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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茶馆论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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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春——或许不是莱阳最大的茶楼,却是今日最热闹的茶楼。
敖老先生来茶楼,本就吸引无数士子,柳太尉之子与公惠阳的论道又引来众多闲人围观,士子论道,在莱阳并不稀奇,在玉台春也不稀奇,来玉台春论道的士子何其多,却没有一桩论道能像今日这般吸引这么多人过来,茶楼共两层,两层雅室都被权贵又好闲事之人包揽,大厅里除了论道台,也都站满了人,就连二楼栏杆处,都有人站着。
原本玉台春是士子论道之地,可因今日所论之道,厅堂更多的是生活市井之人。他们来此大多是携儿带女,闲暇时听玉台春有论道,论的还是女德之道,这让他们很好奇,所以过来瞧瞧,向来避人而走的敖老先生,此时也没离开,反倒是待在玉台春当一把品评人。
敖老来当品评人,这让许多士子艳羡不已,他们知道这场论道的输赢压根不重要,就算是输,只要输的别太难看,能得到敖老的品评就已然是胜利者。这点,柳是也知晓,他坐在左道台,望着全楼的围观者,心底更是乐开了花,原本他就是想出奇制胜得到敖老的点评就行,哪知半路杀出来的小子竟然给了他这个让敖老品评的机会,若能赢此论道,他柳是之名必定响彻全城,倒是他必有资格成为三公主的驸马人选。
想起三公主以及驸马之位带来的荣耀,柳是心底早已欣喜异常,嘴角的淡笑已然出卖他的想法,相比柳是的激动,坐在右道台的高采鸾表面淡定,可心底却异常不安,是她的错觉吗?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高采鸾抬头,想在围观人群之中找出那双紧盯着她的眼睛。
但无果。
论道已然开始。
左道台的柳是为了展现自己的才华,一开始便长篇大论起来,旁征博引,《六国传》《旁秋引》《女训》等都说了个遍,高采鸾就静静的坐在右道台,听柳是论述,也不知说了多久,柳是总结。“女人无才能持家,女人有才便淫男,更何况,古人早就说过,女人误国。可见女人的可怕,若让女人读书,岂不是要灭国?请公兄论。”
柳是说完,得意洋洋的看着高采鸾,旁边的翠衫儒生见高采鸾呆愣,以手推推她,小声道。“公兄,该你了,好好加油啊。”
经翠衫儒生一提,高采鸾才回过神来,她环顾四周,看看上座一脸淡定的敖老,又上下左右看看围观的士子与人民,视线又无意间与之前少女撞上,少女微颌首,高采鸾礼回,在确认周围环境后,才敛了敛心绪。
见高采鸾没立刻接话,柳是挑衅道。“公兄若是不行,现在认输还不晚。”
“从未有人说过我不行。”高采鸾淡笑,随即道。“只是柳兄举证论道的时间太久,我有些累乏,在场都知道柳兄是与我论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柳兄故意在敖老先生面前卖弄文采,以求品评得莱阳之首的称号呢。”
高采鸾知道自己说这话很缺德,但怎奈她就看不惯柳是嚣张的模样,就想讽刺讽刺他,她讽刺之语说出,围观之人哄笑一堂,柳是生怒,朝敖老道:“敖先生,公惠阳他中伤我。”
柳是意在拉拢敖老先生,可敖老却道。“敖某只是品评人。”意思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继而敖老看向高采鸾道。“公子,请开始吧。”
“谢敖老。”高采鸾拱手行礼,她未像柳是安坐下来,而是敛袍起身,走至厅台中央,瞧着围观人群,而后道:“其实,刚刚柳公子已然把古籍上描述女子误国的典例说的很清楚,公某不再赘述,也不想读些晦涩难懂的字句给大家听,公某不举北沙乌孙国的女子,也不举离现在太遥远的例子,公某想举个东魏的例子,并且离我们的历史并不遥远的例子。我想在座诸位一定听说过她的事迹。”
高采鸾故意卖个关子,把围观之人的兴致引上来后,接而道。“她是女人,自幼便通读诗文,及笄后更是知书达理,满腹经纶,也正是因为她的才华与胆识,她才能帮助东魏从西域叛乱中处于不败之位,她的作为不比男儿少。”
听高采鸾之言,白初荷身边的离姑姑一下子猜出来,便朝白初荷道。“姑娘,这不是……”
“她是白嫽,柳兄嘴里的女流之辈。”高采鸾又道。“当然,也就是这位女流之辈,通过自己的学识成功劝谏乌孙世子收兵,并以个人之躯换取乌孙北沙大室等西域十六国与东魏的和平相处,为德光帝创建永元盛世解决了外患问题。倘若如柳兄若说,女子就该无才。若白嫽无才,那乌孙北沙大室的战乱势必会影响东魏根基,也或许……我们都没有现在的生活。”
说罢,高采鸾看向柳是。“柳兄,你说对不对?”
