亲手杀了他。’
吴晨一笑，‘那时候你败都已经败了，杀他又有何用？’
‘那如果是你又会怎么样呢？’
吴晨出神的想了想，然后摇头，‘不知道，但是杀了他还不够。’他站起来，仔细的给勃朗宁手枪上了两颗子弹。
‘两颗？’吴久问道，‘什么意思？你别以为这是件小事情，你平时耍酷也就算了，这可是真正的性命攸关！’
吴晨合上了弹夹，‘够了，’他的语调没有任何的起伏，‘一颗给他，另一颗送给梅叔叔。’
吴久看了他很久，‘你是说到做到，我要是不想死就该讨好姓骆的那个混蛋。’
吴晨的目光从枪上移到他的脸上，看的吴久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跟骆翼没有关系，谁阻我的未来就是这样。’
吴久不再说话了，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细心的用布擦拭枪身，让那把本就闪光的勃朗宁更加耀眼的要让人用手去挡。突然吴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身前的某一点，话却是问给吴久的，‘久儿，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吴奕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爱我们的人？’
吴久一惊，仔细的看了他，确定他没有说笑，正色回道，‘他没爱过我，也没爱过你，他不过是居高临下用一种赏赐的优越感来对待我们。’说着他一步走到吴晨面前，‘你是第一个爱我的人。’
吴晨看他，良久，然后微笑，带着一种久违的温柔，伸出手去拍了吴久的脸颊，动作轻柔的让吴久几乎要扑到他的怀里去，他说，‘久儿，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第一个爱你的人是拓以真，第一个爱我的人是陆晓江。我跟你，是相依为命。’
吴久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就相依为命吧。’他说。
吴晨又一次摸了他的脸，微微的摇了摇头，‘为什么要那么悲惨呢？在你还能跟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何必要跟谁相依为命呢？’
‘我爱的人是你。’吴久盯住吴晨的眼睛，‘从一开始就是。’
吴晨像是对一个孩子一样宽容的微笑，摇着头，‘久儿久儿。’然后他收敛了笑，像是要绝了吴久所有的念头一般，说道，‘我爱的人是骆翼。’
吴久能听到满室的寂静，却听不到心裂开来的声音，似乎这句话也并没有怎样的痛彻心扉，他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的哥哥，找不到一句话来回那句话，最后他孩子气的说，‘这世界我最爱你，你将来会明白的。’说完他指了指那把枪，‘别死！’
吴晨点头，‘我不会的，’停顿了一下，他低了头看了枪，又抬头，‘因为我比吴奕多些希望。’
吴晨走出大门的时候又突然停住，转身看跟在他身后的吴久，‘幸好，差点就忘了。’
‘怎么？’
他不回话，只是问，‘久儿，带枪了吗？’
吴久拿出一把同样的银色勃朗宁，‘带了。’
‘把子弹退出来。’一边说吴晨一边将自己枪里的两颗子弹退了一颗出来。
吴久不解，但是拓以真不在身边他没法去看谁，只是老老实实的听从他哥哥的话把子弹一个不剩的取了出来。
吴晨将退出来的那颗子弹交在吴久的手上，‘我差点算错了一步，他要去见罗刚必然不会带梅洋，一定是一个人去见的，差一点出事情。这颗送给梅叔叔的子弹交给你，听住，只一发，一发必要毙命，我没有多余的时间。’
吴久点头，将手里的子弹扔在了地上，结果吴晨交给他的那颗，仔细的上了弹，笑道，‘包在我身上。’
吴晨又嘱咐道，‘我开第一枪，你立刻给我开第二枪。拓以真的车子准备好了吗？’
‘你放心。’
‘你们把罗刚引进去的那间房间确定是不能面街的？’
‘放心。’
吴晨最后点了头，‘那走吧。’又一笑，‘希望我明天晚上能坐下来吃一顿California Ribs。’
那是一家全潞西遍地可寻的茶楼，沿着歪歪斜斜陡峭的楼梯一直往上，似乎还保持着古时候茶楼的格局，只是多了些隐私的部分在里面，一间间的加了门，可以与外界隔绝。罗刚的手里还攥着那张莫名其妙放在他酒店房间里的字条，简简单单在外人看来也是莫名其妙的几个字--“我有你要的答案”。他闭了一下眼睛，十五年来他只有一个问题，需要的也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淮依在哪里？他相信他没死，相信他还在这世界的哪个地方呼吸，天涯海角，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找到他。
