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黏你一个人》泅梨

13、第十二章

　　弘昱望着远处城楼上呼啸而来的精致羽翎箭微微挑了挑眉，突然敏捷的腾越而起，翻身而下，单手撑地，身子一个翻转愣是用双脚尖连着夹住了三支先行的强势箭意。后来的一支羽翎随后紧接着射到。弘昱眼眸一敛，瞬时一道剑气逼出，将后发所至的精铁箭头击个粉碎，羽尾微晃，竟借力直直的插进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之中。弘昱飘然而下，落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一袭白衣分外洁白耀眼。正要前行，却见白龙马一声长嘶，最后一支羽翎箭已然射到，竟是对准了白马腹身，那白马被精制箭头穿身而过，一双大眼至死也透着一种恐惧和疼痛，它奋然举蹄，鲜血从马腹喷射而出，显得格外的骇人。白马血流不止，片刻便轰然倒地，扬起了漫天的黄尘。

　　略有些怒意的望着眼前惨样，弘昱眼中闪过一丝的激赏，却一眼扫见了袖口处刚被溅染上的一滴醒目血红。俊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他挥了挥手，轻而易举的将整只袖子扯去，露出白皙的臂膀，绕过那片血腥，起身向着城楼飞身而去。

　　这是一场勇士之间关于荣誉和勇气的战役。战场上的所有人都为那呼啸而出的箭意所震撼，个个都已杀红了眼。白马死前那声凄厉的长嘶让在场所有人陷于杀戮中早已麻木的心为之一颤。阿图沙镶金的盔甲已被血染得血红，站在城楼之上，四处望去，却见回族人开始渐渐向城内撤退，心中不禁大惑，低头一看只见城门口一个白色人影如幽灵般穿梭在战场，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惨叫哀鸣。是四爷？奇怪了，他的左袖呢？

　　“图爷，信使来报霍占集已挟福晋到了叶城北门口驻扎。”一名亲卫浑身血污，冲过来向阿图沙禀报。“他娘的，只知道趁火打劫的鬼东西！”阿图沙咒骂出声，从腰间取了块令牌递给亲卫：“去和舒赫德说，让他带兵先去把北城楼占了。”不料，亲卫却没有接过，反倒附身上前道：“图爷，你不觉得霍占集没有立时攻城，很蹊跷吗？这情报被耽搁了一会儿，照理，霍占集手握重兵，又有福晋做人质，没道理不立时趁乱围击啊！”阿图沙略愣了愣，想了一会儿道：“这老头儿又搞什么鬼！哼，早晚会收拾他。你去吩咐下面的手脚快点，回族人在撤退了，尽早把这里的事给结了。至于北城门，还是刚才的话，先让舒赫德带兵把北城楼占了。占了楼才好说话。”

　　城内，弘昱不耐烦的挥手将几个举刀砍向他的回族士兵掀翻在地，没有理睬周围的那一片畏惧的眼神，面无表情的望着远处有几个回族亲卫打扮的人趁乱潜入了一座宅院。他眼神略闪，抛下众多的兵士，飞身追了过去。

　　塞日娅自失明后，听觉敏锐了许多。特别是佟宝宝施针帮她暂时克制了毒在眼内火烧火撩的疼痛后，她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能够静下心来辨别周围的各种声响。此时此刻，塞日娅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庭院长廊上，在那隆隆的火炮声中，仔细辨别着宅院里的每处响动。自从城内的妇孺老幼被连夜送出了城，塞日娅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烦躁不安过。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重的让人不禁反呕，而那时时响起的凄厉惨叫更让原本缺少血色的娇艳变得惨白。塞日娅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眼泪忍不住淌了下来，对死的恐惧在这一刻侵袭了她的周身，在一片黑暗中，她的神经紧紧的蜷缩在一起。浑身颤抖。

　　突然，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倾覆了她的身躯，恐惧瞬时被难以言述的绝望所淹没，似乎脑海中一根最重要的线突然间断开了。所有的声音离开了她，即使是披着最暖和的毛皮披风，周遭的寒冷也立时钻进了她的心房。塞日娅停止了战栗，她舒展开身子，心里空旷的犹如战后的叶城，她几乎静止的慢慢抬起蜻首，没有焦点的眼眸中一滴清泪。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冲进了宅院。

　　“……塞日娅，少城主他……”卡亚一脸血污，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身后是一群同样不知所措，浑身是伤的回族大汉。

　　塞日娅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你们快点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我答应过他，不论怎样，我都会等他回来！”

　　“可是……”卡亚一脸伤痛，满眼焦急。

　　“不！论！怎！样！我答应过他的！！！”塞日娅满眼泪水，对着卡亚大喊出声，“我哪里也不会去，卡亚！我要在这里！”

　　突然喊叫声嘎然而止，塞日娅檀口微张，眼神中略带了点悲伤，周围一片寂寞。寂静中，一个白影轻轻落在了五彩沙石铺成的小路上。

　　“是你吧，清军统帅庄亲王府四贝勒弘昱。”塞日娅对着自己的正前方，微微点了点头，施了个回礼。

　　很久，依然没有人说话。庭院中悄然地一股血腥味蔓延开了。

　　侧耳听见了不远处衣襟细微摩擦的声响，却再也听不见刚才卡亚等人浓重的呼吸声，塞日娅无法按捺住心中的绝望，径自绽开了一抹最美的笑意。“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塞日娅早已身染重病，本就时日无多，今日若能死于叶城也算是守了诺言，对得起旁人了。只是，如今塞日娅心中仍有一个牵挂，希望四贝勒能予以成全。”

