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一组异事录》请叫我路人

64、食髓十五

　　叶筱云伸出手，握住那颗鲜艳到刺眼的果实，摘下来，在手中狠狠的捏碎。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手指缝隙流淌，散发出一股血腥的气味。
　　“神？别让我笑话了！想让我屈服于你？去死吧！”
　　叶筱云一甩手，把破烂的果实扔在树枝前。树枝气愤的震颤起来，连带着整个树干都在晃动。树干原本伸出地面，地面开始剧烈晃动，土块破裂，噼里啪啦的掉下来，竟扩出了一个大洞。黑树像是弯下腰的人一样，整个树冠向下扎进地下空间，挥舞着树枝抽打叶筱云身边的屏障。屏障上发光的字符越来越淡，最终抵不住树枝的攻击，消散了。
　　“给我跪下！”
　　树枝抽向叶筱云的腿，那里被周寅成扎出的血洞还在汩汩冒血，叶筱云只能跪着。
　　“你什么力量也没有了，到头来不是只能向我低头、老老实实的跪在我面前？放弃吧，顺从我吧。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但是每个人都有完美的权力。献祭我，向我乞求，我就让你变得完美。”
　　“闭嘴吧，话唠神！”
　　叶筱云拿起刚刚他失手掉在地上的叉子，用尽最后的力量向树干插过去。树枝很轻易的就卷住了叉子，和叶筱云想的一样，他已经山穷水尽了。叶筱云却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不想哭。”叶筱云突然觉得，应该留着刘辉给他的那瓶□□，至少他还可以自己选择死亡。他还有很多事没干，不过就算是他活到了八九十岁，依然是有很多事情没做。他当然不想死，但他已经动不了了。树枝攥紧叉子，向他投回来，而他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那时间太快，叶筱云连想些什么都做不到，甚至都来不及闭眼。
　　天上坠下来一把长刀，“当啷”一声，弹飞了那把叉子，插进了叶筱云面前的土里。有一股水流下来，充满了铁锈的味道。有一部分水淋在了叶筱云头上，叶筱云闭了眼睛，身前有人落下来。水停了，叶筱云睁开眼，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月空夜，背对着他。月空夜的右手无力的耷拉下来，左手杵在刀上，全身都是水。
　　“你还没有死。”
　　“呵！”月空夜狰狞的笑着，“我可是地狱的恶魔，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掉。”
　　“你的右手都没了，还拿什么和我斗？”
　　“左手。”
　　叶筱云想要站起来，腿试着用力，结果连跪着都做不到了，全身扑在地上。
　　月空夜和他说：“没事的，你跑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带你回来，哪怕是地狱。”
　　村民们突然拿起武器冲了上来，月空夜原地转了一下刀，旋转的飓风把村民们卷起扔到了远处的墙上。
　　“谁再上来我就杀了谁。”
　　“去死吧恶鬼！”周寅成本就在叶筱云身后，保护着叶筱云的屏障消失后，周寅成抓着刺穿他小腿的犁耙，向他胸口扎下来。
　　月空夜左手握刀，回过身对着周寅成砍了一刀。周寅成被刀风打飞，倒在一边，身体像个脱线的娃娃扭曲着四肢，腹部一道巨大的伤口喷着血。横着的长刀上沾了血，月空夜甩了一下。长发散开了，被水粘成一团，月空夜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发，露出了红色的眼睛，在暗影中发着幽幽的光。
　　“你这肮脏的魔鬼！”
　　月空夜挑起嘴角说：“你也不差啊。碰过叶筱云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这魔鬼可不懂什么叫仁慈。”
　　树枝汇聚成一条攻击月空夜。月空夜只有左手能动，身后又是叶筱云，只能用刀挡着。这时候的树枝数量还不算多，月空夜抓住树枝的空隙，反手一刀，砍掉了一截树枝。断掉的树枝落到地上，瞬间枯萎。剩下的树枝在空中疼痛的打转。
　　“你竟然敢碰我！你这肮脏地狱的恶魔怎会知道天堂的完美？成为我建筑完美世界的踏脚石吧！”
　　“无所谓，反正你那完美的世界我也不会想去住。”
　　舞动的树枝在火光的照耀下，像极了无数只蠢蠢欲动的爪子。月空夜握紧了手中的刀，盯着每一根树枝的动向，但树枝却没伸向她啊，伸向了那群村民。树枝抓起村民们，缠绕着，刺破他们的皮肉。村民四处逃窜着，可是这里是他们建造的祭坛，为了防止叶筱云和周冬雪逃跑，原来的出路都被封死了，唯一剩下的出口在树那里。村民们被一个个抓起来，倒掉在半空，承受着周冬雪受到的酷刑，然后死去。每一个村民都是拼命伸展四肢的死态，死在他们供奉的神的怀里。狭小的空间里飘起了血雾，腥甜的味道四处弥漫，令人窒息。月空夜撕开自己的外衣，绑在叶筱云的眼睛上。已经死去的周寅成也没有被放过，不过他早就没了痛感。
　　树枝吸干了那些村民，把他们的皮囊随意丢弃。树干摇晃着，发出享受的声音，然后一瞬间树枝暴增，几乎要挤破这地下空间。
　　“顺从我吧！”
　　“才不要，你恶心到我了。”
　　树枝抽打过来，月空夜用刀架住了，依然被巨大的推力推到墙边。如此大量的树枝，就算站在那不动让月空夜砍，也要砍个大半天。他不像戚息蝶知道的东西多，大部分时候也不喜欢动脑子，但不代表他就没有脑子了。月空夜在刀身上附上高速流动的气流，一米五的刀刃挥舞起来，靠近的树枝都被绞断了。
　　“就这样还想让我顺从你？你放弃吧，笨拙的树枝怎么可能抓住风。”
