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江湖]方思明，后会有期》清欢慢

28、贰拾柒·狭路相逢

　　来去祖师提出的这个请求，对我来说简直是恩赐。
　　原以为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去做，如今却发现她老人家也甚为挂怀，我自是万分激动，朝着她离开的方向深深拜了一拜。
　　还好，这世间有人同我一样关心他，日后遇到什么应付不了的麻烦，我还可以去找祖师商量请教。

　　而且同时，我发现自己的心意发生了一些改变，或许之前我是无论如何都想要跟方思明在一起，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然而现在，我只想付出一切代价，只为了杀朱文圭。
　　他是压在方思明头上的一座大山，如果他不死，方思明永远都无法真正得到解脱。

　　其实朱文圭应该由方思明亲手去杀，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可悲的是他自幼被愚忠愚孝的思想洗脑，根本就不会生出这种念头。
　　可是要杀朱文圭谈何容易？我自然也该做出最坏的打算。如果此行有什么不测的话，该交代的也要提前交代。

　　我第一个想起的便是上回答应张三的事，九歌灯还没摸到，但醉红尘铃已经用过一段时间了，总算可以交一半差，如果此行顺利而归，那定当践约。
　　几日后，我整理好张三要的东西，去洛镇找人帮我送往江南，结果在镇口竟然遇到了来去祖师和沁湖。

　　“我知你仍将方思明当作朋友，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知你心意可有改变？”
　　“不曾改变。”我斩钉截铁道。
　　“我怜悯他，是因他良知未泯，仍有善念，却被所谓的‘父爱’束缚走不出来，但并不代表我认同他的做法，也不会为他辩解开脱。”
　　“他欠下的债，自该由他偿还，但若将他带离万圣阁，烛老人将会失去左膀右臂，而他一身本领若用在正途，实是武林之幸。”

　　我心有所感，道：“他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会带他脱离泥潭，无论用什么方法。他所欠下的债，我会同他一起分担。但我有个问题想要问祖师，当日天机营的引梦女子可是您派去的？”
　　来去祖师叹了口气，道：“我虽怜悯方思明，但不会助纣为虐，那些人是他自己教出来的，虽然本事一般，但足够实现他的一些目的。云梦从未参与过这些，你大可放心。”
　　果真如此，看来之前我的猜测并没有错。

　　与祖师作别之后，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我便准备提前赶往明月山庄遗址打探一下情况。
　　到了码头的时候，听到人们在议论一个白发道长，说是往年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坐船去往对面的鬼宅。
　　我心里微微一动，他们所说的鬼宅就是荒废已久的明月山庄。
　　看来这些附近的村民应该知道很多有关明月山庄的旧事，我便去茶摊那边打探。
　　老板娘一边冲茶一边见怪不怪道：“你们这些江湖人还真是矫情，有什么忌讳的啊？不就是当年老庄主给外孙摆满月酒，结果席间闹了不愉快，就给打了起来，人都死光了。”

　　“满月酒？那是喜庆的事啊，怎么会打起来？”我故作镇静的问道。
　　“噗，你还真是傻。”老板娘忍俊不禁道：“要是你没过门的媳妇被人抢了还生了娃，一年后他们喊你全家过来喝满月酒，这事儿搁你身上能不生气？”
　　呃，这样的话那肯定是不能忍啊！
　　我不由自主想到方思明一句话都不留跟别的女人跑了，一年后给我送封信让我去喝满月酒，说要跟我这个好朋友一起庆祝，我会是什么心情？

　　不敢想不敢想，我怕是也会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吧！
　　以前似乎听崔柏平说起过他们武当的旧事，掌门的未婚妻被华山七剑之一给拐跑了，两派也是因此结下梁子。
　　若事情就这么简单的话，那还能分的出来个谁是谁非，可问题是后来演变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明月山庄一夕之间别灭门，而赴宴的武当弟子与华山弟子无一生还，华山更是遭受重创，再难崛起。
　　而武当真的挺无辜，莫名其妙就被牵扯了进去。

　　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昔日制造惨案的人。若是上天有眼，就早日揭露这个谜团，将真凶绳之以法吧！
　　说话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边登船的竟然是武当掌门萧疏寒，想来方才村民们议论的那个道长正是他。
　　看来明月山庄之约，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到了逢简村后，却未见香帅的身影，我四处走动，趁机跟村民们打听明月山庄的事、
　　从一个老婆婆口中依稀得知，当年的事与一个姓朱的人有关，我怀疑那个姓朱的人便是朱文圭，只是不知道他与明月山庄有何恩怨。
　　还好香帅很快便赶到了，只是未见胡大哥，他神秘兮兮的说请他去查一桩秘事，有关他的身世和家人。

