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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报复的方式 ...

  •   手机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训斥声,而罗刚只是被动且茫然的听着,对于他来说那只是单纯的字节,组合不起连贯的意思。潞西全市唯一的一家医院的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阳光不偏不倚的透过老式的门窗照射进来,让罗刚觉得这不该是个死人的下午。
      ‘你是不是疯了?你回答我,是不是疯了?如果那样我要重新考虑你是否有能力统领云南的扫毒工作,我告诉你罗刚,想看你倒的人一抓一大把,想要接替你的人也一抓一大把,你别以为我护着你你就敢什么都做!’
      那个声音其实很熟悉,在这个世界上但凡要想做成点事情必须是上头有人,罗刚是有本事,但是一样他也不能免俗,他的上面也有人罩着。于正光是仅次于高俊的二号人物,曾经是罗刚在警校时候的老师,也是一直支持他的上层力量,但是这一次,他与吴奕没有报备的会面以及潞西茶楼的枪声完全的激怒了于副部长。
      医生在于正光暴风骤雨般的训斥声中走来,脸上带着这个职业者特有的平淡甚至冷漠。罗刚看他远远过来,强打精神说道,‘我这儿有点事,一会儿我一定交一份书面的报告。’
      于正光的声音没有半分减弱,‘你会写报告是不是?你什么意思?你是向我炫耀你会写报告是不是?’
      罗刚掐了线,收了手机,站了起来。医生走到了面前,罗刚亮出了警徽,‘我是警察。’
      ‘一枪命中心脏,完全打碎了,我想下一步是应该移交你们的法医部门了。’
      罗刚点头,‘谢谢。我已经给公安局的宋局长打电话了,一会儿我们的人就会来。’
      医生在例行公事以后走开,罗刚又一次掐掉了不停震动的手机,这个时候他没有心思去玩办公室政治。
      医院是简陋的,抢救室的大门虚掩着,罗刚在那门口站了一会儿,又看见远处几个小护士在探头探脑。潞西这个地方并不太平,拥有走私和毒品的地方也一定拥有枪支,只是被打碎了心脏被一个便衣警察送到医院里来抢救的还真是少数。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似乎是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他在追捕吴奕,但是却从没有想过要他死,虽然作为一名执法人员他也清楚一旦逮捕归案就吴奕那些案底早该枪毙个十七八次了。而如今他死了,就好像带走了一部分罗刚少年时的记忆,不,或许是全部,因为他死了就没有人再知道淮依的下落了,于是那一声枪响强行带走了罗刚关于过去的记忆和未来的希望。
      他推门进去,那里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床,就好像他跑过走廊看到那里只孤零零的躺着一个人一样,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的白布徒劳的盖住那具尸体,他想,真不是个适合死人的下午。他走过去,轻轻的掀开那白布的一个角,吴奕闭着眼睛,伤口在心脏,若是不去直视伤口那么仿佛这人只是睡过去而已。
      这样安静的吴奕好像很陌生,因为在罗刚的记忆里只有那个檐下遇见的少年,有长长的睫毛,笑起来弯弯的眼睛,他记得自己再遇见的时候说过没有擦身而过就是缘分,那个时节,还是怀揣着浪漫文艺的少年,说出这样一句话却从来不知道它背后的意义所在。
      他重新把布罩上,无力的拖过椅子坐下,双手交叉靠在那床沿上,他说,声音很是轻柔,‘我对不起你,欺骗过你,虽然职责所在,虽然倒退十几年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我现在来说你也不会相信我真的曾把你当朋友,曾想过要是换个身份再见该有多好,我知道你不会信。你要报复我,我觉得天经地义,要是放我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一样做。吴奕,你太聪明了,你知道什么是最狠的报复,怎样才能一击而中。你来约我其实也没真想把淮依的下落告诉我,可是我还是来见你,因为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现在你死了,一辈子也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了,所以我也死了。我说这些话,是死人对着死人说,我们是平等的。’
