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点春山

31、鬼界阴司

　　黄土之下的幽冥阴司，是六界之中卜尘唯一没有来过的地方。鬼界一向低调行事，与其余五界都不亲近。据《传世书》所载，这里有忘川河、离恨江，有奈何桥、业火池，还有四方阎罗殿、一条轮回道。而世间盛传两两三三，皆说这里有十八层地狱，万千种刑罚。
　　卜尘跟着凤佑一路下来，眼前是条宽阔大道，两旁开着红如焰火的曼珠沙华，着眼处有鬼火枯木，枝头上栖着两三只乌鸦，皆都是脖颈处一点殷红。偶然有两三只从头顶飞过，嘴里似乎还衔着什么东西。
　　凤佑脚不沾地，形若鬼魅，一息之间就到了百步之外，卜尘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耳边时不时地厉鬼哭号的声音。
　　“凤佑。”卜尘搓了搓胳膊，问道：“那些乌鸦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凤佑罕见的面色严肃，他抬头看了一眼，道：“不是乌鸦，是招魂鸟。”四周突然起了风，吹得他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那边的枯木，它们嘴里衔着这个，可招引死人魂魄下阴司。”
　　卜尘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吓了一跳，当中夹杂的粗劣的黄沙兜头盖了她一脸，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却被凤佑一把抓住了手腕，“这条路最近，但最不好走，你跟着我。”
　　卜尘反手抓住他的袖子，“嗯”了一声，迎着风继续往前走，原本时断时续的厉鬼哭号声陡然变大，如浪潮般一阵阵的涌上来，最后在耳边停下。饶是她胆子不小，也被惊出一身冷汗，凤佑却仍是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腕，对着这声音仿若未闻。
　　这条路极长，他们走了好一会儿仍不见尽头，两旁仍旧是红色的曼珠沙华和成片的枯木，似乎他们一直停留在原地。卜尘勉强睁开眼，抬头朝天上看去，只见上方一片漆黑，当中挂着一轮不知是太阳还是月亮的东西，散发着昏黄清冷的光芒。
　　她正打算问一问凤佑，眼前却猛地一亮，狂风黄沙在刹那间没了踪影，如形随形一路的哭号声也在瞬间消失，她踉跄着站定，看着面前的大江怔然。
　　“这是？”
　　“离恨江。”凤佑松开手，“过了离恨江就是万重楼。”
　　离恨江上雾气蔼蔼，若是人走进去，即刻就没了身影。卜尘疑惑道：“万重楼不是鬼帝的居所吗？”
　　凤佑好笑道：“我不住在万重楼，难道去四方阎罗殿和阎王爷抢地方？”
　　卜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正打算抬脚踏离恨江，凤佑一把拉住她，道：“你看下面是什么？”
　　她低头一看，登时后退几步，怒道：“凤佑！”
　　凤佑道：“我这是好心提醒你。”
　　卜尘抚了抚心口，咬牙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江水清澈，然而当中却密密麻麻的漂浮无数尸体，有的面朝上，半张脸都烂了一半，还睁着双眼睛。卜尘凑近了几步，又忍不住后退，“阴司不都是恶鬼厉魂，你们怎么把人的尸体也拖下来了？”
　　凤佑站在江边，淡然道：“不是尸体。”说着，他展扇一挥，那些原本漂浮在江面上的尸体像是活了一样，扑腾着往江心游去，被泡的泛白浮肿的四肢掠出水面，原本消失的哭号声再一次响起。
　　更吓人了好吗！
　　卜尘对他怒目而视。凤佑道：“离恨江里囚着那些生前作恶，死后不得投胎转世的魂魄，你若是想被他们拖下去，尽管上来。”他做了个请的动作，卜尘瞪了他一眼，离江边更远了些。
　　纵然她并不惧怕那些魂魄，但想想被拖住的感觉，还是打了个寒颤。
　　他们站了片刻，凤佑忽然道：“来了。”
　　重重雾霭中划出一叶扁舟，撑船人披着黑色斗篷，将全身挡的严严实实。江中的那些伸着胳膊的恶鬼见着小舟，即刻让出条水路。小舟到了岸边，撑船人单膝跪地，一手抚肩道：“拜见大人。”
　　凤佑“嗯”了声，抬脚踏上小舟，转身对卜尘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卜尘转了转腕上的玉镯，跟着跳了上去。撑船人一声不吭的站起身，小舟悠悠的朝对面飘去。水中的恶鬼巴巴的看着他们，却不敢靠近分毫。
　　他们逆流而上穿过重重雾霭，很快就看到了一座高楼，高约万丈许，不知果真为一万重。小舟在岸边停下，卜尘随凤佑一同下去，撑船人又撑着船飘进江心，她转身看了一眼，只见斗篷之下他隐约漏出的手指分明是节白骨。
　　她又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原本昏黄的那轮圆形物体已经变成了红色。
　　“鬼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更没有日月。”凤佑沉静道：“那是由日月昇幻化出的日月，昏黄为日，赤红为月。”
　　卜尘看着他的背影，道：“原来如此。”
　　万重楼外环绕着几座巍峨的宫殿，宫殿外又有高高的城墙，此刻城门大开，一圈披坚执锐的侍卫齐齐单膝跪地，一手抚肩，“拜见大人。”
　　卜尘沉沉的朝他看去，凤佑轻笑了一声，语气间带着几分傲慢：“我是鬼帝的亲传弟子，他们尊我一声大人又如何？”
　　方才走得急，发簪顺着头发往下坠，她抬手扶了扶，似笑非笑道：“自然。”
　　凤佑抬手让跪着的侍卫起来，却并不往里走，卜尘与他并肩而立，听见城墙上传来一声娇喝：“喂！那个穿青衣服的，离大人远一些！”
　　卜尘抬头往上看，只见高墙上站着一个娇俏女子，眉眼俏丽，眼波灵动，见卜尘看向她，又喝道：“就是说你！”
　　卜尘挑了挑眉，觉得自己应当大人有大量，不和这样一个小姑娘计较。她稍稍后退了几步让出位置，那小姑娘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纵身从高楼上跳下，不偏不倚的落在凤佑的怀里。小姑娘双手环住凤佑的脖子，欢声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凤佑眼中透出几分无奈，“西溟，不要胡闹。”
　　卜尘讶然道：“鬼女西溟？”除了鬼帝安墟之外，唯一一个生而为鬼的人。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窝在凤佑怀里窝着的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但卜尘知道，鬼女西溟同临渊他们一样也是降生在那场神魔大战之后。
　　西溟从凤佑怀里跳下来，皱着鼻子凑近她闻了闻，“你这个人真奇怪？”
　　“哦？”卜尘垂眸看她，“怎么奇怪？”
　　西溟道：“你既是神，又是魔，难道不奇怪吗？”
　　凤佑一把拉过她，低声斥道：“西溟，不许胡闹！”
　　西溟躲在他背后，探出头朝卜尘做了个鬼脸，精灵鬼怪。卜尘低头一笑，道：“鬼女殿下说的没错。那殿下不妨猜猜，我是谁。”
　　西溟得意道：“本殿下不仅知道你是魔尊，还知道你是为了镇魂灯而来。”
　　凤佑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西溟缩了缩脖子，拽着他的袖子不说话了。
　　卜尘笑道：“殿下果然冰雪聪明。”她看着面前的巍峨宫殿，道：“本尊初来乍到，可否请殿下带路呢？”
　　西溟抬头看了看凤佑，才开口道：“镇魂灯现在万重楼。”
　　凤佑道：“鬼帝自会修复镇魂灯，尊主不妨先去看看是谁想要损毁祁君魔君的元魂。”
　　卜尘笑道：“看来人已经被殿下抓住了。”
　　西溟得意道：“那是自然。”
　　卜尘道：“本尊初到鬼界，怎可不去拜见鬼帝？”
　　凤佑道：“师父闭关万重楼，尊主不如择日拜见。那人现在幽冥水牢关着，尊主可否先去看看？”
　　卜尘侧身看他片刻，微微点了点头，道：“好。”

