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GL）》藩田同学

7、誓约

　　凌莜希回家的一路都很沉默，想是惊吓得恨了，直到回到凌家见了韩语秋才哇哇大哭起来。韩语秋将宝贝女儿紧抱在怀里，怜爱不已，可说不得有多心疼。但她问凌莜希庙会当天究竟是何情形，凌莜希却什么也不说，只忙着哭，哭得多少宣泄了情绪，就开始找姐姐了。
　　月昭急忙跑上楼告诉还被禁在卧房不得出来的凌晨晞，那哭成泪人的二小姐正吵着寻她。凌晨晞听了心惊慌乱，只怕凌莜希要告发她，准备找到她拉她到爹娘面前哭诉。这般一想，凌晨晞头也痛了，肚子也痛了。突然间她就呻.吟起来，吓得月昭急忙扶她去床上躺着。
　　她哪里逃得掉？月昭要请大夫给大小姐看病，老爷夫人当然会知道，这一来，还在韩语秋怀里抽泣的凌莜希肯定是听见了。
　　不明所以的韩语秋即刻差人去请大夫，凌莜希一刻不等地朝凌晨晞那里跑，根本不像才被救回来的样子。至于凌守业，他只是默默地跟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走到凌晨晞屋外，听着两个孩子说话。

　　凌莜希好似江洋大盗一般将姐姐的房门破开，那时凌晨晞坐在床上正紧张着，被这破门声吓得差些魂飞魄散。
　　“姐姐！”凌莜希飞扑似的爬上凌晨晞的床，将凌晨晞抱得死死的。“月昭说你生病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凌晨晞急得脸红脑胀，但凌莜希这样抱着她，她感觉妹妹对她的依赖与从前并无差，甚至更夸张了。作为姐姐，被妹妹崇拜、敬爱，被妹妹依赖、喜欢，这难道不是再高兴不过的事情吗？凌晨晞怎能对自己这可爱的妹妹感到厌恶，怎能干出丢弃妹妹的事情来？
　　想到这，滔天的愧疚涌入心头，凌晨晞抱着妹妹大哭起来，哭着对妹妹说：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再也不会丢开你了，再也不。

　　大夫来了，给凌晨晞瞧了半天也没瞧出半点问题，不过他看凌晨晞表情别扭便知道这孩子是在装病。也罢，医者总归要行善积德才行，他所以收好东西对管家说：“今日暑气太大，小姐有些中暑，多吃些清热解暑的东西就好了。”
　　大夫走了，凌晨晞松了一口气。凌莜希哪里知道她为何解脱？只有月昭瞪了她一眼。
　　月昭说：“是了，陈家小小姐因为二小姐的事可担心坏了，现在二小姐回来，可要派人去报平安？”
　　“陈家那边自有爹爹派人去联系，不必担心。”然而凌晨晞想了想，问凌莜希：“你可想去见见笙儿？”
　　看妹妹急急忙忙点了头，凌晨晞就把她从凳子上牵下来。“那好吧，你先去沐浴更衣，一会儿我带你去见她。”

　　丫鬟伺候着凌莜希沐浴更衣，又让厨子给她做了平日喜欢吃的饭菜，吃完了正巧赶上凌晨晞过来，便即刻跟着凌晨晞一起去了陈家。一去，那桐笙简直像见了多年未见的父老乡亲似的，抱着凌莜希的同时是声泪俱下。而凌晨晞看着眼前情形不觉扭起眉头，二话不说走去将桐笙拉开。
　　凌晨晞说：“你这样太夸张了。”
　　“夸张？”桐笙不解。“小希在外受苦，好不容易归来，我心疼她自然要如此，哪里是夸张？我就不信你没有抱着她一顿哭。”
　　“有有有。”凌莜希捂着嘴笑，好似专门拆台一样地说：“姐姐哭得可厉害了。”
　　但凌莜希这话让凌晨晞汗颜，因为她会哭确实因为庆幸妹妹归来，但只是因为妹妹的归来让她避开了酿造大错的可能。说到底，她对自己妹妹的喜欢还不如这位陈家的小小姐。可是她答应过绝不再丢开凌莜希，这一点是绝对会做到的。

　　之后的时间，凌晨晞闲暇时候几乎都陪着凌莜希，因为凌莜希越来越懂事，让她渐渐觉得有个妹妹也并非是什么坏事。但有一点让她稍微不好接受，那便是自打凌莜希被救回来那天起，她就再不知道独自睡觉是个什么滋味了。不过嘛，冬日的被窝中，有个妹妹当贴心小棉袄是再好不过了。

