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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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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悦和丰意的老地方在大学旁的一个小酒馆。
小酒馆在两个校区之间,一边是医学部,一边经管学部,丰意晚上送殷悦回宿舍,殷悦再送他到门口,送来送去,最后都会在小酒馆里坐一坐。
向来殷悦不怎么喝酒,她只看着丰意喝,不时抛高喂他几颗花生,丰意仰着脖子去接,很少能接到,却总能把殷悦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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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悦把如初留在家里,自己打车去了小酒馆。
七年不见,学校附近变了模样,当年的小街已被拓宽,沿街的商户一律后迁,在这个过程中,有些商户就消失了。
殷悦凭着记忆找到了小酒馆。
彼时破旧不堪的小酒馆,此时已变成了颇具情调的小酒吧。殷悦推门进去,门口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屋里也有人弹着吉他哼唱着靡靡之音。
殷悦环视屋内,看到吧台边有人在向她招手。
丰意晚上穿得更帅气了,他换了身休闲的西服,下边是牛仔长裤和帆布鞋,看着不像三十岁的人,倒和个大学生没什么分别。
殷悦走过去,和丰意打招呼,“来晚了。”
丰意笑着摇头:“我离得近,到早了。”他说完,侧过头看殷悦。
她也比白天漂亮了,白天的她被洗手服和白大褂包裹着,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现在好多了,休闲宽松的毛衣长裤亲近了不少。她的头发也放下来了,垂在肩上,显得柔美,像极了七年前的她。
殷悦脱掉了外套,丰意急忙接过,帮她放好,之后叫来服务生,帮殷悦点单:“一杯柠檬水。”
她为了把握手术的力道,向来滴酒不沾,从来只喝柠檬水,这点丰意不会忘。
殷悦没有推脱,只说了句:“谢谢。”
说完,她低下头看着双手,她的手指又下意识地扣在了一起,指尖被压迫得发白。
丰意支着下巴在旁边看她,用目光缓缓勾勒着她纤柔的侧颜,甚至每一根发丝。她这么真实,实在难得。
“学校变化很大,差点认不出来。”柠檬水上来了,殷悦低着头抿了一口,“七年太快了。”
丰意也喝了一口酒。他放下杯子,笑了笑:“我这七年倒是很漫长、很难熬。”
殷悦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以免他勾起七年前的事情。
“今天的事,谢谢你。”
丰意笑了,目光柔软得一塌糊涂,他看着殷悦:“我说过会支持你,不仅是说,也有行动。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其他的事我都帮你安排好。”
殷悦扣在一起的手指开始不安分,两手的指尖开始互相掐着,像是在较劲一样。她抿了一口柠檬水,又说:“你其实不用对我这么好。“
这女人终于知道他对她好了。丰意心里倍感慰藉,他摇摇头,“没什么。”
这点好算得了什么?他以前多宠她,以后也会一如既往地宠她。
“你这样,慕崇山会多心的。”殷悦低头说。
丰意的笑容突然僵了,他转过头低头喝酒。
“丰意,”殷悦叫他,“我们的事已经过去了,七年前我们在一起确实很快乐,但那都是过去了。现在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所以……以后不要再这样对我了。”
丰意依旧低头喝酒,只是眉心紧锁。
过去了?怎么可能就这么过去?他心里装着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自己的生活?
“你这么想?”丰意问她。
殷悦点头,答非所问:“我和慕崇山在美国认识的,他是我学长,对我很好,这次回国也是因为他。”
因为他?
丰意想,那还真该谢谢慕崇山了,要不是因为他,他哪里见得到殷悦?
丰意的酒喝完了,杯子里只剩下几块冰。他继续喝,把冰块嚼得嘎吱响。
“殷悦,你想听我的想法吗?”丰意抬头。
他的目光投射过来,殷悦手指互掐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上次说你不喜欢我,你说你宁可和认识了三个月的人生孩子,也不愿和我在一起。这些我一点都不信。我第二天就去了美国,去了费城,我找到你之前工作的医院,他们说根本没见过你说的那个人,小初的父亲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丰意顿了一下,又咬了一块冰,“还有你和慕崇山,我虽然不了解他,但是我清楚你是什么人。我知道你心动的时候是什么样,知道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表情。你对他……没有那种感情。”
殷悦紧紧咬着牙,她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但是她真的没脸再接受丰意的好。
“我和慕崇山……”殷悦沉了口气,继续说,“我对他是不是动心、是不是喜欢他、我们怎么相处,这些和你都没有关系。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高调激烈,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这种平平淡淡才是我想要的。”
“就算你不喜欢他?”
殷悦看他,“我没有不喜欢他,是你不懂我们的感情。”
殷悦说完放下了一百块钱,拿起外套:“丰意,今天的事很感谢你,但以后,我的事情会自己解决,就算帮忙,也不应该是你帮我。”
她转身就走,把丰意丢在了酒吧里。
丰意看着她的背影,干脆喊她:“殷悦,你喜不喜欢他,我管不着,我要不要对你好,你也管不着!”