　　幽冥水牢，引离恨江水修建而成，那人被牢牢锁在石壁上，全身上下血迹斑斑。西溟在一旁道：“本殿下已经问过他了，他说他是什么山派来的。”她厌恶的皱了皱眉鼻子，“是只狐狸。”
　　卜尘冷笑道：“涂山狐族？”
　　石壁上的人闻言抬起头，看了眼来人，复又低下头去，嗫喏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放过我吧。”
　　卜尘看了他片刻，道：“该说的都说完了，那不该说的呢？”她转头看向凤佑。凤佑点头，朝一旁的侍卫招了招手，将那人从石壁上解下来丢在脚下。
　　那人颤巍巍的站起，哆嗦到：“别杀我，别杀我。”说着他双手猛地化成利爪，卜尘一把将他掀翻在地，夺过侍卫手中的刀挑开他背后的衣服，森然道：“涂山狐族？”
　　刀刃顺着脊背划下，那人叫声凄厉，卜尘冷笑道：“青丘不是一向看不起涂山，自称九尾仙狐吗？”她一脚将人踢开，那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化作一只九尾白狐。
　　西溟瞪大了双眼，道：“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试过了，他只有一条尾巴啊！”
　　卜尘将刀丢给侍卫，语气森然：“禁制下在血肉里不好受吧？”
　　狐狸躺在地上抽了抽，叫声微不可闻。卜尘看也不看，转身朝外走去，西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凤佑，犹豫道：“哥哥，怎么办？”
　　凤佑摸了摸她的头顶，温声道：“杀了吧。”

作者有话说

　　明明临渊才是男主啊~~~~(>_<)~~~~
现在问题来了，凤佑的CP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