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二十七)永远有多远 ...
-
临行前一个星期苏俭结束了医学院的实习和课程。周五晚上,苏俭和医学院的同学一起吃饭告别,都是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兄弟,突然间的离别还是让苏俭的心微微有些刺痛,席间苏俭有些情绪低落,只是一个劲的和大家敬酒,感谢大家多年的帮助和陪伴,除此再无他话。孟然见苏俭喝得有些多了,起身举杯,和大家一起喝掉杯中酒,便让众人都散了。
苏俭从饭店走出来,顾不上孟然的劝说一定要去找林悦。他坐在女生宿舍楼下经常等林悦的位置给她打电话,林悦跑下来,看到苏俭一个人坐在门口那一大片草地中间,眼睛专注的注视着她所在的方向,目光迷离,神情凝重,在夜的清冷中,整个人好像被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看上去忧伤极了。
林悦的心也跟着忧伤起来。
林悦轻轻的走过去,伸出一支手将苏俭的头揽过来靠在自己怀里,另一支手轻轻的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苏俭没有说话,就势将整个身体倚靠着林悦。她被他的忧伤感染,心里下起雨来。
就这样安静的拥着彼此,什么也不用说,却也什么都各自明了。有些时候,心底里那些无可名状的情愫并不需要一个出口,只要懂得的人明了便好。
终究是在这样悲凉的气氛里心也跟着深刻起来,林悦轻轻地抚摸着苏俭的一整张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每一处她都仔细的抚摸过去,她只是想要好好的记住这张脸,她想着这以后的许多年或者永远,他和她将是两个世界的存在,这一刻,她便只想牢牢地记住他此刻的样子,这便是他永远的样子。
他抬起头来看她,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游离,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她对着他笑,佯装镇定和安然,却只是更让他心疼。他握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拉进了怀里,她的心底一阵骚乱,还来不及整理惊慌的思绪,他冰凉的唇便覆了上来。
四月的晚风原本已带着阵阵暖意,两颗心却是在这温暖的和风里一点点寒冷起来,连带着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也没有了温度。
这一次,他从她那里攫取到的只有忧伤,没有甜蜜,而他传递给她的也只是更加连绵的忧伤,她却是没有挣扎,任由他的气息包围着她,泪水从眼角倾泻而下,顺着脸庞落下来,落进她的嘴里,传递给他,他仍然继续着那个吻,和着咸湿的眼泪越是更加疯狂起来,她的嘴角渗出血来,像是一场战争终于结束,他嘴里还残留了她的眼泪和血液的气息,搭在她肩膀上的双手恣意地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从始至终,她都不说一句责怪的话。
这一刻,他其实多么讨厌她,所有的风平浪静不过是加深了他的愧疚罢了,他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苏俭抬起一支手擦拭着林悦嘴角的血迹,一颗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他的心突如其来的一阵痉挛,那只手停在半空中再也不能动弹。
“我没事!”她握住他的手,放下来,摩挲着。
“对不起!”他终究是说了,虽然知道她并不需要,可是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还可以说些什么。
“不要说对不起,永远都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好吗?!”她像是祈求,也像是安慰。
他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心想:或许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们去旅行吧。”他突然无端的说出那样的话。
“好。”她想也没想就回答他。
“我们马上走。”他一直盯着她,好像他一眨眼她就会不见了。
“好。”她都答应他。
他真的拉起她的手就走。
她没有挣脱,跟着她,他们越走越快,然后奔跑起来,他们一起大笑着向前跑,他牵着她的手奔跑在夜和春风里,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花的香味,天气好极了,仿佛也感染了他们的心情。
两个半小时之后,火车到达到了临近的苏城。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冷吗?”夜深了,站在陌生的街头,苏俭问林悦。
“不冷。”林悦的手被苏俭紧紧的握着。
“害怕吗?”他继续问她。
“不怕。”她看着他的眼睛坚定的回答他。
带她走的那一刻他或许是有些醉了,可是此刻,他确定自己是清醒的。她那样毫无顾忌的跟着他,完全的信任他,只是他随意的一句话,她什么也不问,便跟着他来到了苏城,那样决绝,也那样勇敢,这便是她爱他最好的诠释了吧。苏俭竟因此感动了,那一刻只想拥着林悦,不管不顾,只想和她在一起。
他们坐在出租车上绕着苏城最繁华的街道兜了一圈,一样的夜色朦胧,一样的灯火璀璨,一样的夜阑人静。他们牵着彼此的手坐在出租车里,看向各自窗外柔美的夜色,风从窗外吹进来,吹乱了林悦的长发,也吹乱了他们的心。出租车上的电台里轻轻地吟唱着一首首动听的情歌,附和着这夜色,伴奏着这宁静,仿佛落进了梦里一般。
出租车终于在酒店的门口停了下来,他拉着她下了车,没有任何行李,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林悦的心虽说有些慌乱起来,却也赌气似的跟着苏俭一起走进了酒店。
