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一 惊闻封神旧鬼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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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婆娑世界苦，贪嗔痴爱乐。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清，世事无常恒不永。
偌大的真君神殿，居于九重天之上，却没有同在九重天的王母瑶池四季如春，也没有亦处于同一重天的玉帝朝堂那般光明亮堂，倒是阴冷暗沉，远处洒下几缕月光，森森地渗出寒酷之意。
大门未闭，只见神殿之内空落，仿佛天地之间只余了黑灰两色，坐在榻上的那人正是在任的司法天神杨戬。他黑麾银甲，五官俊秀，额上一抹金色流云，神色平静，却自有一股威严霸气，让人不敢正视。
他唇边忽尔浮现出浅淡笑意，探手入怀，触及的是一个小小的护符，虽然威力不大，对他来说也压根儿派不上用场，他却依旧珍视——原来这是外甥刘沉香和沉香的小狐狸媳妇小玉所送。
说起来，上次见到他们，沉香那性子倒是没什么改变，抽空还是得教教……正想着，杨戬一阵气血翻涌，却是华山之上被神斧所伤的旧伤。
杨戬不由摇头苦笑，这可真是作茧自缚自讨苦吃了——索性往那密室而去，盘腿坐下，闭目凝神，全心疗伤。杨戬运气了一会儿，顿觉神清气爽，这旧伤原本就好了七八分，如此一调试，倒也好了个十成。
忽地他察觉到身边竟有暗流涌动，不由眉头一紧，这真君神殿是越来越被某些家伙不当回事了……
“杨戬！”不出意外地响起了一声炸雷一般的怒吼。
睁眼，不出意外的是一张毛脸雷公嘴的猴子，杨戬冷冷看了一眼抓耳挠腮的孙悟空，语气波澜不惊：“斗战胜佛怎有空驾临真君神殿？”
孙悟空磨着钢牙，攥着金箍棒的力度愈发大了，另一只手挠着头，呲牙咧嘴，声音满是怒气：“杨戬！杨小圣！你！且不说俺老孙收了你那不成材的外甥做徒弟，也一番好生调教！就单说改天条一事不敢说有甚助力，至少也没有追究你对俺老孙做的那些事！你居然出卖俺老孙！”
孙悟空本就为杨戬为了让沉香成功救母，设计下自己收下刘沉香这个徒弟异常不满，此时更是心火难平。
杨戬面色不惊，淡淡道：“旃檀功德佛欲寻徒儿，杨戬不过是体恤其爱徒之心，有何不可？再者，齐天大圣孙悟空莫不是记性减退？你我早有协议。”
孙悟空抓耳挠腮，却又无话可说，良久，方愤恨道：“你！你分明就是故意！俺老孙定不会叫你平白看了笑话！你以为绷着脸，俺老孙就看不出你在窃笑么！你以为，俺老孙不知道你个闷葫芦打的什么主意么！”
“孙……”被忽视了许久的忠犬哮天终于得空插话。
只说了一个字，却立马招来孙悟空的一记火大的瞪眼，自己主人一记不咸不淡的冷眼，哮天犬顿时明智地决定把话咽下。
虽然对这孙家的暴躁猴子从主人那冷清如常的神态看出窃笑——这种一点儿都不符合主人身份气度的表情，哮天犬依旧依旧十分好奇。
但为这个搭上自己的犬生，不值——哮天犬在炮火愈烈的情况下，决定去还是去啃刘沉香救母一家团聚之后，沉香大婚时主人赏下的没啃完的骨头。
作为一只活了数千年的神犬，在苟且偷生临阵退缩方面，哮天犬还是有着丰富的经验的。说起来，哮天犬对于主人压抑隐忍，处处忍辱，就为了三圣母一家能平安团聚还有新天条的出世，它还是有些不解的——凭主人的计谋手段，总该有更好更两全的方法吧？
但是主人就是主人，不管做了什么，主人做的，永远是对的；主人做的，永远是最好的；主人做的，它不理解的，一定是有更深的用意的；主人，永远是三界最好的神仙。
想着，哮天犬悄悄退出难得热闹的真君神殿，叼了一根骨头正欲细细品味。忽然听到有怪异的声响，忠犬的天性顿时压过骨头的诱惑，好狗哮天衔着美味的骨头往门口而去，探头一望，哪吒三太子？
眨了眨眼，哮天犬定睛细看。
没错，这一圈一圈地在门口绕，一步步专注地踩着，似乎要踩出媲美马克思在图书馆的脚印一般的天宫走道的，正是哪吒。
“三太子？”哮天犬忍不住叫出了声，骨头应声落下，穿过云霄。
哪吒回头，脸上却有几分不自在：这杨戬处处阻扰外甥沉香救母，哪吒当时不知杨戬所为是为了让妹妹三圣母名正言顺地与沉香父子生活在一起，也曾为了一个义字，与封神旧友刀兵相向。
此时，哪吒虽然知道杨戬的苦衷，也知晓了杨戬并不如自己所想变得利欲熏心。
