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侍卫与贵公子》木刺有福

5、应试

　　建和十七年十二月八日，正值寒冬腊月，天未破晓，北风呼啸，吹得拱华街两旁树枝东摆西摇。
　　萧府在寒风中愈显气势雄浑，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尽显古朴奢华，檀香古木上龙飞凤舞雕刻着“萧府”两个遒劲的大字，似在宣告着天下里面的住户有多富贵盈门、权势滔天。
　　门口已围着众多应试的小孩，他们大多身着单薄的布衣，身子较为瘦弱，只有丁零几个人较为壮实，与奢华的萧府形成十分讽刺的对比。一时间吵吵嚷嚷。
　　一小厮突然往门口众人狠抽了一鞭子：“吵什么吵？都安静些！少爷还在睡觉呢！”几个孩子没躲过，身子瞬时便见血了。
　　秦衡领着李九云，早早等候在萧府门口，看到此景，不禁眉头一皱。
　　她躬下身子，装作整理衣服下摆，手中迅速捡起一颗石子击向小厮的膝盖。
　　“啊！”小厮一阵惊呼，跪了下来。“谁？到底是谁在捣乱？”小厮恶狠狠地说道，眼睛四处瞟，意欲寻找始作俑者，然而入目的均是很多被吓得发抖的孩子。
　　“难道是我多虑了？”小厮喃喃自语。
　　李九云眼睛泛着一点泪光，似乎是被吓到了，她拉着秦衡的手：“堂哥，我怕……如果以后真进了萧府当丫鬟，会不会时常被打？”
　　当丫鬟肯定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遭人训斥也是常有的事，虽说九云不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但从小也没有多受委屈，若不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她应该还是乡间里活泼可爱的姑子，但是，做了别人家的丫鬟，受气是免不了的……
　　秦衡只得跟这个还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说：“当丫鬟虽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能会被骂，甚至被打，别人骂你，你不听就是了，若是不幸被打，忍忍就过去了……”
　　九云咬紧嘴唇：“好，我一定会忍下去了，堂哥你一定要当选书童，我们在里头才有照应。”
　　东边终于升起一轮朝阳，寒风似渐渐弱了下去。
　　有一个孩子找秦衡搭话：“诶，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陈俊阳。”
　　他的脸很真诚，不知道为何，众多孩子里他觉得秦衡的眉目让他感到最为亲切。也不是说秦衡长相有多俊俏，只是略为清秀罢了，这长相放在众人里也是极不起眼的，只是她眸子漆黑如墨潭脸色安然，安安静静，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秦衡。”
　　“你怎么会想来当书童呢？我是因为家里有一个弟弟要养……”
　　“你父亲娘亲呢？他们不养么？”在旁边听到的李九云十分讶异好奇。
　　名叫俊阳的孩子挠挠脑袋：“我父亲娘亲被和道教征去做活啦……当时和道教只给了我们两兄弟六两银子，很快就花完了。我做兄长的，总不能让弟弟饿肚子……”
　　他一脸憧憬，“要是能给萧府的公子哥当上书童，就算不是萧二公子，每月肯定也能拿到不少钱，这样弟弟就不用饿肚子，还可以上学堂……”
　　秦衡有些惊异，她之前一直以为只有萧二公子在招收书童：“奇怪，竟是萧府几个公子哥一起招收书童么？”
　　陈俊阳一脸奇怪地看着她：“除了萧二公子要招收书童，萧府还有几个庶出的公子哥也要招收啊？你竟然不知道么……”
　　秦衡默然。
　　半晌，她又问陈俊阳：“那你可知道为何萧二公子如此聪明却还要请书童么？”
　　陈俊阳笑道：“说是书童，你还真当真了啊……其实萧府不过是要给公子哥们请一个年龄相近的长期贴身小厮罢了”
　　秦衡沉吟，原来如此，竟然还要长期贴身小厮，这不是如宫里的伺候人的公公一般么？
　　萧府门口榕树底下突然一阵骚乱。
　　陈俊阳欲拉着秦衡的手，准备过去看看，秦衡略一使力，轻巧挣开了，陈俊阳也不在意。
　　只见一个年纪比较长、身形比较壮实的孩子两手抱在胸前，眼神轻蔑，后面还跟着两个年纪较小的孩子，也是满脸不屑。
　　其中一个孩子指着地上刚刚摔倒的另外一个身形比较瘦弱的孩子嗤笑道：“就凭你还敢跟我们老大抢位置。”明显是三个孩子刚刚为了霸占一个有树荫的位置推到了一个想要同样位置的孩子。
