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照繁花》禄儿

4、良宵（上）

　　屋子外头一片喜气洋洋的喧闹之声更衬托出新房内的安静与新嫁娘的矜持拘谨。
　　程妙宜小小的身子被这满屋子的红色淹没。身着大红喜服，头戴凤冠霞帔，沉重的头饰叫她难受，脖子酸痛不已，她也不敢多动，一动不动地静坐于喜床之上。一路上的披星戴月，风尘仆仆叫她无暇多顾其他，如今到了夫家，也总算是安定下来了，程妙宜终于可以开始好好想想她未来的夫君，未来的生活了。
　　他长什么样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俊是丑？毕竟是十五岁的，养在深闺的姑娘，还是个孩子，先想到的却是夫婿相貌如何，末了才反应过来，开始操心起夫君是否良人。思绪翻飞，转眼又想起洞房之夜夫妇二人羞于启齿之事，脸上一片红霞。想起出嫁前，近身嬷嬷曾将一本画册交给她，说里头画的俱是女子服侍夫君之事，要她好生看来细细琢磨。甫一翻开，里头竟是一男一女两个不着寸缕的小人抱在一起，粗看几眼，羞煞程二娘子也！一想到这素未相识的男人要对她做这做那，万一还是个麻子脸的，二娘子几欲昏厥。
　　就在程妙宜胡思乱想的当下，“咯吱”，门开了。
　　房间里立即传来喜娘叽叽咋咋的声音，二娘子紧张到了极点，只觉得自己失去了听觉半点听不清喜娘说的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要从喉头跳了出来，“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无数个小人在她脑袋里蹦跶叫嚣，程妙宜觉得她还不如现在立刻昏过去比较好。
　　喜娘告退，屋子又有重归寂静。
　　暖洋洋的烛光映照着大红的帐幔，空气中氤氲着暧昧，以及，不安。
　　程二娘子浑身燥热。
　　终于，红盖头被缓缓掀开。“他真高！”程妙宜惊叹，站着程妙宜眼前的男子高高壮壮，对比个子小小的程妙宜犹如一座小山，不是她想相中瘦削清隽的江南文士的样子，更像是朔北魁梧刚硬的武将，只见其人眉目如刀刻，鼻梁高挺，薄唇，倒是一副好相貌，只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叫程妙宜有些心慌，新婚之夜尚且如此，那平常日子里怕是更不好相与。
　　这边，沈睦也在细细打量他的小娘子。小小的身量，白白净净的脸上淡淡的胭脂红，眉目如画，发如乌云。江南之地，美女如云。并不是没有见过更好看的女子，只是眼前这个小人儿，明明害怕却强装镇定，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尤为可人。沈睦轻笑，怕是自己这幅武夫模样惊倒这娇滴滴的小丫头了。