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江湖]方思明，后会有期》清欢慢

29、贰拾捌·心存绝念

　　香帅望向我道：“方思明就交给我来对付吧，我知道你与来去祖师有过约定，我不想你为难，这是我的私事，便由我来处置好了。你放心，她不会怪你的，即便真的有什么，让她老人家来找我便是。”
　　此刻剧毒已在我体内扩散，刺骨的寒意穿透肌肤，渗入血脉，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香帅扶我坐下，运功将内力渡给我抵御剧毒入侵，我渐渐缓过神来，可是不知道他要如何挨过去。

　　正当我勉力支撑着想要站起来时，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年逾古稀的白发老人和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从谷口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林清辉和朱文圭，他们走得很慢，慢到似乎能看到时间流逝的痕迹。
　　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朱文圭，也不知道是中毒后过于虚弱还是什么，竟觉得有几分胆寒。在这之前，我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杀了他。

　　“久闻香帅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担得起‘踏月留香’的名号。”朱文圭道。
　　“朱文圭，我终于见到你了。”身边的香帅勃然大怒道，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震怒。
　　朱文圭却是不为所动，缓缓道：“老夫等着与你见面，也已经很久了，如果见过之后你能去死一死，那才堪称完满。”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今日要死的人是你，不是我。”香帅慢慢冷静下来，缓缓将折扇收入袖中。
　　他如此气焰嚣张，我的怒气也被点燃，咬紧牙关望了眼香帅，见他也已做好了发难的准备，我们对望一眼，正欲出手时却听有人冷冷喝道：“想动我义父，除非我死。”

　　方思明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横在了朱文圭面前。
　　他似乎算准了时机，我们刚一出手便不支倒地，看来那毒物果然霸道，能令人无法运转真气作战，纵使武功再高，也形同废人。
　　危急时刻，忽见一人仙风道骨，拂尘扫过，便将方思明与林清辉隔开了。
　　他们想要强闯，但却被那拂尘不费吹灰之力的掸开。

　　我抬头望去，发现来人竟是武当掌门萧疏寒。
　　林清辉和方思明只能退回去护在朱文圭两侧，他们似乎在商议着什么，最后林清辉陪着朱文圭急急离开，只有方思明怔怔的站在原地，竟有几分萧索和失落。

　　我上前拜谢过萧掌门救命之恩后，便向香帅打了个招呼，径自走了过去。
　　“你为什么要来？”他冷着脸道。
　　我没有回答，只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然后越过他身侧，往旁边的山上走去。
　　我知道他跟了过来，因为我能听到他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明月山庄依山而建，山势平缓但寸草不生，之前我曾无数次去采过药，所以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
　　山顶的视野很辽阔，不仅能眺望整个原野，还能仰望头顶无垠的星空。
　　我像以往一样展开身形飞掠过去，但在跃上高空的瞬间心肺仿佛被尖锐的冰刺穿透一般，一口气上不来，眼前突然一黑猛地朝下跌落。

　　醒来的时候感到丝丝冷意，拂过耳畔的山风有几分熟稔，周围万籁俱寂、四野无声，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浩瀚的夜空和幽蓝的山脊。
　　无数个夜晚，我曾在此独自打坐赏月观星。
　　“你不是想看萧疏寒吗？既然他已经来了，你还找我作甚？”方思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山石上，身上裹着他厚重的大斗篷，忽然想起他还有一件一模一样的在我那里。
　　在这样严肃的时刻，我竟忍不住冒出了一句连自己都哭笑不得的话，“你是不是每件衣服都一样啊？”
　　方思明果然哑口无言，走过来朝我伸出一只手，皱眉道：“这是解药，只有一颗，赶紧吃下去，应无大碍。”

　　我瞥了眼他掌心那棵晶莹的小药丸，并未理会，一点点撑坐起来道：“你给我下毒的时候就留好解药了？”
　　“一切都是布置好的，何况我也不知道你会来。”他似乎有些烦躁，固执的将手往前伸了伸。
　　我咬着唇转过头去不看他，怕我一看就忍不住会心软。

