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照相思》琉璃儿

7、一 上穷碧落下黄泉（二）

　　真言道长被撵走后，张大人对清月施了一礼：“未晞感谢姑娘出手相助。”
　　“大人客气，家师常教导我路见不平定当拔刀相助，何况那等鱼目混珠之人实乃有损我修道之人名誉。”清月还以一礼。
　　张老爷也上前道：“姑娘法力高深，可能帮助老朽解决张府难题？”
　　张老爷意欲作揖，清月赶紧双手相扶：“自然尽力。清月定会将张府的恶灵清除掉。”
　　张老爷却赶紧摆手道：“不！不，姑娘千万不要伤害她。”
　　清月疑惑，只见张老爷满脸苍老的愁容，老泪横流。张大人赶紧扶老父坐下，也请清月坐下后，叹了一口气后开始说起十年前的事。

　　十多年前，张未晞大人方不足十岁，他们家在茗城以经营茶叶生意为主，因茶叶质量好且价格公道合理，一直在茗城里生意甚好，虽不至于大富，但张老爷一家却也算得上茗城商界中能说得上话的大户人家，张未晞还有一位琴棋书画样样接通且貌美的姐姐，闺名为张洢水。
　　洢水那年十六，在茗城中认识了一教书先生刘仕贤，二人一见钟情，张老爷也觉得刘仕贤学识渊博，虽家境贫寒但是张老爷却不是嫌贫爱富之人，更何况女儿对他钟情有加，便将洢水许配给刘仕贤，准备在洢水十八岁之时为二人成婚。
　　然而好景不长，洢水十八岁之际，茗城来了新任的知府大人王常康，他的表舅是当今朝中一大官，来了茗城后肆意妄为，对城中百姓巧取豪夺，以各种名义征收赋税据为己有，百姓敢怒不敢言，好色的王常康看上了洢水，要将其纳为侍妾。张老爷听到此消息后，马上让家丁护送张洢水和刘仕贤离开茗城去洢水祖母家躲一躲，却不料数日后，洢水被抓回来，洢水被抓回来后告知他们刘仕贤已惨遭毒手，被弃尸在萝河。为保父亲和张未晞周全，洢水答应做王常康的侍妾，但是要求将父亲和弟弟放了，王常康也答应了。

　　“王常康放了我和爹后，身无一物的我们被赶出了茗城。”张大人说起过往，泪雾迷糊了眼睛。
　　张老爷年老的身体也因为哭泣而不断颤抖，声音沙哑地道：“王常康简直不是人，是个畜生！生生逼死了洢水。”
　　清月微微叹了一气，世间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或是天灾或是人祸，莫说是渺渺众生，即便是活了数万年的神仙，也有难逃的天命之劫。

　　“我在京中请太子殿下身边的护卫谨之帮忙推算家姐是否已轮回再世，他推算后告诉我，家姐喊冤而死未得轮回。于是我向太子殿下请命回茗城任知府，一来是想为茗城百姓除去这颗毒瘤，二来也是为了能找到帮助家姐可以再世轮回的方法。”
　　听完这么一个曲折的故事，清月算是懂了，太子护卫谨之这人她也是知道的，对于这种简单的推算，他绝不会出错的。她站起来对张老爷和张大人说道：“二位请放心，清月定当竭力相助。今夜我便去张府瞧上一瞧。”
　　张大人站起来作揖道：“请姑娘切莫伤害了我家姐，她生前悲苦，死后为恶灵也是不得以的。”
　　清月深知人死怨气不散化作恶灵，逗留在世间的时间越久，便越难再世为人，即使被冥域使者抓捕下到冥域也要在修罗地狱受苦受难洗净身上的罪恶方可轮回再世。
　　“清月明白，请张老爷和张大人放心！”
　　“那姑娘可需要去请神器相助？”张大人将方才给了道长的四百两银子递给清月。
　　清月“呵呵”一笑，将钱袋子推回给张大人，自信地道：“我自有神器。”

　　夜半时分，恰巧是月缺之夜，空中黯淡无光，清月来到荒废已久的张府门前，听张大人说，他与张老爷被驱赶出茗城后，他们原来居住的张府也被王常康占为己有了。张洢水是在张府里自尽的，死后在张府中化作恶灵。张府大门外立有二座神武麒麟石雕，大门上也贴着神符，看来是王家人害怕被报复请了位修道之人将张府封印了，张洢水的灵魂在张府里也出不去。
　　白日在布告栏前，清月就已听到百姓的议论，这十几年来，张府夜夜发出凄厉的哭声，因此吓到周围的人都不敢在这附近居住。清月肯定，那哭声就是那位可怜的张家小姐的夜夜悲鸣。