      宋宏刚带着他的人进来的时候看见罗刚静静的坐着,面对着盖着白布的尸体,阳光依然美妙,但是却让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罗刚听到声音站起来,‘哦,你来了,我可以把事情的前后都告诉你,你找个书记员来。’
      宋宏刚点头,又补充道,‘我们在离茶楼不远的地方又发现一具尸体,鉴定科正在分析子弹的来源。’
      罗刚又回头看了一眼盖在白布下的吴奕,只停顿了那么三五秒,走向宋宏刚,拍了拍他的肩,‘嗯,交给你了。’

      飞机一直很平稳的飞行着,一路上运气似乎特别的好,没有遇到强烈的气流,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突然就变得容易起来。吴晨一直闭着眼睛,无声的拒绝着空姐的服务,耳边一直回响着那声枪响,他记得吴奕推开门时脸上的表情,激动中参杂着柔和,因为想见的人绝对不是他吴晨。他明白的,就算是现在的吴晨也没有本事杀吴奕,这一次的成功不是他的功劳,也跟吴久无关,说到底吴奕是死在罗刚手上的。他难以想象像吴奕这样一个被背叛到倾家荡产亡命天涯的人居然会那么大意,居然能处处出错,他想,我不要遇上我自己的罗刚,绝对不要。
      段子俊来机场接他的时候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坐上车,向着长岛的方向开过去的时候车里一直是寂静,静的让人觉得抑郁。
      ‘你如果不把你想说的说出来只会给自己添堵,我以为我跟你出生入死这么些年早就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兄弟。’吴晨打破的沉默。
      ‘你真想听?’这句话问的几乎是咬牙切齿。
      ‘想听。’
      段子俊一下子将车停到了高速公路的休息区,猛地转身,‘他养过你!生是恩养也是,你恩将仇报以后怎么服众?’
      吴晨看着他,并没有恼火,半晌他说,‘是的,恩将仇报,他养了个魔鬼。’
      段子俊本以为他会解释却没想到他一口应下,反倒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末了只是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又启动了车子继续往前开。
      车里又是沉默,开进了繁华地带的时候段子俊又突然开口,‘他们不知道的会说你是心狠手辣,吴先生养虎为患,但是我是知道的,你杀他不过是为了姓骆的那个臭小子。晨少爷,做我们这行的是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但是道上也是有道上的规矩,过河拆桥的手段到了哪里都是被唾弃的。’
      ‘这跟骆翼没有关系,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我从前也想如果他不养我,我自生自灭就没有那么复杂,但是又想,我要是自生自灭便没有那么多的相遇,我左想右想想不出个头绪来,不知道哪种比较好,现在我知道,一切都是因缘,这辈子我要走这条道要有这个命,但是这都是我吴晨一个人的,跟别人无关。弑父的名声我背了,嫁不到第二个人身上去。’
      段子俊被他气的浑身发抖,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
      吴晨笑一笑,摇头,‘我端起枪扣动扳机的时候就跟自己说从今往后不说后悔这两个字,做了就担了,后悔很懦夫。’
      ‘如果你求的那个结果伤你的心呢?’
      他这一说,突然吴晨就仿佛看见他那个面朝大海的房子被炸弹炸成了碎片,火焰一下子就蹿了起来,火光染红了半边的天。他怔怔看了一会儿窗外,最后说道,‘如果是那样,那就是我父亲最好的报复。’

      吴久坐在吴晨常坐的那张椅子上,拍拍扶手又转了转圈,然后摇头,‘这就那么好坐吗?我看不出这把椅子跟别的有什么区别?’
      拓以真带着微笑,‘椅子当然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最多也就是这把坐的时候比别的少一些腰间盘突出的事情。问题在于,’他靠近了,‘坐在上面的人发号怎样的命令!’
      吴久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我真没想到吴奕死了最得意的人居然是你拓以真。’
      拓以真一摊手,‘我的狼子野心难道不是早就路人皆知了?’