　　“如今局势明朗，你不可能看不出来，为何还要执意为万圣阁卖命？冤有头债有主，明月山庄的血案与你无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打断我的话道：“但是你别忘了，我到底是万圣阁的人，所以我只能与它荣辱与共生死同担。”
　　“荣辱与共？生死同担？时至今日你依旧执迷不悟，在万圣阁何来荣？何来生？只有屈辱、毁灭和死亡。”我心头激愤难当，不由得怒道。

　　“那又如何？”他竟是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淡漠样子，道：“或许这便是我的命运。”
　　“命运？可笑的借口，方思明你真的要认命吗？半生……半生坎坷走到今天，你就真的甘心？”
　　我依旧不敢让他知道我知道他曾承受过的一切。
　　“我甘之若饴。既然你不听劝非要跟着楚留香来，那我们之间也无话可说了。你们想杀我义父，就必须过了我这一关。若你还把我当朋友，那就用你最大的本事，看你能不能杀了我。”
　　他用平静的有些可怕的语气道。

　　我不知他为何会生出求死之心，但我知道这一定与朱文圭有关。
　　“杀你？没有人想要你的命，没有人。”我的语气不由得缓和了下来，摇头道。
　　“方思明，不要再冥顽不灵了，如今正是你离开你义父最好的时机，你为万圣阁做的已经够多了。”

　　他凄然一笑，道：“离开？义父送给我的，不论生死，我都会欣然接受。若你仍将我视作朋友，就用你最大的本事，看看能不能杀了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无奈、悲伤、苦涩与绝望，可我却无从安慰。

　　眼泪不知何时涌了出来，连说话都带上了哭腔，“你宁可为了他死，也不愿为了我活着？方思明，这就是你的选择？我对你来说，真的……真的只是你生命中的路人吗？”
　　我难受的快要喘不过气来，把脸埋在臂弯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之前种种皆成空，方思明不会舍不得我，否则怎会如此云淡风轻的谈论生死？
　　“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乱了。”我感觉到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我心里更加难受起来。
　　“听话，把解药吃了，否则一旦毒发，谁也救不了你。”他用商量的口吻道。

　　我抬起头抹了把泪水，把心一横道：“你为了杀香帅连我的性命也不顾，这会儿还管我死活作甚？若你对我网开一面，不怕你那义父找你问罪吗？”
　　“我义父要的是楚留香的命，不是你的。只要我在，万圣阁就没人能伤你。以后……以后你也要多加小心，纵使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着。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想要做天下第一。若是连命都丢了，还怎么做天下第一的高手？”

　　我有跟他说过吗？我此刻心里七上八下，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只知道如果方思明死了，那我就算成为天下第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心里无端害怕，可骨子里的刚强却不容我做出软弱的哀求，反倒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油然而生。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我慢慢冷静下来，抬头望着他。
　　他点了点头，面上浮现出一抹疲倦和苦涩，“你曾跟我说过，性命固然重要，可人活一辈子，总有些东西值得用生命去守护。我所守护的东西，或许不够完美不够高尚，但却是我此生唯一真正拥有过的。”

　　“我明白了，”我迅速从腕上褪下他送我的镯子，又摘下那只鹰笛，塞进他怀里道：“你不会为了我改变，我也不会为了你改变。”
　　我忍着锥心刺痛和彻骨的寒冷，一点点推开他披在我身上的衣服，绝然道：“你别忘了我师出云梦，又是来去祖师破格录入的，云梦有什么本事别人不知道但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或许解不了毒皇的毒，但我不至于丢了性命。我这条命要留着杀朱文圭，我一定要杀了朱文圭。之前我顾忌着你始终下不了决心，可如今到了这个份上，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出手如电，一把扼住了我的脖子，眼神中闪动着从未见过的愤怒和疯狂，手指一点点收紧。
　　我就是不信他会杀我，这也是我唯一敢赌的一点。
　　终究我还是赢了，他的手指顺着脖颈一点点划上来，扳开我的下巴将解药强行送到了我嘴里。
　　我心里有气，正准备转头吐掉，没承想他就这么狠狠的吻了上来……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已经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不是说好要做一辈子朋友吗？
　　不是刚还在做最后的告别吗？
　　不是宁死都不愿为我停留吗？
　　那他现在这又算什么？
　　然而这个瞬间我只能感觉到他唇舌扫过的温软细腻和手掌摩挲搓揉过的酥麻与震颤，脑中是前所未有的迷乱和混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想不成……

作者有话说

　　哎呀，好羞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