柳是一时语塞,因为白嫽的外交功劳确实无人可比,尤其是嫁了乌孙三代君王,若一般女子早该要死要活的回了东魏,可柳是也有反驳之理。“可我们有初将军。”
方才被高采鸾的话绕进去的士子,又清醒过来。
听到初将军三字,二楼的初东筠略挑眉,静看着左道台的柳是。
“公兄也别忘了,当初除了白嫽,还有我们的初大将军。就算是白嫽不远嫁乌孙又如何,我泱泱东魏,还会怕他们乌孙西域十六国,只要初大将军出征,还怕乌孙不俯首称臣吗?”柳是越说越兴奋。“倘若我说,若不是白嫽胡搅蛮缠,安抚了乌孙,只要初大将军出征,现在说不定整个西域十六国都是我大东魏的了。”
前半段,高采鸾是有点同意,但后半段,高采鸾是绝不能同意。白嫽如此杰出的女外交家,她做出的贡献在当时都是被记录史册的,哪想到了后世,竟然被如此低劣之人评价。
“民,为立国之本。”高采鸾循声望去,正是之前的翠衫儒生,他正道。“柳兄现在想到的,未尝德光帝就想不到。若真如柳兄所说,让初将军领兵出征,这其中预算柳兄可知?东魏尚在建立初期,如此兴师动众耗费民力就为西域十六国的胡搅蛮缠,柳兄可曾知晓其中厉害?当是时,初将军年迈已高,稚子有心无力,东魏内忧不断,西有藩王作乱,南有瘟疫遍生,若再使初将军出征,国力衰弱,朝云与缅沙两国势力再兴,若东魏再分裂,柳兄……”
“可担起责任?”翠衫儒生把柳是问的呆愣,接着翠衫儒生又到。“为臣者,想天子所想,忧天子之忧,若连这种觉悟都做不到,何谈入仕?何谈为官?何谈为天子分忧?”
连续几个问话,把柳是以及在场士子问的愣住,而翠衫儒生也看的透彻,今日这些人,无非是为名为利,全都是无用之人。
翠衫儒生一席话,教围观人群窃窃私语,柳是面子上挂不住,急切道。“今日是我与公兄的论道会,与你没什么关系,况且,公兄你方才说,不举乌孙北沙西域人,而白嫽已然嫁给乌孙国,是乌孙国的人,这怕是违背你自己的话吧?”
听到柳是的话,高采鸾忍住脾气,温和道。“既然白嫽不算,如今远嫁北沙的细君公主可还算?她是东魏公主,却也以女子之躯肩负和平重任。”
柳是淡笑道。“既然远嫁,便非东魏之女。”
听言,高采鸾才明了与胡搅蛮缠之人辩论是多么困难之事,便道:“既不提和亲公主,那我提前朝贵妃朱炎月,这也是柳兄提过的人。”
“你给我听好了!”高采鸾指着柳是,道。“你方才说朱炎月是奸妃,是祸国妖女,说前朝亡国在于此女……”见柳是点头,高采鸾忽然道。“那你置之德光帝于何地?”
“什么?”柳是不解。
“你说前朝亡国在于此女,那就是说德光帝在溧阳起兵,一路上所做的辛苦都是白费,那些死在起义征途中的英魂,都抵不过你所说的奸妃她的作用?”
高采鸾此话一落,顿时把柳是吓得脸色发白。“朱炎月,她……她是前朝之女。”
“那就是承认刚刚我说的话了。”和柳是辩论是高采鸾的错误决定,柳是这种人,说理也说不通,只得给他设局,让他跳下去。“我记得,东魏法例有些,诋毁帝王者,可斩首示众。”
“东魏法例卷四,第一百六十一条,诋毁帝王散播谣言者,斩首示众,情节恶劣者,可株连九族。”一旁的翠衫儒生笑着接了话。“柳兄,您九族知晓你在散布德光帝谣言吗?”
此话,教柳是与众士子,沉默不答。
见此,翠衫儒生朝高采鸾抛了个媚眼,高采鸾笑笑,随之走近上座的敖老。
拱手道。“是惠阳输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解,连翠衫儒生都甚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