　　白影闪了一下，侵身而上，已然到了塞日娅的面前，一股凛冽的杀意瞬刻充盈了整个庭院。塞日娅微微发抖，一脸凄美笑颜道：“前些日子有位姓佟的姑娘，为素不相识的在下自告奋勇，出城寻药，被现已至北城的小和卓霍占集所擒。我夫君本想今日成就叶城老少性命后便去救她，现在看来却再没有机会了。我愿听你处置，只求你在占了叶城后，围剿霍占集时要注意这个女子的安危，保她无事。”

　　周围的杀气自听到姓佟的姑娘后便消了三分，之后便越加的淡薄。塞日娅略放下心来，突然从腰间拔下一弯弩刀，锋口对着脖颈道：“公子既然耐心听完了我的请求，看来塞日娅所托之事定能成功，塞日娅可以放心了。”说着便将刀锋一转。只见白衣男子衣袖一挥，塞日娅的数个昏穴被一一点中，瞬时倒地不醒。弩刀落在了地上，发出当啷的声响，明亮的刀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不去理睬院内的凌乱，弘昱转身便走，将一屋的狼籍留给了收拾战局的阿图沙。

　　霍占集已到了北城？这老家伙的胆子竟大了不少，看来宝宝被他所擒一点也不假。哼，居然敢抓我的福晋。真是不要命了。

　　弘昱嘴角处泛起一丝笑意，冰冷的如鬼魅一般，身形一闪，已然向着北门行去。一个黑影偷偷的在一旁窥伺着，一会儿也悄悄的跟在了后面。

　　叶城北面。

　　“啊~~~“佟宝宝窝在木笼子里，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颠簸了一整晚，骨头都快散架了，好不容易现在有了点安安静静睡觉的机会，怎么能不抓紧呢？这霍占集，也算是个沙漠中的人物了，居然被自己胡搅蛮缠的一句话硬生生的困在了离叶城不到百步的地方不敢动弹，嘿嘿，也真够丢脸的了。说起来，这炮声已经比刚才稀疏了许多，血腥味也重了不少，看来这战事就快结束了。清军和塔海的回人队伍之间，力量悬殊太大。再过会儿，那臭鸡蛋大概就能腾出手注意霍占集了吧。略带了点同情，佟宝宝瞥了眼不远处的小和卓，但愿那只大笨熊能考虑塞日娅的安危，面对臭鸡蛋的时候不要太过执拗。翻了个身，佟宝宝张着嘴，又打了个哈欠，正要闭眼，却听远处的图管家冷着声音禀道：“主人，沙貂的信到了。

　　信？佟宝宝惊诧得抬起头，只见一只青灰色的雀鹰低啸着掠过，一双黑爪紧紧地蜷缩在白玉般的绒腹上，焦急地不断盘旋在满是硝烟味的清空上。

　　好漂亮的雀鹰，只可惜，做了这些人的爪牙帮凶。心知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佟宝宝恼怒的望了眼空中的鹰，不由暗自叹气。

　　一阵凌厉的哨声引着雀鹰俯冲而下，稳稳的落在了霍占集的左肩上。他得意的望了眼被自己困在笼中的女子，兴奋不已地解下了鹰爪上缚着的白色绢布，随手将一块鲜嫩欲滴的牛肉抛向了空中。眼见着心爱的黑雀鹰一口衔住了那块肉，开始大肆吞食，霍占集迫不及待的抖开了那块白绢，只见上面黑色的几个字显得格外的清晰：“趁乱夺城，时不待我！”

　　“该死！”霍占集恼火地将情报攥在了手心处，阴郁的眼眸死死盯住了笼中那个显得娇柔无比的瘦小女子。千算万算却还是被她绕了进去，赶了一夜的路，到了眼前却像个傻子似的白白浪费了几个时辰。

　　佟宝宝皱着眉，一脸郁闷，才刚有些睡意，却又被眼前这个老头子不阴不阳的鬼叫声给吵醒了。不去攻城，却来烦她这个阶下之囚，这老头子是不是气糊涂啦！

　　“四福晋，您的本事真是不错啊~~”

　　“小和卓客气了。”恩，是是是，知道就好，该干吗干吗去，不要吵我睡觉啦！

　　“居然让在下在此等候了半日！”啧啧啧，听听，牙都咬起来了，有这么夸张吗？

　　“小和卓客气，要不是小和卓这么看重宝宝说的话，哪有这奇效啊！”佟宝宝懒懒的睁开眼睛。一句话，您多疑，自找的。

　　“贱人！”

　　“呵呵，小和卓可冤枉我了，宝宝我刚才也劝您早点进城，还说，要是晚了，可没这么好的事儿了。就像现在，您还不赶快攻城啊，我都替你急！只不过这情报要是有假……”佟宝宝眼波暗转，鬼点子一个接一个。

　　“你还想唬我！？”

　　“行行行，就算我唬你，你去吧，想干嘛干嘛去吧！别来找我了。”佟宝宝心中暗笑，却装出委屈万分的模样。

　　哼！要不是你对我大有用处，我早就容不得你了！

　　霍占集冷笑了几声，转身对着图管家大声吼道：“出兵，攻城！”

　　激昂的鼓点伴随着呐喊声，小和卓部黑色的雀鹰旗随着一色黑服的小和卓军，如蚁潮一般冲向叶城。

　　叶城北门的战役终于也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