　　清月走近张府大门，突然感觉到身后异样，转身看到门两旁的石麒麟化作通身青色的碧绿麒麟，蓄势要冲向清月，清月见状也不慌张，毕竟她可是见过真麒麟的人，何惧这两头呆头呆脑的石麒麟。
　　清月双手结了个阵法在自己身前，冲向自己的石麒麟方踏进阵法范围内便停滞不动了。清月轻松地拍拍双手，目光看到大门的神符，手中凝聚一小股火焰挥至神符中，神符瞬间化无，之后她便推开满满都是尘的大门，缓缓步入张府。

　　张大人回忆他小时候印象中的张府，虽不奢华，但是处处能感受着家的温暖，园中小池旁摘满了张洢水喜欢的花，府中的花都是由洢水打理的。但是如今眼前的张府，除了入目的蜘蛛尘网，便只剩下满园的枯萎与荒凉。
　　清月环顾四周，荒废了那么多年的园中小池居然还有水，只是水上堆满枯萎的叶子，她越过小池上的石桥，准备走进中堂内看看。
　　今夜本无风，池上的落叶却在不可察觉地移动着。清月停下了脚步，感觉身边的动静突然也跟着停下来了，她不禁暗暗提起防备，继续走向中堂。

　　许是荒废十年，中堂的木门已经掉落在地上，蜘蛛网附满门面，清月脚踩着门面正欲走进中堂，突然感到步伐一滞，中堂中飞出一道白影，但是自己的脚似被锁住无法移动，唯有翻身往后下腰先躲避迎面而来的白影，同时一手反握住后背的青滟剑，果断出剑，剑光随青滟剑的出鞘，一瞬间照亮了原本阴暗的中堂，清月反手往地下一挥剑，斩断方才纠缠着自己右脚的蜘蛛网。蜘蛛网被斩断后，竟然发出“嘶啦”一声后化作一团黑絮。
　　清月翻身落地，面向园中持剑而立，目光扫视园中四处，此时她凝神聚气，耳目均变得十分的敏感，一丝动静尽在她的神识中。原本空无一物的中堂内，被蜘蛛网缠绕的屋梁上再次飞驰出数道白光，清月一个旋身飞舞至园中空旷处，与数道白光缠打在一起，青滟剑青光愈盛，毫不犹豫地斩断一道道白光，剑尖游走在空气中带起地上的枯叶，白光全被斩断，在地上化作一团团黑絮。清月将剑尖所带起的枯叶，运起气劲挥至水池方向，枯叶瞬间在水池上方散去的同时，听到一声女子惨叫声。

　　枯叶再度落入池中，周围又恢复安静，清月反手将青滟剑回鞘后，目光一直聚焦在水池中。只见水池中的枯叶慢慢散开，阴柔而凄厉的声音也从水池中传出来：“你究竟是谁？”
　　清月看着从暗黑的水池中慢慢浮出的白衣女子，发丝紊乱遮住了大半张脸，女子抬头看向清月，清月这才看清楚她的容貌，如今却真无法将眼前的女子与张大人口中所说的琴棋书画样样接通且貌美如花的张洢水张大小姐联系起来。她此刻脸色苍白中渗透着枯裂的细纹，就像是地上的枯叶一样，眼睛被黑色的怨气所覆盖，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死气。
　　“张小姐，我是你父亲和弟弟请来救你出张府的。”清月毫不害怕，与她四目双对。
　　“父亲？弟弟？”张洢水听到这两个熟悉的人，语气变得不再阴冷，多了些落寞，她低头反复念着父亲和弟弟的名字。
　　“爹……未晞……仕贤……真的是你们吗？”洢水黑色的瞳孔中流出黑色的液体，普通人看着肯定会惊恐害怕，可是清月知道那是她的眼泪，十几年前与爱人被生生拆散，原本美好的家也被摧毁，自己含恨而终，换做是自己，也无法忍受下这一股怨气，无法不埋怨命运的不公平。

　　清月心生怜悯之际，张洢水周围阴气再起，凄厉地声音响起：“不可能！你是王常康那畜生派来的，我要杀了你！”她张开嘴巴对着清月怒吼着。
　　园中阴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卷着地上的枯叶，化作强大的气劲袭向清月，清月却未再次拔出青滟剑。池上的张洢水若实若虚的身体黏聚着枯叶，枯叶却顿时锋利入刀剑一般，她伸出指尖黑甲冲向清月，似要将她穿体撕裂方可罢休。
　　清月身体外互现红光结界，枯叶冲向她结界后均被燃烧成灰烬落地散去，张洢水蓄势冲向她，清月却双手施法撤去结界后捏一火系法咒凝聚在二指之间，在张洢水冲向她的那一刻，她二指已抵在张洢水额前三尺处。张洢水想挣脱却无法活动只能被生生定格在空中，而她知道即便自己能动，也无法躲开如今在自己额间的烈焰。
　　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这里魂飞魄散吗？她的仇还未报，她不想就这样魂飞魄散了。
　　清月收起手中的烈焰，张洢水也可以自如活动，她从空中飞下来落地，不解地看着清月，她本有机会消灭自己的魂魄，可是她却放过了自己。
　　“我要收了你易如反掌，只不过我答应你的老父和弟弟，我是来救你出张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