写字条的人不管是谁，不管是不是真的知道那个答案，想必都是非常想见他罗刚一面，也非常熟悉他罗刚，知道这个问题一出口哪怕是万丈深渊他也会一头往里面栽。看到字条的昨天罗刚在房间里几乎崩溃，那些人前的镇定，官场上的游刃有余都消散殆尽，若是高翔看见昨天晚上的罗刚也会心生三分的同情。
再踏上那陡峭的楼梯之前他又看了周围，空荡荡的，送货的面包车，拉货的平板车，每一件东西都是你能预料到在这种地方能看见的，可是罗刚知道，或许就是吴奕，就在什么地方看着他，一举一动都没曾放过。那又如何呢？他轻轻的笑了一下，就算真的是吴奕，来了就别走了，来了就把人还给我。
楼上的小伙计忙不迭的过来招呼，罗刚微微点头，‘我叫罗刚，与人有约。’
伙计心领神会，将他让进320房间，先是沏了壶茶，又让他慢等，再小心地掩了门。罗刚看着浮在水面之上的几片茶叶，自嘲的笑了一下，若是被他同事们知道了一定说他活的不耐烦了，以他对吴奕的了解，若真的约他的人是他，那么这茶楼上上下下必已经全是他的手下了，只管让他有命进来没命出去。只是呀，他想，手指轻轻的在桌上敲打着，他既然提了淮依他就不得不来赴这趟鸿门宴，知道他罗刚的都会明白。
吴奕一直看着罗刚走进这条巷子，停在茶馆的楼下，然后迈步上楼，他对开车的梅洋说道，‘你看，罗刚是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居然手无寸铁就走进这里，可见那个答案对他有多重要。’说道这里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一种扭曲了的笑容，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几分是得意有几分是痛苦。
梅洋还是没有放弃劝说，‘我看还是不妥，你要想见他见了就行了，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怎么够呢？’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喃喃的，以至于梅洋并不清楚他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吴奕的心里有很多个罗刚，十四五岁的少年，二十几岁的青年，说我跟你是缘分的，说你无路可走的，每一个罗刚都是鲜明的，清晰的，让他想起来或微笑或狰狞。
吴奕又在车上坐了一会儿，然后他整了整衣服。从后视镜里梅洋能看见吴奕的脸，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他问道，‘吴先生，那个答案是关于秦淮依的吗？’
吴奕僵了一下，随即便笑，‘是呀，是关于秦淮依的。’然后他一下探过身，靠在梅洋的耳边，‘我跟你说个秘密吧，梅洋，’突然他又止住了，摇头，‘不行，这个秘密我要先告诉罗刚了再能对别人说，’他哈哈大笑起来，‘你看，我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一天秦淮依会成为我跟罗刚之间唯一的联系。’
梅洋觉得后背发凉，吴奕甚少失态，他甚至很少大悲大喜，于是他心中便越发不安了，‘吴先生，我感觉不太对，说不上来，我们还是走吧，别上去了。’
吴奕却开了车门，‘放心，我摧毁罗刚只需要三分钟，而他试了快二十年了，这一点上来说我就是比他罗刚强。’停了一下，他似乎有些怅然若失，自言自语的他说道，‘最后居然是我掌握了他的弱点，’然后又摇头，‘不，不是，是他把弱点交到我的手上来的。’说完他下了车。
梅洋看着他的背影走向那茶楼，心中久违的酸楚就一下子冒了上来，他知道吴奕之所以能在三分钟之内摧毁罗刚是因为他的手上掌握着罗刚的命，而吴奕自己，或许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罗刚从里到外的搅烂了。他想，我们都是被自己爱的人摧毁，不，或者应该这么说，我们都是被自己摧毁的，因为总是爱着什么人，憧憬着怎么样的未来。