但自杨戬接了司法天神一职，父王托塔天王李靖总是心有芥蒂，又加之杨戬一上天就投了王母娘娘，连昔时封神旧友来访也一一被婉拒于门外，自己乍闻封神时的良师益友杨戬大哥居然上天的兴奋之情也淡了许多。
自然，能避免碰面就避免碰面，导致杨戬大哥上天多年，自己也未曾见过几次。又加之，哪吒实在是懒怠思量那些暗流涌动，也不愿去看自己称为“父王”的人对自己的防备，便打了巡视下界妖物的幌子离了家，更是对杨戬大哥越发疏离了。
若不是此次刘沉香之事，哪吒也并不想回天庭。哪吒剔骨削肉的事情，天下皆知。但是各种五味，却只有自己知道了。
想他用法宝混天绫洗澡动摇了龙宫，引来龙三太子质问，是自己一时气急，所以下了狠手。但他剥了龙皮抽了龙筋，当时不知生命之重，也心心念着父亲没个衬得上的腰带，要与父亲做条腰带。
可是，李靖……有哪个父亲能够绝情至此？有哪对父子能够成为如此的千年笑话？想到后来种种，哪吒倒笑了起来，千年的笑话啊！
当时，老龙王找了上门质询，为了避开此祸，哪吒问了师傅如何处置，缚了老龙逼其放弃，却被李靖恭恭敬敬地放走。他虽然不说什么，小孩子的心中却也有几分闷气。
闲来无事，哪吒一时手痒试震天弓，误杀了石矶爱徒，再次闯下大祸。李靖对着七岁小儿步步试探，哪吒天真，居然得意洋洋地和盘托出。李靖带着哪吒要去赔罪，却屡屡不顺。虽然，石矶一事并未带来什么恶果，但是李靖从此对这个祸害孩子更加不满。
后来，四海龙王齐聚钱塘关，要水淹钱塘关。哪吒为恐祸延父母当地百姓，剔骨削肉，还了父母精血。好在师傅太乙真人怜惜这个徒儿，教他求母亲塑了金身以三年香火求得肉身，不意又被李靖察觉。李靖痛恨哪吒骂其欺世盗名，捣了金像毁了庙宇。
时值哪吒出门，元神不在，待到回返的时候只见得一地狼藉，哪吒不忿，求告师傅。太乙真人思量许久，终想出法子，用莲花莲藕与其重做了肉身，哪吒莲花化身自此重生。
哪吒重生之后，睁开眼居然就想到了李靖决绝的眼神，心中想起诸般遭遇，怒火中烧——径直去找李靖报仇。
两名兄长木吒、金吒拦他不住，李靖也抵挡不住攻势。眼看李靖便要死于乾坤圈下，佛祖悲悯，赐了李靖黄金玲珑宝塔镇住哪吒，哪吒方才心服口服服侍李靖。
李靖自此塔不离身。
父子貌合神离，却也有千年安宁。
数千年后，孙悟空反了天又被擒住后保唐僧西去，遇着曾经被哪吒父子收服后被收为李靖恩女哪吒恩妹的金鼻白毛老鼠精绑了唐僧。孙悟空从那老鼠精洞中搜出托塔天王与哪吒灵位，直闹上家门，偏李靖把这老鼠精忘了个干净，与孙悟空争执不下。
哪吒一时不察，用乾坤圈挑开了李靖架在孙悟空脖颈上的宝剑。
李靖回身拿了宝塔方敢搭话。
哪吒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心想，数千年了他依旧心怀芥蒂，相处了数千年的父子居然要如此猜忌，更何况常年离家只见过自己追杀父亲的两名兄长又该如何看待自己？而母亲，若不是苦求不成当年也不会威逼母亲为自己塑金身，既有了威逼的前科，想来这千年以来母亲总是冷淡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思来想去，与其在这天庭憋闷，倒不如下界来得畅快。
这数百年，哪吒偶尔探望被分配到五湖四海的道友，收收妖鬼，与人谈玄论道，结交些友人，倒也逍遥自在——本来哪吒就是负责收讨下界妖物，如今更是懒怠上天，算来这几百年倒没有几天在天上，与杨戬接触更是越发少了。
本来沉香一事，哪吒并不打算插手，想来虽然数千年了，但杨戬大哥对三圣母的疼爱又岂能于一朝消失？想来必有深意。
只是这沉香事母至孝，父亲刘彦昌虽为凡人却也不曾待薄了儿子，又加之杨戬大哥的行事在自己不在天宫的几百年据闻愈发难测，而自己对杨戬大哥投了王母又与封神旧友断了联系始终是心有介怀。
所以即使是杨戬既不纵容亲妹也不上报王母，对沉香又总是显不出封神时的英睿，总是棋差了一着，哪吒虽然对这些心存疑虑，却依旧站了了沉香这边。
事后想起哪吒察觉自己也许只是在不忿杨戬大哥对封神情分的淡漠，所以才会无视那些明显的事实，不过这杨戬大哥怎会在五百多年前就知道妹妹会犯错自己只有当司法天神才能补救，莫非……
思及此，哪吒苦叹了一声，杨戬大哥，杨戬大哥，你……
真相大白之后，沉香与舅舅交情日好，哪吒自觉与杨戬见面总归隔了一层什么，封神的旧谊也淡了许多，又忧心苏杭一代于沉香放出十万恶鬼时隐时现的妖鬼之气，便日日往苏杭查探。
这一查探，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哪吒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找杨戬大哥求助。