林悦坐在酒店大堂沙发上等苏俭,远远地看着前台接待处那个办理登记的背影,那个她最最熟悉的背影,即将要离开她的背影,心一点一点被揪起来,生疼生疼。
苏俭拿了房卡走过来牵林悦的手,她的手很凉,不敢看他。林悦紧张而羞涩跟着苏俭,任由他牵着她,不知道要去向哪里。她看向电梯门上映出他和她的影子,他看着她,她也假装勇敢的看向他,他捏捏她的脸,电梯的门就开了。
走进房间的那一刻,林悦并没有迟疑,身后的门随着“呯”的一声关上了,紧张和尴尬一齐向他们袭来。房间很大,两张单人床中间隔着皮质的床头柜,白色的被单看上去干净而整洁。苏俭假装镇定地拉上厚厚的窗帘,打开电视机,又拿起一瓶放在书桌上的纯净水拧开了递给林悦,自己再拧开一瓶,一口气喝掉了小半瓶。
“谁先洗?”苏俭坐在里面靠窗的沙发上问林悦。
“你先吧。”林悦坐在外侧的床角不敢看向苏俭所在的方向。
苏俭轻轻一笑,看着那样紧张而焦虑的林悦,他的心里竟莫名有些开心起来。
苏俭进了卫生间洗澡,林悦坐在床角喝着水、漠然的盯着电视机,心里只是紧张,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苏俭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走到她身边,她也没有察觉。
“林悦。”他叫她,“你去洗吧。”
“哦,好。”她回过神来,茫然的眼神从电视画面上移开。
她没有看他,径直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她靠在洗漱台上,两只手支撑着,镜子里映出她的样子,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道是因为深夜的清冷,还是因为和他共处一室的紧张,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头发被出租车窗外的风吹得有些凌乱,白色的防风衣包裹着身体,她就那样凝视着自己,这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夜晚,她除了紧张还有一些恐惧,她不知道这个夜晚将要发生些什么,她也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外面的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把她从挣扎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林悦,你还好吗?”苏俭感觉有些不对劲,紧张地过来敲卫生间的门。
“哦,我没事。”林悦连忙慌张的回答。
“哦,好。”苏俭知道她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转过身继续躺回床上,两只手放在脑后,眼睛目然地盯着电视屏幕。他也是紧张的,他其实有点后悔了,这样奇怪而尴尬的场面,他让她害怕了吧。
林悦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穿了酒店的睡衣和拖鞋,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她出来找吹风机,在门口的柜子里找到了,又折回卫生间吹头发。苏俭跟着她进了卫生间,在她身后说:“我来帮你吹吧,”不等林悦回答就从林悦手里拿过吹风机,打开开关,认真的帮林悦吹头发。林悦的头发又黑又亮,披下来一直长到到腰际,因为刚洗过,一阵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扑鼻而来,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整个空间的气味好闻极了。苏俭一边替林悦吹头发一边看向镜子里的林悦,她身体纤瘦,穿着白色的睡衣慵懒而圣洁,她的脸上泛着红晕,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娇艳欲滴,娇俏可人。林悦只是低着头却不看他,一只手指在洗漱台上打圈,卫生间的气氛凝重而暧昧,苏俭感觉自己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吹好了,你看看。”苏俭按下吹风机的开关,伸手去扯墙上的吹风机插头,林悦刚好伸出手侧身去拿梳子,他的手碰到她的手,她像触了电一般连忙把手收回去,只在半空中,却突然被他的手握住。她看着被她握住的手,一时呆若木鸡,他的另一只手将吹风机随手放在洗漱台上,收回来抱住她,他把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对着他,她抬起头来看他,他也看着她,四目相对,他被她看得热血沸腾,他俯下身吻她,温柔地吻她,他吻她光洁的额头,吻她细长的眉,吻她明亮的眼,吻她笔直的鼻翼,吻她圆圆的耳垂,一直向下吻她的纤细的脖颈,吻她突起的锁骨。他把手伸进她的睡衣里,她打了个寒颤,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用力把他的手往外推,坚定而恐惧的看着他的眼睛,他突然就因为刚刚的冲动懊悔了,他放开她,向后退出两步,心惭惭安静下来,他带着歉意和愧疚伸出手,原本想要帮她整理好被他弄乱的睡衣,伸到半空中却又突然收了回来,转过身走出了卫生间。
原本想要说声“对不起”,可是答应过她再不对她说这三个字,这一次就当他是混蛋好了,如果真的伤了她,也是好的。
林悦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和身体,僵硬的身体仍然在颤抖着,她用双手抱住自己,想起他离开时的目光,原来,他从始至终都不曾有过越轨的打算。
这样想着,心便踏实了许多。
林悦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苏俭已经躺在靠窗的一张单人床上睡着了。林悦爬上另一张单人床,侧着身体,看着对面正对着自己的苏俭,眼泪又落了下来,多希望可以一辈子和你如此对望,你永远近在咫尺,我永远伴你身旁。
只是这永远究竟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