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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3 楼高忆往事 ...

  •   桑甜听见他关门的声音,也顾不得什么生病之类的事情,一骨碌爬起来,背抵着床角双手扯头发作苦恼状。

      怎么办怎么办?脑子里变成了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桑甜阿桑甜,你现在这么激动是为了什么?生气?喜悦?难过?失望?

      不知道,不知道!这感觉很复杂很复杂,像是在吃酸梅汤加草莓刨冰时不小心又咬了一口芥末,原本的酸甜甜冰冰凉凉一瞬间变得完全不是滋味。

      桑甜闭上眼,觉得心里实在憋得欢,扯着嗓子胡乱喊了一气才好受了一些。

      说起来,老爹常挂在嘴里的一句话跟现在的情况很像的。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窗子却在这时哐的一声被风吹开了,桑甜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心里暗自埋怨,这小总管连窗子也不替她关关好!

      而窗边伴着风声却传来一声清朗的笑,阳光随和还带着一丝捉狭。

      桑甜猛地一下停住手里的动作,迅速将乱成一蓬草的头发理顺,这才期期艾艾抬起脑袋,看向窗口,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端木楼主你来了啊?怎么直接从窗子进来了?”

      却见端木已经换了一身质地极好的锦袍,翩翩然悠闲侧坐于窗台上,双脚悬空,一手扶额,看起来甚为惬意。

      “因为天气很好啊!”

      桑甜一愣,天气好跟爬窗子又有何关系?这家伙一定存心来捣乱的!当下撇了撇嘴,缩脚,抱膝,然后捂耳朵,对他不予理睬。

      端木将她这一系列动作尽数看在眼里,琥珀色的瞳中全是笑意。

      “丫头,现在是不是很苦恼?”

      桑甜捂着耳朵点点头,娇憨的举动惹得端木心里某处狠狠一痛。

      “这是在生我们家天青的气么?”

      桑甜又点点头。

      端木伸出一只手指,绕上自己微卷的额发,眼微微眯起,再问:“丐帮大会时,你得知我是天青时生气吗?”

      桑甜又摇了摇头,依旧捂着耳朵。

      “那你知道我是端木时,生气吗?”

      桑甜一愣,最后摇了摇头。

      端木摊手一叹:“这就是命啊!我们家天青真是可怜!”

      桑甜捂着耳朵低头用力想了想,说道:“阿尘,你跟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昨天我们才认识啊!你不告诉我是应该的,可是,我跟他都那么熟悉了……”

      端木停下手里的动作,歪了歪头,若有所思:“我如果是天青,大概也会这样做吧!”

      “为什么?”桑甜不知不觉中放下手来,支楞着耳朵问道。

      “因为……以下是我从他的角度设想的……他知道你很崇拜他,是不是?”

      桑甜点了点头。

      “崇拜一般来说总是狂热而盲目的,这种感情纯粹忠贞而又带着难以逾越的隔阂,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你他的身份,你们之间就不会处于完全对等的地位,你跟他再怎么熟悉都会不知不觉的带着一种仰望的姿态……我想天青就是不想这样才选择不告诉你的。”

      桑甜依稀觉得自己听懂了,又似乎没有懂,只觉得自己更加苦恼。

      “那我该怎么办?就这么原谅他啊!”她不甘心不甘心!

      端木啪的打了个响指,说道:“总之,我就是想让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这么草率,不过如果你一定要回家,我们也不能强留你,那么今天就顺便来告个别。”

      “啊啊啊!你刚才一直在偷听!”桑甜一下子跳了起来,拿手指着他。

      端木耸肩,俊眉飞扬:“谁叫天青窗子也不关牢,正好被我顺便听见了。”

      “你……你你真坏!”

      端木好一阵才停住笑,忽然低声一叹:“丫头,我还真舍不得你走……”

      “为什么?”桑甜心一跳,问。

      “因为你太好欺负了!”

      端木说完,就嬉笑着转身,扶着窗框要往下跳,桑甜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江湖上的一个八卦——江湖上都说八卦楼的副楼主端木尘是楼主天青的影子,粗略一看,两个人的确颇为相似,不过,比较起来小总管较为沉敛而阿尘的性子要更为飘忽。

      “阿尘!”她忽然叫住他。

      “怎么?”端木再次回过头,笑嘻嘻问道。

      “那个……第一次见面你就知道我是谁吗?”