待到了真君神殿哪吒却又生犹豫，总觉有哪里不妥。
心神不定的哪吒在神殿门口走了几遭，还是决定去花果山一趟——这孙大圣总该回原先的道场了吧？
不想哮天犬却叫出了声，哪吒只得应声：“杨戬大哥在么？”
一出言，哪吒自个儿倒吓了一跳，原来自己真的始终是心心念念封神旧谊。
“哪吒，唤甚杨戬大哥？这出卖俺老孙的家伙也配称大哥！”
“取经路上那声显圣大哥，杨戬可不敢当。”
孙悟空和杨戬一只手互相揪着对方的衣领，另一只手拿着各自的兵器，以非常不符合二人身份的姿势互相瞪眼，似乎这是在瞪眼比赛决赛，口里也不放松，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肯落了下风。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的哮天犬忽然就想起了刚才美味的骨头，低头开始寻找，一边盘算着又该过几个时辰开打，自己该去检查哪儿然后报销修整被打坏的瓶瓶罐罐。
还是第一次看到修身养性多年的孙悟空和冷清惯了的杨戬大哥如此充满火药味的真人秀，哪吒开始琢磨该如何劝阻。
直接用自己的法宝隔开，不行，那些都是师傅给的宝贝，要是被两方神器打到，万一嗑了角破了相，保不准师傅又该跳出来了……喊话？这个“我的眼里只有你，你的眼里只有我”的架势谁插得进话？
“三太子，您甭着急，过个三五个时辰他们便会完成吵架——打架——冷战过个三五天继续的循环。”一脸轻松地万里追踪着骨头的哮天犬注意到了似乎嘴角有点抽搐的哪吒，抽空安慰哪吒。
哪吒下意识地抹去头上一滴冷汗，三五个时辰！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等他们吵完大概下界也出大事了！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事后师傅来了再做打算……
哪吒主意一定，气运丹田，大喝一声：“杨戬大哥，孙大圣，哪吒有急事请听我一言！”
“哐当”一声，乾坤圈架在了金箍棒和三尖两刃刀中间，火星四溅，哪吒吃痛却不敢放手。
不过这集合了哪吒两个办法的方式显得极为有效，正欲开打的二人终于意识到了一直陪着哮天犬充当背景的主角之一哪吒的存在。
“你且说来，老孙听着。”孙悟空金箍棒当地一声拄在了真君神殿的地面。
地板上不负某狗所望地裂开了一条缝。
“记账。”杨戬瞥了一眼哮天犬。
哮天犬从衣内掏出了纸笔，极为熟练地记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大理石砖一块，价一斛珍珠。”
哪吒脑门滴下第二滴冷汗，决定无视这诡异的场景还有孙悟空大嚷杨戬卑鄙小人杨戬冷冷回应齐天大圣又是什么正人君子之类的背景声音。
他硬着头皮说道：“前几日，哪吒往苏杭查探……”
“嗨，俺老孙可听沉香说了，小哪吒去会佳人了哪！”
不去想为什么这两明明似乎是专心地斗嘴斗眼神到无暇一心二用，为什么孙悟空还能这般适时地插科打诨，也不去想沉香这兄弟怎么会认为莲花化身的自己会有这个心思，哪吒看了一言明明还在眼神交流到擦着火花的二者。
他决定还是继续说下去：“这沉香放出十万恶鬼之后，苏杭一带时现妖鬼之气。日前沉香成婚之际，妖氛日重，沉香大喜自是不好让他知道，我便找了借口去了苏杭。到得郊外，听得女子悲号呼救。我按下云头，看见一恶鬼追逐着一名女子，便出手救了那女子。不想那女子居然暗算于我。一交手，我方才发现那女子早已死去，额上的寿阳公主妆原来是为了掩去印堂的操印记号，又用浓艳脂粉掩去了尸体的腐臭。几个招式，我惊觉那女子的路数居然与九尾狐相似。后来又有两名同样被操纵的女尸来援手那女子，那三名女子的路数与封神时的三妖九尾狐、玉石琵琶精、雉鸡精实在相似。我实在无法伤了凡人尸身，又觉古怪：那三名女子的路数着实奇异，而且不附身凡人身上反而控制尸体更是奇怪。所以特来请二位助我一臂之力。”
“封神三妖？俺老孙倒想要看看这诡异的操纵术。”孙悟空似乎兴致盎然。
如果哪吒没有看到他依旧和杨戬以目光战斗，只闻其声，哪吒绝对会这么认为——不过哪吒现今也实在佩服那对视了许久的冤家居然一点儿都不觉得眼睛酸涩，依旧有神。
“封神？操纵女尸？哪吒，你可是有了头绪？”
下意识地屏蔽掉目光熊熊如火烧成胶着拉锯战的眼神战争，哪吒笑了：“只是要委屈二位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章一 惊闻封神旧鬼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