　　被推到的那个孩子名唤喜米，此时他声音带着哭腔低低自语：“明明是我先来的……”
　　“碎碎念什么！这位置我们要了，就你这小身板，还是快回家吃奶吧……哈哈……”
　　旁边观望的一些孩子也有跟着大笑起来的，也有一些对这种倚强凌弱以多欺少的行为感到愤慨的，但又不敢站出来，毕竟自己也打不过……
　　陈俊阳却大步向前，走到地上瘫坐着的孩子身前，身子刚好挡住那三个孩子的视线：“你们不要太过分了，都是来应试的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声音十分洪亮，周围有些孩子差点要拍掌。
　　为首的孩子面子挂不住，语气汹汹：“好啊，你是要逞英雄么！”他撸起袖子一拳便朝陈俊阳面门打来。
　　陈俊阳头朝右边一侧，堪堪躲过那一拳，身子一矮，右手迅速出拳砸向那孩子的肚子。
　　那孩子往后一跳，也躲了过去。两个孩子就在冬日里生疏地过了几招。
　　孩子王身后的那两个孩子看到这番情景，面色有些焦急，其中一个孩子跑到树下折了一根木枝，绕到陈俊阳身后欲暗袭他。秦衡此时身形一动，右手迅速抓住那根树枝。
　　孩子一愣，抬眼便看到一双无波的眸子。他欲再使力，那根木枝却是纹丝不动，被秦衡紧紧抓在手里。
　　秦衡用力一抽，孩子竟摔倒在地上。
　　那孩子王见得不到半分好处，便停下来：“算你们狠！”领着另外两个孩子向另一处走去。
　　旁边很多孩子看打也打完了，也散开来。有些孩子考虑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毕竟这些人虽说还是孩子，但是还是有点功夫的，自己肯定敌不过。
　　也有一些孩子想得比较开，就算当不上萧二公子的书童，捞个其他位置也够自己衣食无忧了。
　　那个瘫坐在地上的孩子终于站起身来，歪歪扭扭走到陈俊阳和秦衡面前，奶声奶气地说：“谢谢你们！”
　　陈俊阳爽朗大笑：“哪里哪里，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嘛……”他又转过身对秦衡说：“秦衡，谢谢你帮我挡了那招哈……”
　　“不用。”
　　那孩子招呼他们到树底下坐：“来，我们坐这吧，这里冷风吹不到。”陈俊阳便跟着去了，走了几步，发现秦衡压根没动：“秦衡，你不过来坐么”
　　秦衡摇摇头：“我在这晒晒太阳。”她又压着声音跟李九云说：“你过去坐吧，这儿风大。”李九云屁颠屁颠就过去，她早就被这腊月寒风吹得身子都在抖了。
　　冬日里的阳光晒着就是舒服，她不由得闭上眼睛任暖阳铺撒在脸上。金色阳光下秦衡周身仿佛镀了一层薄薄的光辉。她身子瘦弱，却背脊直挺，如一棵擎天青竹。
　　萧逸踏出萧府大门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情景。他内心一动。看到门外如闹市般吵闹，俊秀的眉头却一皱。旁边的小厮早已跑到跟前，哈腰躬身，毕恭毕敬地说：“萧二少爷，这些都是来应试的书童。”
　　萧逸今日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锦衣华裳，衣襟上以金丝绣着一尾通体雪白的灵鹤，腰间别着一块翠绿通透的玉牌，墨发以紫金冠束起，英鼻高挺，眸如漆墨，深不见底，嘴唇有一丝薄薄的殷红，看起来邪魅且放纵。
　　不同那日在醉霄楼行径似胡闹的孩子心性，他今日通身散发一种淡然之气，教人拒之千里。有些看到他的孩子不禁有些痴迷：“长得居然这般好看……”
　　他修长的身子慢悠悠转向秦衡所在的方向，白皙的手指一扬：“就他了。”
　　旁边的小厮半天脑子转不过弯来，等他想清楚了，又为难地说：“少爷，这于理不合，还没开始选拔……”
　　萧逸沉下脸，朱唇吐字，声音低沉地骇人：“本公子选书童，需要你同意么！”
　　小厮早已吓得大惊失色：“是，是！”萧二少爷一向不按情理出牌，他的心情也变幻莫测，自己今日怎会如此糊涂冲撞了这位阎王？忙急匆匆跑进屋里禀告去了。
　　秦衡是习武之人，自是将那边的声响听得一清二楚，她感觉到有一道毒辣的目光在她周边逡巡，但她也不睁开眼，只是内心有些思量，已经被认出来了么？
　　感觉到萧逸转身要走后，她才陡然挣开双眼。
　　旁边也有孩子听到了，又是羡慕又是妒忌，但也没有什么办法。
　　本来要历时三天三夜的选拔，经过这一插曲，才用了一天半就选拔完了。
　　最终结果是：秦衡当选萧逸书童，陈俊阳当选萧府三夫人所生次子萧羽书童，还有孩子当选了萧府其他公子的书童。萧洪一共有八个儿子，这次都有了自己的书童。李九云也顺利进了萧府当萧四小姐萧灵烟的贴身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