      端木忽然整个人安静下来,看着她,眸光流转,然后粲然一笑:“不光是我,整个八卦楼都知道你。”

      说完,整个人顺势往后一靠,轻松翻下楼去。

      桑甜继续纠结。

      烈日当空,时间已经渐渐爬到了正午,苍海一个人蹲在客栈三楼临街的木栏杆上,像一只垂头丧气的猫头鹰。

      他的下面是往来如织的行人。

      花沾衣一家人在他身边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他们。

      “朋友需要真诚率真,恋爱需要诚心坦率和信任,以及彼此尊重,一个女孩知道自己被骗尤其是被刚刚有些好感的男的骗了,十有八九会拂袖而去!”花沾衣带着同情兼鄙视的眼神如是说。

      “当爱情与面包难以两全的时候,我们对于执着选择爱情,宁可放弃面包的情人,总是特别地佩服,桑甜家非富即贵,你这般对她她还能原谅你的话,我会祝贺你!”罗玥隐一手抱孩子,一手搂着老婆,苦笑着表示对妻子的赞同。

      “我也不认为一个女孩会喜欢上一个成天哄她吃馒头的男的!”天才儿童罗天宝亦如是说。

      苍海闷声点点头,然后四十五度角抬头望着蓝天白云明媚忧伤:“花姑姑,你对蛊咒术有研究么?”

      “蛊咒术?”花沾衣眉一挑,扬手就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好呀你,姑姑我特意过来安慰你,你居然给我想这些歪门邪道的,抽打!”

      罗玥隐也板起脸来:“苍海,你要学会尊重女孩子的意愿,千万不能……”

      “……爱而不得就用强,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得到你的人。”罗天宝接道,再一次言惊四座。

      苍海的脸扭曲了一下,强忍住pia飞他的冲动,正色道:“花姑姑,我问的是正经事,端木跟甜丫头这次遇上的人十有八九会蛊咒术!”

      花沾衣翘着指头揉揉眉角:“众所周知蛊咒术是都盘韩氏一族不外传的绝技,外人可学不会。”

      “可是他们身居庙堂从来不会插手江湖事。”罗玥隐接道。“而且,多年以前,名动江湖的千面公子不就会蛊咒术,难保这种绝技没有被韩家人流传出来。”

      他们口中的韩家,即是当朝开国功勋文楚侯韩启的族人,他们世代隐居都盘郡,却在乱世之中在韩启带领下站在了当今皇族夜氏一方促成了“溯风之盟”,建立了现在的皇朝。

      苍海问道:“谁是千面公子?我听花姑姑提了好几次了。”

      花沾衣一笑,脸上流露出怀念来:“千面公子在我们那代心目中就是一个梦,永远是一身白衣,手持铁扇,腰缠金鞭,潇洒俊逸,来去如风……”

      “杀人如麻,手段狠辣,恶贯满盈,被审判楼全江湖通缉,据说最后被武林盟盟主逐天亲手诛杀。”罗玥隐不悦妻子花痴,凉凉打断。

      苍海抹额,勉强笑问:“怎么差别这么大?”

      “女孩子嘛,总是猎奇心理作怪,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罗天宝一幅老生常谈的样子,立刻挨了花沾衣一记铁锤。

      “武林盟跟审判楼算什么?看你老妈我的遭遇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东西!千面公子绝对是形式过于张扬才被人陷害,我坚信相信并确信他还活着!”

      “看吧,每次说到千面公子就这副样子!”罗天宝捂头躲进爹爹怀里,不忘小声嘟哝。

      苍海听了忽然一拍手:“据说那个何沐霭也是一身白衣,看他近日行事出处于武林盟针锋相对,难道他跟千面公子有什么关系?他会不会就是千面公子?”

      花沾衣冷哼一声,不回答,罗玥隐回头看她一眼,拍拍她的肩,摇头:“我跟那何公子接触过,倒也没觉得他对武林盟有很深的恨意,是千面公子的可能性不大。”

      “我也就是假设罢了,其实这个还得要从韩家查起。”苍海口里说着,心里却不轻松,端木跟桑甜被这么轻松的放了回来。其实极有可能被下了蛊咒术。

      可是,一个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个……

      他忽然回头,正好看见桑甜朝这边探了个头,两人目光撞在了一起。桑甜脸微红了一下,想躲开,又觉得这样落了下风,连忙鼓起腮瞪向他。

      苍海一看见她,就觉得一上午的郁闷都烟消云散了。

      “不是说我吃饭的时候去叫你的吗?怎么自己出来了?”他一跃而下,落到她身边,轻笑:“肚子饿了没?”

      桑甜哼一声:“我要大吃一顿,不许有馒头……错了……你只能吃馒头!”