      ‘放心吧,你的狼子野心只有我知我哥知。’说着他站了起来,‘我一直没有什么兴趣,杀人也好毒品也好,钱也好权也好,说起来也挺可笑的,杀吴奕之前我全身心都投入进去,只有这么一个目标,现在达成了,我反而空落落的,打不起精神来了。’
      拓以真走到他的面前,充满深情的说,‘不,吴久,你太低估你自己了,你也太低估权力和金钱的刺激了,你会喜欢这个游戏的,而且别忘了从一开始你做这一切的目的。’
      吴久一下子揪住了他的领口,‘错了,以真,是你喜欢,你从来都没有低估过权力和金钱的刺激,你是喜欢这个游戏的,为了得到你所想得到的你可以无所不用,挑唆儿子杀父亲,把自己送到我的床上去,是你喜欢!’
      拓以真一副委屈的样子,‘你看,我就说了,自古以来凡是开国皇帝都是容不得开国元勋的,亲爱的吴久,你莫不是要做那个,中国历史上那个很丑的农民皇帝?’
      吴久却没有笑,他还是揪着他的领子,‘以真,我真的不知道你要什么,你想要钱我给你,你想要复仇我就拿着枪带着人把你爹的牧场从上到下血洗的一干二净,可是我怀疑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
      拓以真将他的手从自己的领口拿下,整了整领子,‘吴久吴久,你要知道报仇这件事情不是从上到下血洗干净了就行的,报复一个人有很多很多的方法,杀人是最傻的也是最仁慈的一种。还有,你放心,我要的东西都挺实在的,绝不会为难你去搞那些难以描述难以捕捉的东西。’
      吴久看他很久,突然说,‘杀吴奕那天我哥哥跟我说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爱我的人是你拓以真,你说呢?’
      拓以真明显的愣了一下,吴晨吴晨,他想,我给自己选了个自以为容易的对手,却不知道是把绕在自己脖子上的绳子又加粗了十分。他还是笑,‘有关系吗?就算吧,我是第一个爱你的人,反正你是第一个爱你哥的人,然后他是第一个爱,嗯,让我想想,是该说陆晓江还是骆翼。’
      吴久的手扬起来到了一半又放下,冷冷的看着他,‘一张嘴总有一天要让我把舌头挖出来的。’
      拓以真依旧笑,‘没事,吴久,你哥哥就算是不爱你将来也离不开你了,杀吴奕是你们一起动手的,你们是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们是永远无法分开的,就算是所有的人都会离开,你们也永远会在一起。’
      吴久笑了起来,带着嘲讽,‘不,以真,你,除非是你死了,否则将来我要是亡命天涯,你就算是有半条命也要跟着我走。’
      拓以真夸张的叹了口气,‘你说说,你说说,这又是何必呢?’
      吴久一下子卡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拉向自己,‘因为我知道你有非常想得到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一定有,我要是落魄了你必定又去找能帮你的人,到时候你要是再挑唆谁杀谁我是无所谓,但是你要是再把自己送到谁的床上去那我就算是逃亡也必定逃不安心。’
      拓以真顶着他的额头,也笑,‘这是何必呢,要逃亡就好好的去逃亡,等将来江山再起卷土重来的时候再找我算帐就行了。’
      吴久摇头,‘我舍不得,会妒忌。’
      两人互相那样近的距离看了很久,拓以真长叹了一声,‘那又是何必呢。’
      吴久侧过脸轻轻的吻了一下他,‘一天是我的就一辈子都要是我的。’
      拓以真想他是个没有拥有过多少的孩子,但凡抓住了一件就要死死不放,自己跟那些玩具没啥不同,可是虽然是明白这个道理还是被那个温柔的几乎要让人流泪的吻搅得有些双腿发虚。他推开吴久,一脸严肃的说,‘你哥哥带着骆翼很快就会回来了,你还不赶快在这之前跟缅甸人建立起联系,你要让他们相信吴家内部的变化不会改变双方的合作,而且还要让他们明白这里他们只能相信你哥哥。’
      吴久哼了一声,‘我会弄清楚你要什么的。’
      拓以真耸肩,‘到时候别失望就好。’
      吴久大笑,‘你还有什么能让我失望的?’然后突然敛了笑容,‘只要你不是罗刚。’
      拓以真的笑容没有半分的改变,‘就算我是你也不会是吴奕,对不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报复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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