楼梯在脚步的踩塌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每踩一步那些声音就好像挠进吴奕的心里去，推开门他就能看见罗刚，他该用怎样的开场白去问候？上一次分开的时候都还年轻，并没有机会好好的说一声再见，于是一别十五年，一个逃一个追，而现在一个秦淮依就又将他们联系到了一起。吴奕清楚的记得罗刚的长相，那眉眼穿过十五年的分分秒秒依旧清晰，笑起来的样子，开玩笑的时候歪头的样子都在那里摆着，但是他却想不起秦淮依的样貌，只记得那个清瘦且眉目深刻的年轻人是怎样跟着罗刚并肩而来的。
店伙计上来就要招呼，却被吴奕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指了指楼梯尽头的那间房间，表示自己已经定好了位置，伙计便知趣的离开。
那房间是这一层楼的最里面，走过去并不需要怎样的长度，而吴奕却觉得似乎有一辈子那样的漫长，从相识到分开他都全部在脑子里过完了，最后便定格在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罗刚扔下枪，跪在简易码头摇摇欲坠的木板上，他说吴奕你无处可逃了，可是他说的时候却一点分量都没有，他近乎于在哀求，他说你放下枪，而他记得自己的枪对准的是秦淮依的脑袋。也许，现在他回想起来，罗刚在那一刻就已经被摧毁了。
在房间的门前他站住了，他是恨秦淮依的，但却不是为了他是卧底骗了他一场。他定了神，甚至还微笑了，然后伸手推开门，却在门开的那一刻一下子愣住了。
吴晨的手举的很稳，他甚至没有让他把那个微笑收回去，这个时候是不需要言语的，一个音节都可能将机会错过，于是他扣动扳机，子弹用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射了出去，穿透布料，渗入肌肤，侵入血脉，将一颗跳动的心脏震的四分五裂。他说，‘父亲，我出师了。’
罗刚听到枪声的时候一跃而起，他的直觉在第一时刻判断那枪声来自于身处的这间房子的对面，来自于隔着走廊的尽头，但是就在他开门要出的时候，楼底下传来第二声枪响，他的本能让他直奔窗户，却发现这一间屋子的窗户是对着另一个方向而开的。
‘他妈的，上当了。’他骂着冲出了门，印入眼帘的是一个人躺在走廊的尽头，孤零零的让他发怔。
冲过去发现那房间已经是空无一人，只剩下大开的窗子，从外面吹来的风把亚麻的窗帘布高高撩起。他一边跪下去一边去打救护车的电话，却在看到那个人的脸时恍惚了一下。电话里是个好听的女声，‘你好，这是119救护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罗刚没拿电话的手去堵那个喷射状的伤口，一边报上了茶楼的地址。
吴奕眨了眼睛，他一直看着罗刚，然后他一把抓住了罗刚堵他伤口的手，非常的轻柔，几乎是无力的握着的。
罗刚大声的说，‘别睡过去，别睡过去，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吴奕一直看着他，在逆光的走廊里，时间好像魔术般的停止，他不知道外面是不是也在下雨，就像他们初次遇到的那一天，可是他的耳边能听见滴滴答答的房檐滴水的声音，他想叫他罗刚，他也想说你能不能抱抱我，可是他一点都说不出来，他的嘴唇僵硬发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罗刚不敢动他，只是为他压着心脏，在这样的时刻他似乎缺乏飞快的头脑，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似乎这个时候逻辑不在重要，剩下的只能是感叹命运的彪悍，他与吴奕，他始终相信如果换个身份换个地点，一定能互相理解，做一辈子的兄弟。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他一边努力的压着心脏，一边低下头在他的耳边问道，‘淮依呢，淮依还活着，对不对？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吴奕想笑，但是他已经失去了那份力气，他只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在面前变得越来越模糊，他想，我爱着你，你爱着秦淮依，但是我们是平等的，因为我们都将失去所有穷困潦倒。我该杀了你，他想说，但只是动了一下嘴唇，然后罗刚的脸就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