      苍海失笑,心中一轻,连忙点头:“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

      “月儿弯弯照九洲,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呀么在街头,在巷口……”

      凉风习习,秋月如水,远处的楼台上传来歌姬隐约的清唱,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悠扬婉转。

      苍海一个人闲闲躺在屋顶上晒月亮,嘴里还叼着不知哪弄来的茅草叶。

      论唱歌,春妈妈的歌唱得最好,情歌小调随意拈一首都唱的人酥到了骨头里,可惜九爷爷例外,他似乎更喜欢听画婆婆的摇篮曲,柒婆婆唱歌一般,可是厨艺最好,如果硬要在恶人谷排出最贤惠女人,那一定是她,春妈妈勉强第二,姑姑凭着单身母亲的功绩可以排第三。

      苍海借着月色与歌声顺便回忆了一番自己的童年生活,发现很难将自己的姑姑跟贤惠一词连在一起,可是,自己就这样被她稀里糊涂拉扯大了。

      想着想着他就笑了,今夜如斯感性,想不到一首平常的小调能让他思绪如涌。

      多年没回去了,还真是有些想念他们。

      他将草叶一吐,坐起来,正好看见一人手脚麻利的爬了上来,正是端木,他朝苍海露出怀里的酒壶跟油纸包的叫花鸡,轻声笑:“楼主大人,属下来给你开小灶了。”

      “你这么好心?”苍海朝他挑眉,接过酒壶,打开来闻一闻,“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

      “对啊,将你灌醉了,然后把桑甜拐走。”端木似笑非笑地打开油纸,撕下一只鸡腿,刚要递到自己的口中就被苍海眼明手快抢了过来。

      “我记得有人曾经说过,大仇未报,何以家为?”

      “所以我我只是心动,你却是行动啊!”

      苍海一口咬在鸡骨头上,牙齿被震得发酸,这家伙居然来真的……他慎重转过头来,看向端木:“端木,我……”

      “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端木却打断他的话,抱着烧鸡仰面躺下:“四年前的今天,我流浪到洛阳,遇见了你。”

      “如果没有你,我一辈子都是乞丐,再也爬不起来。”

      “端木……”苍海觉得自己口里的鸡肉一下子索然无味。

      “而且,桑甜的身份让我放心不下,桑家跟当朝国舅穆家是姻亲,所以……”

      “你这是借口!”这次是苍海打断他的话:“端木,仇恨不是全部。”

      “那是因为你没有亲眼看见自己的家人被砍头。”这一句本该很激愤的话却被端木轻飘飘抛了出来,让苍海哑口无言。

      他这是在干嘛?在干嘛?难道急着帮自己树情敌?苍海忽然闷声笑了几下,将啃剩的鸡骨头一扔,脸上已释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多嘴,不过端木,日后你如果真的发现甜丫头跟穆氏或者夜氏关系匪浅,也不要迁怒到她身上,上代人的事情就跟上代人解决。”

      端木握了握拳头,凝神想了一会,又坐起来,抢回酒壶,一口灌了下去,月色中,他双眼微眯,琥珀色的眸在眼睫的黯影中泛着无奈与遗憾。苍海在一边静静看着,也不阻拦,这酒,醉不倒端木。

      这就是仇恨,让人无数次沉堕于世俗却仍保持着可怕的清醒。

      待到最后一滴酒喝尽,端木将酒壶一摔,转身面向苍海:“天青,仇恨的滋味不好受,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苍海垂眸,知道他在说自己查探身世的事情,苦笑:“可惜不知道真相的滋味也不好受。”

      端木呵呵一笑:“我们俩都是倔驴!”

      他重重拍在苍海的肩上。说道:“放心好了,桑甜是个好姑娘,我不会伤害她。”

      如果真是那样,我会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你们。

      他心里如实想。

      接着他又撕了一只鸡腿,直接递给苍海:“武林盟盟主逐天传信过来,说想跟你见一面,地点在长沙。”

      苍海略沉吟:“怎么想起见我?八卦楼一向跟他没什么来往啊?”

      “只能说明这位盟主大人嗅觉敏感,已经察觉到威胁了。”端木意指何沐霭。“见,还是不见?见的话你去,不见的话,我去。”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最近你已经很辛苦了。”苍海摆摆手,继续漫不经心的啃鸡腿。

      “也对,怎么说也是盟主大人赏了我们第一桶金。”端木顺便遥想了一下当年《盟主与他的垂泪红颜们》发行的盛况,嘿嘿一笑。

      苍海庄重点头,对属下的观点表示了由衷的肯定与赞成。

      “那这样的话,我先押着莫随欢回八卦楼。”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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