　　身世？认识这么久，我似乎还未听香帅说起过。原来他就是昔年华山七剑之一的楚遗风和明月山庄李如梦的儿子。
　　他神色有些凝重，合起扇子道：“父亲并非我的亲生父亲，他在跌入山崖时看到了被人遗弃的我，从此将我视若己出抚养长大。”

　　“我略大一些后才知道，原来他捡到我的那一天，被迫与自己的亲生孩子分离。他将那份思念与父爱寄托在我身上，从未有半分亏待。父亲生前有两大心愿，一是找到亲生骨肉，二是查清明月山庄惨案的幕后真凶，还华山一个清白。我受他多年照拂与庇护，理当完成他的遗愿。”
　　他继续道：“不少江湖中人将明月山庄之事归咎与华山，但我父亲说凶手另有其人。他曾经所发生之事细细记载与血书中，托我交由夜帝主持公道，父亲过世后，我手持血书找到了夜帝，然而他对凶手的处置我却看不明白。”

　　“他只让我随他生活、练功，却绝口不提逞凶之事。我父亲说过，真凶唯有夜帝方能克制，但他似乎另有打算。”
　　“能被夜帝克制而夜帝不愿出手之人寥寥无几，我又承人照拂收养，与其令人为难，不如亲手揭开真相。我随夜帝生活了几年，并学得一身本领，之后便离开了那里，想要靠自己寻找真相。”
　　“这么多年，我已查到不少线索，种种迹象皆与万圣阁有关，我不会错怪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还清者以清、逝者以名’正是我此番来的目的。”

　　我并不知道香帅口中的夜帝是何人，但依稀觉得此人与那幕后真凶定然有着极其微妙的关系。看来，香帅也陷入了情义两难的境地。
　　算算时间，当年明月山庄惨案发生时方思明应该还未出生，所以此事与他没有多大牵连，如此我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自是希望能助香帅达成所愿，可最担心的还是陷入两难之境，但愿老天保佑，不要让他插手此事，就让朱文圭自己出面吧！

　　我们边走边谈，遇到一个叫万五的疯子，从他口中套出一些当年的往事，只是真假难辨，唯一可以确认的便是朱文圭与此事难逃干系，以及的确有人用了世间罕见的奇毒。
　　那疯子说到关键处突然跑了，而我们被他引入陷阱，提前放置的毒雾慢慢扩散，而我们都未注意到。
　　等我们留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最令我惊异的是方思明竟然出现了。
　　他从迷雾后缓缓走出，气定神闲道：“香帅是个聪明人，可惜今天聪明的有点晚了。”
　　剧毒侵入血脉，我觉得意识渐渐有些涣散。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毒皇的毒物，还没几个人能解。想来你父亲也想你了，不如下去见个面？”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我是半句话也插不上的，只得暗暗退到一边，想办法如何压制住剧毒，不让它扩散。
　　可出乎意料的是香帅却中气十足，丝毫不像中毒的样子，胸有成竹的摇着折扇道：“万圣阁的少主真会开玩笑，要去见家父的不是在下，而是你背后那位老先生。”

　　方思明不由得怒道：“你不要觉得自己每次都能安然逃脱，没有胡铁花在你身边，只有这个小家伙，你以为你有几分胜算？”
　　什么小家伙？是说我吗？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怒瞪着他远远挥了挥拳头。
　　不过他对朱文圭还是如此维护，我真的有种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感觉。好想冲过去狠狠揍一顿，说不定就给打醒了呢？
　　也就是想想而已，真要我打，哪里下得去狠手？

　　香帅微微一笑道：“邪不胜正，自古通理，少阁主难道不明白？手上所欠的人命，总有一天要还的，躲在别人背后绝非长久之计。”
　　“香帅一向不喜欢杀人，今日却是杀气腾腾，也不怕丢了身份？”方思明反唇相讥道。
　　“我是人，是人总会有七情六欲，不喜欢杀人不代表我不会亲手为父报仇。何况面对杀父仇人，不报此仇枉为人子。”

　　方思明冷笑一声道：“死到临头的人还说大话，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说完远远瞥了我一眼，重又隐入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