　　临近除夕，凌守言带着自己夫人回了泉水镇。凌家本就因为准备过年而热闹不已，这下二爷和二夫人来了，更是喜庆许多。可惜旁人喜庆，韩语秋难受极了。又，比起韩语秋，凌守业的脸上更是青红各色交替不止。
　　凌守言的妻子叫江晓凝，她姐姐江晓寒在凌晨晞出世那年去世，而江晓寒同韩语秋的关系可谓非同一般。江晓凝此次见到韩语秋，韩语秋惊慌得方寸大乱。世间之大，却偏偏让江晓凝也成了凌家的媳妇。

　　这一年新春有趣，凌家的人团聚齐全了，可彼此间又尴尬生分，无法亲切相处。
　　江晓凝太憎恨韩语秋，她认为是韩语秋害死了她姐姐。但她非常喜爱凌晨晞，就她在凌家过年这些日子里，几乎将凌晨晞宠至了极点。
　　除夕那顿晚宴上，江晓凝许是喝了两杯酒，兴致高昂。她的关心总在凌晨晞身上，见凌晨晞对凌莜希百般照顾便想起儿时的自己也是如此被姐姐宠爱的。
　　“你与你的母亲真是像极了。”江晓凝看着凌晨晞的模样，欣慰得很。
　　“是吗？”凌晨晞高兴坏了。要知道韩语秋在她心中地位极高。
　　“是啊，无论样貌还是举止，都与你母亲非常相似。”
　　此时也不知凌莜希这孩子是怎么的，竟当场说出一句：“可我认为姐姐与娘亲一点都不像，反而和小婶婶还有些一样相似呢！”
　　这种孩子的言论，谁能奈何？因而凌莜希出言评论一番后，在座的长辈忽而不约而同举起酒杯相互敬酒，不再谈说那些了。

　　小孩子，只要是心地善良的人都不愿意去伤害她们。所以有些事江晓凝尽量不去提起，韩语秋也巴不得永远不要被提起。

　　过完元宵节，凌守言与江晓凝要与兄嫂道别了。江晓凝对凌晨晞十分不舍，问她可愿意随着一道去莲州生活？凌晨晞只以为是去玩个一段时候，想着自己与小婶婶如此投缘便连连点头说好。她这一说，凌守业微微眯了一下眼，莫名就笑了。
　　凌晨晞自然没有随江晓凝走，韩语秋哪里肯让她走？但因为她那“点头”的行为，韩语秋气得足有一个月没理她。
　　凌莜希说：“你要是真走了，就不只娘亲不高兴，我一辈子都不再理你了。”
　　真是头疼得很！此刻凌晨晞可不希望惹了娘亲生气又得罪了宝贝妹妹，于是笑着抱了抱凌莜希。“你放心，我不会去的，即便去也要带着你。”
　　她说过的，再也不会丢下妹妹。她想，她在开始喜欢小希了。

　　日子照旧过着，凌莜希又长了一岁。这年生日，桐笙获了批准在凌家过夜，她便与凌家两姐妹在凌莜希的房间里玩到后半夜才睡去。次日，当然又是那一年一次的庙会了。
　　“我不去！”凌莜希坚决地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猜想，是去年那次走失让她有了阴影，排斥也是在情理中的。可是桐笙不得不去，天刚亮陈家就已经派人来接她回去了。
　　“小希……”凌晨晞坐在床边，轻轻抚着妹妹的背，仿似替她顺心顺气一样哄着：“去不去都好啊，可是你得起来吃早餐。”
　　“就不！”凌莜希干脆翻了个身。
　　“你不起来，我可要走了。”
　　说罢，凌晨晞便要走，听见动静的凌莜希即刻翻身坐起，大喊道：“不准走！你说过再也不会丢下我了！”
　　是了，凌晨晞说过绝不会再丢下她，可是……“可你也不能让我饿肚子啊。”
　　“那你难道为了吃饭就连妹妹也不要了吗？”
　　“天哪，我的小祖宗！”凌晨晞赶紧回去，一边给妹妹穿衣服，一边委屈地说：“我可足足等了你一个时辰，再下去都到晌午了。”
　　凌晨晞本来多嘴抱怨一下，因为她真的饿了，谁知凌莜希突然抓住她，沉冷地说：“即便是一整天，一辈子你也得等！可别忘了去年今日，是你丢了我！”
　　是。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凌晨晞一直以为妹妹并不知她当时是蓄意而为，如今她才明白妹妹心中清明得很，不过没让任何人知道她的那份恶行罢了。

　　时隔一年才被戳穿的真相让凌晨晞在妹妹面前无地自容，除了道歉，她还能讲什么？
　　“我不要你道歉。”凌莜希说：“你只要做到自己答应我的事就好，我可以再不记得那些事情，否则恨你一辈子。”
　　“好。”凌晨晞勉强笑着。“我绝不会再丢下你。纵有离别，也会尽我所能与你团聚。”
　　“我记下了！”凌莜希满意笑着，赶紧将自己打理妥帖陪姐姐吃饭去。她可不想真的把自己心爱的姐姐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