　　月空夜在树枝之间灵活的窜动，他右手不能用，左手也可以拿刀，但是速度总归比右手慢。而且树枝不想刚刚，断掉的又重新长了出来，如果不直接把树干砍断，做什么都没太大意义。叶筱云受了伤，再耽搁下去会变成什么样月空夜也不敢保证，但是霍然冲到树干前就是送死。
　　月空夜跳到墙上，空气在他身下托起他，月空夜在墙上跑起来，离树干越来越近。
　　“你以为你真的能到我身边来吗？”
　　所有的树枝一起舞动，合成一只手，把月空夜按在墙顶上。
　　“你很傻啊。”月空夜松开左手，把刀掷向树干。抓住月空夜很容易，抓住刀却很麻烦，靠近刀的树枝都被刀刃处的气流砍断了，来不及在砍到树干前缠住刀身。靠近的树干的树枝扭成一团，挡在树干前。这样一来按着月空夜的树枝就有了一瞬间的松动，月空夜就等待着一瞬间，从树枝中逃了出来。
　　“所以说你很傻。”月空夜在树枝上踏了一脚，冲下来抓住了刀，又用腿勾住妄图挡住刀的树枝，翻身越过了所有障碍接近了树干。月空夜落在树干上，刀身刺破了树皮，气流使细小的切口扩张成无数条纵深的裂纹。
　　“你这混蛋！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阻挡我的人付出代价！你们阻挡不了我！”
　　树干的裂纹处渗出暗红色的血液，树枝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月空夜收回刀，跑到叶筱云身边，把他抱到怀里，用左手揭下了他的眼罩。
　　月空夜对他笑着说：“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叶筱云用手去碰触他的脸，他怕这都是自己的幻想，他怕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你怎么来的？”
　　“其实我早就来了，只是整个村子好像都没有人，也不知道你在哪。那棵树突然扎到了地下，我才找到你。”月空夜拱起眉头，痛苦的说，“能不能别再离开我了，就算你不愿意在我身边，也别在我看不到地方？我很害怕，我拼命的找你，我怕我赶不及了。我能做到很多事的，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但是我做不到让死了的你再重新醒过来。”
　　“哈，哈哈……”叶筱云想因月空夜的话而发笑，喉咙被堵住了，出来的是眼里的泪水。要死的时候，叶筱云不觉得有什么好哭的，现在叶筱云却在止不住的哭。他的手抓紧月空夜的肩膀，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哭到全身抽搐。他在地狱里迷了路，看到了在火焰里起舞的恶鬼，听到了他们销魂的话语。他以为自己再也出不去了。他很害怕，他怕鬼、怕痛、怕死，怕到发抖。他从来没有过什么悲天悯人的情怀，他有的只是恐惧。他因为恐惧嫉恶如仇，高谈正义与道德，锻炼自己的体能，拿起枪成为警察，宛如一个坚强的勇士。因为他从来不说自己的恐惧，他想要忘记自己的恐惧，他认为恐惧是一种懦弱。可是月空夜来了，月空夜捡起了他的恐惧，护在怀里。
　　他离不开月空夜，他正因为月空夜没有离开他而泪如雨下。
　　“别怕，都过去了。”月空夜把手插进他的头发里，安抚着每一根发丝。
　　叶筱云在地狱里迷了路，有一个恶魔从天而降，牵起他的手，擦干了他所有的泪。
　　“我……咳！咳！”叶筱云感到腹部一阵绞痛，一股血气涌上来，从嘴角露出来。叶筱云的头上沾满了汗，所有的感觉逃出了他的身体。
　　月空夜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这地下的小空间是用钢筋撑起来的，但钢筋只是架在了土块上，刚刚树晃动的时候让地面松动了，现在又是地震，整个土地都要塌下来。正上方是河水，已经有河水顺着塌陷处灌进来。
　　梦里一直在震，天旋地转，巨石崩塌，落在叶筱云身边。梦持续了很久，叶筱云像是被困住了，只能不断地乞求梦境的消退。不知什么时候，眼前出现了光，白得刺眼，叶筱云不得不又闭上眼睛。旁边有椅子蹭过地面的响声。
　　“叶筱云？”夏枫还以为看错了，叶筱云听到他的声音转了一下头，夏枫被吓到了一样跳起来，欢喜的跑到隔壁去喊大夫。
　　然后好多人过来，穿着白色的衣服在叶筱云身边晃荡，给他量体温、量血压、测心电、脑电，折腾了好半天才离开。叶筱云被弄得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坐在医院里重症监护室的床上，旁边是守着他的夏枫。
　　“你回来了？”
　　夏枫点点头说：“就算是回来了吧，倒是你去干什么了？”
　　“这里是重症监护室？我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呢！我和芳芷赶过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被送到医院里来了。你全身都是伤，骨折不说了，还有脑震荡，居然还有□□中毒，你都躺了一个星期了。”
　　“我躺了一个星期了？”
　　“嗯，这个。”夏枫递给了他一份报纸。
　　那是一张他失去记忆的第二天的报纸，红水村的事情上了头条。红水村晚间19:08突然地震，一处地下建筑坍塌，被河水淹没，全村的人除了孩子和卫生所的医生外全部死亡。村民死相诡异，不似意外死亡，事件正在调查当中。另外红水村的国道入口处发现了一处车祸现场，距离现场外有一辆撞毁的西贝尔豪车，暂未发现伤者。据悉这辆豪车在晚间在国道上飙车违反交通法规，车主是某企业家老板，未与车主取得联系。另外，在红水村不远处，当红男星箫琴笙正在进行新电影的外景拍摄，剧组成员说剧组都未受到损失。
　　叶筱云看完报道之后把报纸随意放在一旁，疲倦的放松身体靠在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