殷悦脚步顿了一下,咬住嘴唇,不敢作停留,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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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春节刚过,南安的夜比以往寂静一些,大学附近也不如当年那样热闹。
殷悦从酒吧出来,沿着大路一直走。走了很久,两边的路越来越陌生,她这才意识到,这是一条越走越远的歧路。
殷悦轻轻闭眼,深呼一口气,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回到家里,慕崇山已她家楼下等了许久。
殷悦下了车,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这么晚去哪儿了?”慕崇山迎了上去。
殷悦摇摇头,“气闷,出去转了一圈。”
慕崇山将殷悦的手从衣兜里拉了出来,她的手冰凉,他便帮她捂热:“悦悦,中午对不起,我不是想凶你。”
殷悦抿了一下嘴,淡淡地说:“我知道,事情很棘手,你心里烦。”
她如此善解人意,慕崇山颇感欣慰,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周院长让我辞退你,我不想这么做。这件事错不在你,你不该来背这口黑锅。”
这事殷悦也从小贾那边听到了一些口风,如果不是丰意帮她澄清了事实,慕崇山面对周雄麟的压力,恐怕也无能为力。
殷悦笑了笑,低头说:“谢谢。”
“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转机,你知道吗?”
殷悦摇摇头,没说话。
慕崇山叹气:“也好,只要你没事就好,其他的事都好处理。”
殷悦从这件事中脱了身,但事情并不算结束,更换心脏源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如果之前舆论都指向了殷悦,现在他们则调转了矛头,质疑医院处理不公,这样一来慕崇山手头的事情其实更难处理。
“认错吧。”殷悦说,“我已经联系心脏中心了,如果有合适的配型,可以立刻帮萧萧手术。”
慕崇山皱眉,“认错当然可以,但这会给医院带来太大的负面影响。周院长不会答应的,他不答应,这个提议很难在会议上通过。”
殷悦移开视线,不再看慕崇山。
当初她同意做手术时,慕崇山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一定积极推进萧萧手术的事情。而现在,手术做完了,医院的声誉又跑到了病人安危的前边。他总有很多理由将事情延后,但萧萧的病情却不会谅解他的这些借口。
殷悦谈不上失望,这些她早已预料到了。她背对着慕崇山说:“萧萧的手术,我必须帮她争取。”她的语气生硬,没有商量余地。
但此时正是舆论的风口浪尖,殷悦一意孤行,难免会带来新的问题。慕崇山恳求她:“悦悦,你别逼我。你再给我点时间,明天你调休,等你回来,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两个人所谓的“处理好”并不是一个含义,对殷悦来说,尽快弥补之前的过错,帮助孩子度过难关才是最好的选择,而对慕崇山来说,他的“好”并非如此。
殷悦低头叹了口气,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我累了,回去了。”殷悦说完从慕崇山身边走过。
慕崇山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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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殷悦调休。小学还没有开学,殷悦难得陪伴如初,小家伙十分高兴,拉着殷悦陪他出去玩。
殷悦心里烦闷,依着如初,带他去了家附近的公园散心。
如初六岁的年纪,又是男孩,精力颇为旺盛,在公园里到处乱跑。殷悦追不上他,只好让如初去球场里玩,自己则坐在球场边上看着他。
午后的公园篮球场聚集了不少孩子,孩子中间还有几个大人,正做着示范,教他们的孩子怎么运球、怎么投篮。
如初一个人都不认识,站在一边看着别人爸爸教孩子打球,看着看着就跃跃欲试,想要加入进去。
有的小朋友倒是热情,看见如初就拉着他一起玩。如初学的很快,不出一个小时就和别人玩起来了,动作也学得有模有样。
殷悦坐在旁边看着他笑,时不时冲他挥挥手,以示鼓励。
将近晚饭时,孩子和父亲回家了,如初落了单,看着别人离开的背影,转头跑过去找殷悦。
午后的太阳很暖,殷悦坐在边上有些昏昏欲睡。如初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她缓缓抬头,看见孩子睁着无辜的眼睛望着她。
殷悦抱他坐在身边,问他:“怎么了?”
如初小心翼翼地问殷悦:“妈妈,我有爸爸吗?”
殷悦愣了一下,知道如初是看见别人孩子有爸爸带着玩,心里有些失落了。
殷悦不愿意骗他,更不愿意拿“石头缝里蹦出来”这样的谎话搪塞他。她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说:“当然有,每个人都有爸爸。”
“那他在哪儿?”如初问,“他为什么一直不出现?是不要我了吗?”
如初问得楚楚可怜,殷悦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妈妈以后告诉你,好吗?”
如初有些失望,心里似乎也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殷悦叹了口气,她明白长在单亲家庭的失落。她年幼时母亲就去世了,每当看见同学被母亲呵护时,她心里都很难受。
殷悦想着,将孩子搂在怀里。
如初依偎着殷悦,犹豫着抬头看殷悦:“妈妈,你是打算让慕叔叔做我爸爸吗?”
殷悦愣了一下,心情有些复杂。
“你喜欢慕叔叔吗?”
如初猛地摇头:“不喜欢。他会打针,好可怕。”如初说完钻进殷悦怀里,“我想要能和我一起打球的爸爸。”
陪他打球,陪他成长,教他怎么做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这是一个儿子应该从父亲那里得到的,可惜有些孩子注定没有这个福分,而有些父亲可能永远都履行不了这个责任。
继而,殷悦又想起了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